魏瑄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岩洞裡,躺在火堆旁,火燒得很旺,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火烘烤得半幹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蕭暥就坐在他身邊,只穿了件單薄的中衣,半濕地貼在身上,領口隱隱可見明晰清透的鎖骨。他手中捏著一根枝條,正在撥旺篝火。
火光映得他的臉頰和下頜,如寒冰般微微透明,仿佛將早春的料峭里染上了夕陽的柔和,他雙眸微斂,慵倦如蘭,眼尾一撇暗紅飛渡,如煙似媚,染盡風月無邊。
魏瑄剛剛醒來,一時間看得屏住了呼吸。
忽而萌生了個念頭好像在這洶洶亂世里,只要能守住這副容顏,便是歲月安好,人間美滿了。
蕭暥察覺到他醒了,偏過頭「殿下,感覺可還好」
「哦,我無事。」魏瑄慌忙道。
他確實什麼事也沒有,從懸崖跳下來的時候,他純粹是被嚇昏的。
魏瑄有些窘迫,轉而問,「將軍怎麼知道這懸崖下有個深潭」
「靜水流深,谷中的風濕冷,水聲卻不大,所以我猜有深潭,於是賭一把。」蕭暥的臉上帶著濃濃的倦色,語調卻非常輕鬆。
這個人的果決魏瑄是知道的,能快刀斬亂麻一舉剿滅一場兵變的人,當然也能在狼群的圍攻下孤注一擲,絕境求生。
但現在這個人稀鬆平常地跟他說起這些來,還是讓他聽得驚心動魄。
其實蕭暥哪有那麼神勇。
他只是在比較了一下被狼群咬死和跳崖摔死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被咬死實在是太一言難盡了
最近他怎麼老是要被咬死
面對被咬這種事,他的怨念有點深
真的很疼啊
而且跳崖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留在山崖上,只有被狼群啃成渣。
「蕭將軍,你一點都不怕嗎」魏瑄忽然問。
「跳過一次,再跳就不怕了。」
魏瑄一愣「以前跳過的啊」
蕭暥心道哥可是玩過蹦極的
區別在蹦極有繩子拴著,這次是真特麼自由落體啊
他都覺得自己挺牛逼。
魏瑄似乎還是在糾結以前跳過是什麼意思。嘟著臉,一雙清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
蕭暥趁著這個機會,火速在那粉雕玉琢的小臉頰上狠狠掐了一把,不等魏瑄反應過來,就撤回了作案的爪子。
哈哈哈,捏到了捏到了
果然手感超好,跟掐果凍似的又滑又彈早就想掐了噢噢噢
他內心笑得繚亂。
魏瑄摸了摸自己的臉,眼中浮現出一絲不明的情緒。
唔
蕭暥這才有點後怕了。
他剛才居然掐了武帝的臉未來的暗黑系暴君啊啊啊
他以後這千刀萬剮的結局,會不會再增加幾刀
讓你手欠
他趕緊討好道,「殿下有什麼需要的告訴臣,殿下餓了嗎臣就去找點吃的。」
魏瑄低低嗯了聲「不餓,就是有點冷。」
蕭暥瞅了眼,外衫棉服還在火邊烘烤還沒幹「那就靠著我取暖吧。」
他這是急於彌補剛才的作死行為,根本沒過腦子。
得到他的允許,魏瑄就小心翼翼地貼了過來。
蕭暥長年征戰,身上沒有絲毫贅肉,腰線凝練優美,先前隔著甲冑只覺得他腰細,沒有留意,現在靠上去,才感覺到線條流暢柔韌,竟碰到哪都覺得不合適,都緊張地不能自已。
魏瑄周身莫名起了一股熱流,居然也不那麼冷了。
蕭暥被他弄得有點癢,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就覺得有一隻劫後餘生的小動物朝他懷裡不停地蹭啊蹭,想退開一點,看到魏瑄那皺著眉頭,冷得微微發顫的樣子,還是於心不忍。
算了,癢就癢吧。
蕭暥想找個話題來轉移注意力,
「殿下來林間找的東西找到了嗎」
「嗯,找到了。」
「是什麼東西」
蕭暥實在是好奇啊,能讓這個孩子擅自離營,跑進林子裡找的是什麼寶貝。
魏瑄猶豫了下,從懷裡取出了一隻小竹馬,四蹄和尾上都是被火熏的焦黑色。
什麼逗我呢是他送的那隻小竹馬
蕭暥簡直一口老血啊
就為了這隻小竹馬,差點讓他們送命啊喂更不用提他還搭上了青鬃馬這都什麼事兒
孩子啊,這種小竹馬你喜歡,我給你買一筐都可以,就當照顧那小姐弟生意了。
蕭暥嘆了口氣,略沉下臉,「殿下身負國家社稷,以後不能再做這麼不計後果的事了。」
