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無相走後, 容緒一拂衣袍, 大大方方在桓帝面前坐下, 開門見山道, 「陛下為何用這種小人,將這一條毒蛇養在身邊, 不怕反受其害嗎」
桓帝尷尬了一下, 道「舅舅不知, 這位無相大師精通異術 」
容緒不等他說完,便道「陛下忘了先帝之事嗎」
桓帝臉色一僵。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先帝迷信術士, 最終為其所害, 陛下要重蹈覆轍」
桓帝的臉色更難看了「舅舅, 朕讓無相回明華宗就是了。」然後他陰沉著臉道「舅舅此來就是來教訓朕的嗎」
容緒道「臣不敢教訓陛下,只是提醒陛下, 不要聽信小人讒言,輕易冒進, 壞了我們的大事。」
桓帝話中帶刺道「舅舅倒還記得我們有大事要謀這兩年朕夙夜憂患, 處心積慮,舅舅倒是過得風流快活」
容緒毫不客氣道「陛下的處心積慮就是輕信鄭圖這種蠢才,貿然發難,差點壞了大事。」
桓帝聞言驟然站了起來, 額頭青筋跳動「鄭圖雖蠢,卻還有以卵擊石的一搏之勇總比某些平日裡畏縮不前, 庸碌無為的人強上百倍更何況有些人自己不做事就罷了, 還暗中資敵」
容緒聞言倒也不急, 反而一曬手道「臣確實庸碌之人,且年過不惑,沒有陛下的匹夫之勇,但這資敵從何說起」
桓帝被他氣得臉色發白, 「舅舅不是明知故問嗎朕給舅舅的密信,讓舅舅暗中下令任何商戶不得資助蕭暥,舅舅沒收到」
容緒大咧咧道,「收到了,臣兄王戎愚鈍,下令商戶不准資助蕭暥,於是臣只有亡羊補牢,親自趕來給蕭暥的尚元城投入銀錢。」
桓帝聞言渾身發抖,咬牙切齒道「舅舅這還不叫資敵」
容緒坦言「臣是商人,這尚元城立意新穎,臣預見,若真建成,大大有利可圖,且蕭暥有言在先,誰投的銀錢多,誰分的紅利就多,臣也不傻為何有錢不賺」
桓帝朝天翻了個白眼,譏諷道「舅舅還真是唯利是圖,敵友不分。」
容緒針鋒相對道「陛下是不是搞不清楚誰是敵,誰是盟友」
「舅舅真會說笑,難道蕭暥還能是盟友」
容緒一彈衣袍,不緊不慢問道,「陛下為何如此仇視蕭暥」
桓帝斜眼「舅舅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臣不知,所以才請問陛下,鄭皇后和小皇子真是蕭暥所殺」
桓帝大驚失色,「你聽到什麼」
容緒抿了口茶,淡漫道「陛下放心,臣什麼也沒聽到,只是臣推斷殺皇后和小皇子這種事,除了引來滔天罵名激起天下憤怒,毫無實際利益,以蕭暥的聰敏絕不會做。」
他放下茶盞看向桓帝,「所以,陛下是如何說服鄭皇后自盡的」
聞言,桓帝面色一僵,沉默不語,他的臉有點扭曲。
許久後他才陰森森道,「那日,蕭暥來宮中抓皇后問話,皇后求朕,朕暗中給了她一顆藥丸」
容緒道「所以,是陛下殺了皇后。」
桓帝歇斯底里道,「錯皇后殉於社稷」
「但是陛下,你這樣就失去了唯一的繼承人。」
桓帝陰沉道「那又如何,朕還年輕」
容緒微微皺眉,「皇后死後,哪個世家還敢送女兒入宮,鄭家難道不是前車之鑑嗎」
「朕還有弟弟,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朕什麼不能犧牲」
「但陛下的犧牲得到想要的結果了嗎」容緒道,「皇后之死雖然讓天下人對蕭暥口誅筆伐,但是,有誰真的出兵討伐他了嗎沒有這天下諸侯都是唯利是圖,一群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傢伙。而且,經過獵場之事,蕭暥再次拉攏了人心,現今已經鮮有人再提蕭暥殺皇后之事了。當然,原本也不是他殺的。」
桓帝咬著牙,沉默不許。
容緒進一步道,「還有一件事,陛下想到過沒有如今天下諸侯群起,就算是陛下真除掉了蕭暥,陛下有實力周旋於狼群之中嗎陛下接下來想做誰的傀儡曹滿還是北宮達」
桓帝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北宮達可能性會更大一些,」容緒毫不留情道,
桓帝眉心一跳,表情像是吃了只蒼蠅。
