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太廟,卯時。一筆閣 www.yibige.com
大殿裡香菸裊繞。只是今年的祭祀有點蕭條。
在近幾十年來,大年初一祭祀宗廟都是由國宗明華宗的大師主持的。明華宗的弟子要繞著法壇輪唱誦經, 以祈求大雍朝的列為先王保佑江山永固。
但是昨晚,明華宗出事了。出大事了
桓帝一大早接到報告的時候正在西間,聽到這消息差點一個沒坐穩栽下去,好在旁邊的太監手快提住了衣袍, 才沒有大年初一的一早就滾一身騷臭。
據報,昨晚無相鼓動明華宗弟子以及一群信徒,糾集起幾千人圍攻擷芳閣, 企圖挾持樓中的賓客,並要用邪術進行什麼血祭,召喚邪神, 最後事情敗露,狗急跳牆,他們一把火燒了擷芳閣。
此次事件造成的影響惡劣,其間死傷賓客上百人,不少都是各州郡有頭有臉的人物。最後虧得衛駿帶著灞陵大營的騎兵, 才算是鎮壓了叛亂。
更讓桓帝差點跌破腦袋的是,無相居然是蒼冥族人他竟敢帶領一群蒼冥族的遺老遺少, 企圖復國
這是怎麼回事
桓帝懵了半天頓時明白過來這是要造反啊
桓帝的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一個月前無相向桓帝要求, 以皇家的名義在尚元城裡建造的一座豪華酒樓擷芳閣。並信誓旦旦樓建成後, 將會成為投降蕭暥的利劍
他要利用花魁賀紫湄在除夕夜的獻舞之機, 將各州郡的士子貴人們都吸引過來, 再來個火燒尚元城,不但把蕭暥苦心經營的尚元城付之一炬,還要讓蕭暥成為罪魁禍首。反正他有京城流血夜的案底在那裡,有什麼壞事肯定是他預謀的沒跑了。讓蕭暥再次成為眾矢之的。
但是結果呢無相自己就是個蒼冥族的餘孽竟然是要利用他的擷芳閣搞邪術千人祭復國
為了造這個擷芳閣,桓帝自己的小金庫里還撥出了不少的銀錢,想起來就肉疼。
再想想,這無相又在擷芳閣里搞了什麼他造了個地宮祭壇,和十來個密室最後他的伏兵也沒有弄死蕭暥,反倒被自己養的血蜈蚣給咬死了。
「無相這個蠢貨敗類反賊」桓帝氣得渾身發抖,「竟敢利用朕」
「朕要把他抓起來活活燒死」
小太監一邊忍受著廁間裡的惡臭幫皇帝陛下整理衣帶,一邊還要洗耳恭聽著皇帝陛下越來越花樣百出歇斯底里的臭罵,戰戰兢兢提醒道,「陛下,無相大師,哦不,反賊無相昨晚已經燒死了。」
「燒死了也要挫骨揚灰」桓帝一臉憤憤意難平之色。
哼蒼冥族復國份子想利用朕門沒有窗戶也沒有
好在朕及早看出了你們的險惡用心,沒有趟這個渾水。又回頭想了想,覺得容緒說無相是條毒蛇,還是頗有點道理。
因為沒有明華宗的修士主持唱經,今年的祭祀大典非常冷清,桓帝全程陰沉著臉,
「阿季呢他怎麼沒來」
宦者令曾賢小心翼翼道,「小殿下年紀小,怕是睡過頭了罷。」
「這都能睡過頭,他是豬生的嗎」桓帝惱怒道,
這話一說四下頓時鴉雀無聲,官員們面面相覷。
桓帝本意當然是罵的是魏瑄的蠻夷母親,
但這是太廟
一排排祖先的排位供在那裡
旁邊的司禮官乾咳了聲。望了眼幽帝的排位,面色詭異。
桓帝也意識到失言了,悻悻地一甩手,「去,把晉王叫來」
片刻後,那小太監戰戰兢兢地回報,「陛下,殿下他,他不在宮裡」
一聽這話,桓帝頓時臉色黑如鍋底。
他本來就因為剛才在眾人面前失言懊惱著,這下正好借題發揮。
魏瑄回宮的時候,過了辰時,他心知不妙,已經耽誤了祭祀大典的時辰。
剛跨進宮門他就察覺到不對,只見他居住的珩陽宮裡滿地狼藉,顯然被查抄了。
但他還沒來得及搞清楚怎麼回事,手臂就被幾個五大三粗的金吾衛鉗住了,片刻就押送到桓帝跟前。
桓帝陰著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笑道,「穿成這樣子,你昨晚去哪裡了」
「回皇兄,臣弟有錯,臣弟見除夕繁華,就出去逛了逛。」魏瑄小聲道。
「逛街逛了一晚上」桓帝陰陽怪氣道。
魏瑄趕緊道,「後來就遇到明華宗教徒的亂子,我一下子被人群裹挾,出不來了。」
桓帝眯起眼睛,「你不是去搗亂子了吧」
魏瑄聞言,趕緊跪下,「臣弟不敢。臣弟真的只是逛逛。」
桓帝陰森森道, 「那你有沒有去擷芳閣」
魏瑄一驚,不知道是不是奉祥跟他稟報了什麼。如果說沒去,桓帝反倒懷疑。
於是一咬牙,乾脆承認道,「我去了。我聽說賀紫湄姑娘來大梁了,所以我」
他話沒說完,桓帝一個耳刮子甩下來,魏瑄只覺得那袖子振起一陣冷風,隨即臉頰上火辣辣地一痛,嘴唇里瀰漫起一股鐵鏽味。