魏瑄嗯了聲,又往他懷裡蹭了蹭,伸出手指去碰他雪白脖頸上的一點嫣紅。
蕭暥刺疼地當場嘶了口涼氣。
這孩子絕對跟他有仇,怎麼哪裡痛就戳哪裡
魏瑄「這裡,是怎麼回事」
蕭暥
「自己不小心弄的。」
魏瑄啊了聲,目光幽澀 「自己咬的」
蕭暥尷尬。
真特麼尷尬。
他正想找說辭搪塞一下。忽然胸腹間湧起一陣血氣翻騰,他的臉驟然色一慘,慌忙轉過身去緊緊揪住心口。
可是來不及了,一絲細細的殷紅溢出唇角,沿著清削的下頜淌下,火光下,像融化的瑪瑙流過清冷的白瓷。
先前一直強壓下去的傷病,終於還是繃不住了。
他雋秀的眉蹙緊了,極力抑制著痛楚,但溫熱柔滑的鮮血還是不斷從口中湧出,把衣襟染得出一片怵目的鮮紅,他幾乎要被自己的血嗆死。
蕭暥腦子裡渾渾噩噩地想不會吧,要交代在這裡了可別嚇著孩子啊
魏瑄的臉慘白如紙,急得淚水都充盈了眼眶,他拼了命想去攙蕭暥的胳膊,但又不敢碰他的身體,好像一碰,這個人就會像冰一樣碎去,雪一樣融化了。
「我沒事,一點淤血,吐出來就好。」蕭暥艱難道。
其實他知道根本不是那回事兒啊,讓你這幾天使勁作嫌作不死是不是
看來擔心以後會被千刀萬剮真是想多了,他這一副病骨能撐到那時候嗎
怕是不用等到武帝來收拾他,他早就入土為安了。
「殿下,臣休息一下就好,」看著泫然欲泣的魏瑄,他費力地安撫道,「臣歇一會兒,就一會兒」
說著身子再撐不住斜斜倒了下去。
魏瑄攙扶著他躺下,感覺到那人的身體脆弱如風中秋葉,手上都是他的血,第一次發現血竟然可以那麼柔滑溫熱,帶著甜腥。
蕭暥的臉色清慘,唇邊還一縷血痕,魏瑄伸手替他揩抹去。
昏迷中蕭暥的睫毛微微顫了下,捉住他的手,含糊道,「殿下,別怕有臣在」
魏瑄喉中頓時像哽著個血塊,吐不出來,也吞不下去。
他知道蕭暥很強,無法撼動的強悍,可是將軍鐵血,不過是把傷痛都默默咽下,終究剛強易折。
他默默抹了把眼眶,起身看了看,好像棉袍已經幹了,就想取下來給他蓋上。
就在他走出火堆幾步遠後,腳步忽然猛地一滯。
岩壁上映出一個巨大的黑影。
他聽到了粗重的氣息聲,隨即是腳掌踏在沙土地上的悉索聲,伴隨著一股野獸身上的生腥臭氣撲面而來。
是那頭獨眼狼王
難道這野獸不怕火嗎
渾身漆黑的狼王體型近乎耕牛,正無聲無息地走進山洞,它的嘴巴猩紅,一隻獨眼在幽暗的山洞中閃著熠熠精光。
它的身後還跟著三頭狼,蓬鬆著灰毛,齜著獠牙。
魏瑄頓時渾身僵硬,冷汗從額角沿著臉頰一路淌了下來。那是一種侵入骨髓的陰冷和恐懼。
他本能地立即回頭去看蕭暥。
只見火光下,那人的睡顏恬淡如月映優曇,清雅嫻靜,風華無邊。
在這洶洶亂世之中,若能守住這幅容顏,便是歲月安好,人間美滿。
一念閃過。
魏瑄的嘴角忽然微微挽了起來。
然後他俯下身拾起了蕭暥的劍。
狼王無動於衷地看著他,但它身後的一頭灰狼聞到了血液散發的甜腥,躁動地來回走了幾步。忽然棕色的同仁一豎,一個縱躍騰空而起,就向蕭暥疾撲過去。
魏瑄穩穩地錯開兩步,手中寒光一閃,一劍出鞘,迎面就著那灰狼凌空撲來的角度,將劍狠狠刺入了它的咽喉,噴射出的狼血像一陣暴雨劈頭蓋臉澆在他身上。
魏瑄的眼裡已經染滿濃郁的殺氣。嘴角那微妙的弧度開始擴大,挑起了一個陰戾至極的冷笑。
他下一劍直接剁下灰狼的頭,提在手中,踹開灰狼沉重的身軀,向前走了幾步,把血淋淋的狼頭扔在了獨眼狼王面前。
然後手中鮮血淋漓的劍一橫,指著獨眼狼王,目光陰寒徹骨「滾。」
狼王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少年的神色如同修羅地獄中的煞神。
狼王忽然低低地咆哮了一聲,轉身走出了山洞。
魏瑄看著它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岩洞裡,這才頹然坐在地上,握劍的手劇烈地顫抖。
再回頭看去,火光映照下,蕭暥的臉容依舊霞明玉映,宛如畫中人。
忽然間,他眼中一熱,一行清淚就流了下來,沖刷過臉上斑駁的狼血。
他抹了把臉,小心翼翼俯下身,輕輕地把臉貼在那人的手背上蹭了蹭。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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