「臣聽說這次秋狩,北宮皓絲毫不把皇室放在眼裡,陛下覺得北宮達對陛下會比蕭暥對陛下更好更恭敬」
最後桓帝咬牙道「難道舅舅想讓朕一輩子做蕭暥的傀儡」
容緒道「當然不是陛下有沒有想過反制蕭暥」
桓帝眼睛一亮,急切問「如何反制」
「臣已經在部署了。」容緒篤定道,「陛下以為臣投給蕭暥的銀錢,真的單單只是為了獲利」
桓帝臉色一喜,問,「難道舅舅別有所圖」
「我圖的就是他。」 容緒微笑。
桓帝親自給他奉上茶盞,「願聞舅舅妙計。」
容緒胸有成竹道,「要控制蕭暥,就要先拋出香餌,讓他吞下去,等他上了勾,就吐不出來了。臣要讓他在銀錢上,越來越依賴臣。下一步,臣會以朱璧居主人的身份接近他,屆時,臣自有辦法控制他。」
無相回頭看了眼宮門,對魏瑄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殿下請隨我來。」
皇城的北門外有一座不高的山,名叫玉山,山體坡度平緩,山頂上有一大片陳舊的宮室,這是景帝年間擴建皇城的時候,把玉山囊括進去的。因為景帝喜歡在山頂上眺望他恢宏的都城。
如今這些宮殿大多黯淡陳舊,年久失修。被沿階的野草和叢生的樹木遮蓋了大半。
明華宗的宗寺明華宮修在半山腰,寺里香火裊繞,光線幽暗,門和窗戶都很窄,白天都要點著燈燭。
穿過明華宮,在院牆西面有一扇掛著鎖的小門,無相用隨身的鑰匙開了門。出門後是一處山岩,繞過山岩,就是一條草木蕭索的山間小道。
魏瑄邊走邊看,只覺此處雖然不高,但山勢起伏,道路曲折,居然還有些險峻的感覺。
因為目前正是冬季,萬物蕭索,倘若是春夏草木茂盛之季,這條小道應該是極為隱蔽。
又走了片刻,魏瑄聽到了潺潺水流聲,前方山路迴轉間出現了一個幽蔽的山洞。
雖然是隆冬乾燥之季,這山洞中卻溫暖濕潤,洞中設有草蓆案幾香爐之類物品,初看去,好一處清靜的修行之所。
再看去,有點怪異。
因為四周的岩壁前有幾個大小不等的鐵籠子,魏瑄瞥了一眼,較大的籠子裡關的是狼,小一點的籠子裡關著狐狸、黃皮子之類的動物,還有一隻黑貓。
無相道:「馭獸術所驅控的獸。」
魏瑄疑問道「既然被馭獸術所控制的獸,為何還要關在籠子裡」
無相笑了下「殿下,這馭獸術和馴獸是不同的,馭獸術是一種秘術,意在操控獸的行為,也就是說一旦法術結束,獸就脫離了馭獸者的控制,還是那頭野獸,而馴獸是馴服野獸,將它變成家畜,當然我這麼說有點誇大,但基本就是這個意思。」
魏瑄明白了,也就是說馭獸術是暫時控制一隻獸的行為,不是長久的,一旦法術結束,那獸還是原來的野獸。
自從在將軍府里看到那隻怪貓,又聽聞了馭獸術的存在,魏瑄的心裡一直非常介意。
他問無相「怎麼樣才能看出一隻獸有沒有被人控制或者俯身」
無相道「最簡單的方法是試著控制它,一隻獸若已經有了控制者,那麼便不能再被其他施術者控制。再者,獸若被人操控,仔細觀察,也會發現其行為舉止和普通的獸類不同,更接近於人,當然這點破綻普通人是看不出來的,只有精通馭獸術的人才能看出來。」
「舉止更接近於人」魏瑄的喉嚨梗了一下,「比如說好色」
無相笑了,「殿下所言差矣,為何獸不能好色獸有時比人更好色。比如滄嵐山灰貓就很好色。」
聽到滄嵐山灰貓,魏瑄一驚,問,「大師不是說此貓最有靈性嗎」
「正因為有靈性,所以這貓極擅模仿,我的師祖據說曾經有一隻滄嵐山灰貓,有一次偶爾下山,這小畜生溜進了一間畫本鋪子,殿下可能不知道宮外有些畫本比較輕佻低俗。」
說到這裡,無相謹慎地斟酌用詞,心道,畢竟魏瑄是皇子,不會看過民間那種本子的。所以這解釋起來有點費勁。
其實那種本子魏瑄也是看到過的,在某人的書房裡
所以無相一說,他就明白是什麼畫本了。
「咳總之,當時那隻貓偷窺了畫本後,就開始騷擾師祖的女弟子了,而且它很挑人,只選容貌最為妙麗的兩名女子,其他人,它依舊是愛答不理。」
魏瑄皺眉,「那後來,這兩名女子怎麼樣了」
「還能如何,不堪其擾,連師祖一月開壇講法的課業,都不敢前去聽講,就怕遇見那隻貓,那小畜生不知道收斂,還喜好偷襲,她們防不防勝,每每很是狼狽。」
魏瑄眉心越蹙越緊,猶豫問,「所以這貓只好女色」
無相道「照理來說,滄嵐山灰貓母貓嫻靜,只是公貓好色,所以對男子應該不感興趣。」
魏瑄又問,「如果是容貌極其俊美的男子呢」
無相一詫,被難住了「記載中沒有滄嵐山灰貓騷擾男子之事。但不知殿下說的容貌極其俊美,得要美到何種程度比女子更美」
魏瑄語塞,再問下去他怕被無相瞧出端倪,於是淡淡一笑,話鋒一轉促狹道「比如我呢」
無相趕緊奉迎道,「殿下有龍鳳之姿,豈是此等小獸敢覬覦的。」
魏瑄點頭,裝作臉色怡然,心中卻暗暗鬱結。
這隻貓好色,且喜歡模仿,他想到蕭暥書房裡的那些書,心裡感覺更加怪異。
他不知為何忽然莫名湧起一股焦躁,很想拎著這隻小妖怪的耳朵,把它從將軍府里扔出去。
「我想學馭獸術。」魏瑄忽然道。
學了馭獸術,他就知道這隻蘇蘇有沒有被人控制。
如果被人控制了,果斷除掉。
倘若沒有,那麼他就先下手控制蘇蘇,如此,其他的施術者就再也沒有機會控制蘇蘇了。這樣對蕭暥來說,是不是更安全一些
而且他可以看住那隻妖貓,讓它老實點。
無相眼皮一抬,「殿下想好了」
然後他伸手向那幾個籠子一指,「殿下想用什麼獸開始」
魏瑄問「必須要選一種」
馭獸術學會了,難道不是可以驅使所有的獸嗎
無相搖頭,道「初學者最好選定一種獸驅使,因為每種獸的生性不同,施術者能控制獸的同時,也會被獸影響。馭使狼的人性格會變得兇殘,馭使蛇的人會變得陰毒,馭使狐狸的人會變得狡詐,馭使貓的人會變得機敏乖張」
魏瑄問「大師的意思是,被驅使的獸會對驅使者產生影響,所以馭獸術的過程,是人和獸是在相互影響施術者還會被獸的習性控制」
隨後心道那馭使嵐山灰貓,豈不是會變得好色
無相道「殿下也不用緊張,只要馭獸師有強大的心念力,就不會被獸類影響,就算有影響也是微乎其微的,只是初學者會對這種影響表現得敏感一些,過了這個時期,就好了。」
「我還是選貓罷。」魏瑄指著那隻黑貓,「就用它試試。」
程牧一邊向蕭暥報告,一邊忍不住奇怪地看了眼蜷在他腿上打瞌睡的禿毛貓。
這貓實在太醜了,毛就像被狂風颳過一樣亂糟糟的,還東一簇西一撮地,還有點禿
程牧想不出蕭暥為什麼要養這麼個東西將軍府鬧耗子了
程牧在幾天前就找到了嘉寧公主,但是不出蕭暥所料,嘉寧公主以死相逼,誰敢強迫她回來。所以程牧就按照蕭暥的吩咐,暗中派人一路保護公主去北狄草原。
阿迦羅對公主還是很客氣的,專門給她設了營帳,還調派了幾個北狄女子侍候公主。甚至親自教箭術馬術,把公主哄得非常高興。
蕭暥明白,阿迦羅果然是打算利用嘉寧公主。
阿迦羅和原主一樣是梟雄。所謂梟雄,不單有野心,而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阿迦羅利用起嘉寧公主對他的愛慕,是毫無心理負擔的。
將來如果他要同阿迦羅開戰,阿迦羅手中捏著公主這枚棋子,會讓他投鼠忌器,非常被動。必須早做打算。
蕭暥想了想,道,「程牧,你的人能潛入北狄大營嗎」
「我派了韋康等幾名銳士,一直保護公主身邊,將軍放心。」
蕭暥道,「好,你幫我捎帶個東西給嘉寧公主。」
程牧走後,蕭暥有一搭沒一搭地擼著貓,想到這必將要來臨的大戰,心裡思緒萬千。
既然銀錢已經到賬,那麼修建尚元城,製造兵工廠,興修水利春耕屯糧,這三件事要立即著手做起來了。
蘇蘇那小東西很會察言觀色,似乎感覺到他面有憂色,於是翻了個身,抱著他的手指討好地又是蹭又是舔。
蕭暥覺得有些奇怪,這小東西以前不是很嫌棄他嗎最近這是怎麼回事
好像就是從鑽進他衣襟里取暖那次開始的
難道這小東西最近掉毛掉得厲害,天氣又越來越冷,就對他粘得緊,把他當做暖寶寶了
還是他這麼多天的擼貓終於有成果了這隻貓終於對他有點好感了
蕭暥撓著它的腦袋,看你那麼乖,中午給你加餐多一條魚。
午後,蕭暥正召集了幾個掌管工事的署員商議建造尚元城的具體事宜,曹璋負責記錄。蘇蘇在一旁埋頭吃著它的雙份大餐。
就在這時,徐翁進門來報「外面有一位自稱是朱璧居的容緒先生,前來拜訪將軍。」
蕭暥一詫,容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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