桓帝青筋暴起,「你這個廢物色令智昏啊你」
「昨晚無相糾集明華宗一群人搞叛亂,你竟敢跑去擷芳閣說你私通明華宗,是無相的亂黨都不過分搞不好還要連累朕,給整個大雍的皇室潑污水」
魏瑄擦了擦嘴角的血,低著頭,雪白的小臉上一個清晰的手掌印。
桓帝見他不聲不響,也不求饒,更是火氣直往上竄,「來人,把他押解到掖庭獄關起來」
曾賢聞言大驚失色,這掖庭獄最早是關押妃嬪宮人的地方,後來也開始關押犯了錯的皇室子弟,而所謂的犯錯大多是大逆不道,僅次於抄家砍頭的懲罰了。傳聞很多人寧可被流放苦寒之地,也不願意被關到暗無天日的掖庭獄裡面腐爛。
那個地方陰寒潮冷更甚於寒獄,加上宮人們怨氣深重,關進去的不是死就是瘋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曾賢趕緊道,「殿下年紀小,難免貪玩了點。這會兒也知錯了,不至於被關到掖庭獄啊,而且這大過年的,請陛下開恩啊。」
桓帝怒道,「他不知輕重差點害死我們,這還叫貪玩,不給他點厲害的,他就不張記性先拖下去,打三十板子」
魏瑄被囚禁掖庭獄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大學士衛宛正在院子裡干農活,雖然是冬天,但是他種的那幾株雪蠶非常耐寒,那是極為罕見的藥材。
一道清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夫子是殿下的授業老師,這會兒不該去陛下跟前說個情嗎」
衛宛轉身,就見謝映之一襲青衫站在身後。
衛宛也不見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邊引他到書房去坐,邊說,「陛下這會兒正在氣頭上,我前去說情,只會適得其反。這事兒蕭將軍知道了嗎」
謝映之道,「應該還不知,畢竟這是宮裡的消息,他現在忙於擷芳閣大火的善後事宜,安頓受災的商戶百姓,徹查明華宗和蒼冥族的據點,還有就是撫慰此番戰死的軍士家眷,激賞擢升此役有功者,千頭萬緒,這事兒如果我們能解決,就不要去打擾他罷。」
衛宛一張冷肅的臉難得露出一絲晦澀的淺笑,並毫不留情指出道,「你這才認了主公才多久,倒是方方面面都開始為他考慮了,我上一次只是隨口一提讓你輔佐他,看來倒是正中你下懷了。」
謝映之淡淡一笑,懶散地抬手就去伺弄窗前的一株蕙蘭。
衛宛的目光移到他修長的手指上,「你的戒指呢」
此刻衛夫子微微撩起眉,那眼神酷似一個老母親,語重心長地對如花似玉的寶貝女兒說我只是跟你說此人不錯,只提了那麼一嘴,你怎麼那麼心急,迫不及待地就嫁了
不但嫁了,連整個玄門都被你拉去陪嫁了嗯你倒是提前跟我說一聲啊
謝映之終於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了,道「師兄。我自有分寸。」
衛宛見他這難得一見的神情,也知道他這脾性,做事看似隨心所欲,其實深思熟慮。於是長長一曬,道,「好罷,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多言,至於目前晉王這事兒,不用擔心,我聽說大司馬班就要師回朝,估算著路程這兩天就要到大梁了。」
謝映之立即明白過來,「師兄的意思是,讓大司馬去求情。」
衛宛點頭,「我畢竟曾是殿下的授業老師,有護短之嫌,蕭將軍就更不用說了,不求情還好,這一求情,會讓陛下心裡懷疑和記恨,小殿下的日子怕更不好過,只有大司馬最合適,他剛剛得勝歸朝,對大梁這些日子發生的諸多事情也不知曉,陛下只會理所當然地以為,大司馬為殿下求情就是回來做個姿態,陛下也會還個順水人情將小殿下放了。」
謝映之道,「還是師兄考慮地周到。」
這時童子端上了茶,衛宛輕輕吹了口茶葉,問,「你今天來這裡,怕不是只為了這件事罷。」
謝映之取出一張絹紙,紙張上畫了一個似火焰又似劍芒的圖形,正是那天晚上魏瑄額頭上隱隱顯現的那個印記。
衛宛皺眉一見,頓時站起了身,趕緊接過來仔細看,當即倒吸了一口冷氣,「你跟我詳細說說,那天晚上賀紫湄他們布的什麼陣,是怎麼召喚邪神的」
謝映之隨即用手指沾著茶水,在桌案上畫下了當晚祭壇出現時,賀紫湄的陣圖。
衛宛看完臉色鐵青,不由抓起謝映之的手,「你們當天晚上是怎麼活下來的」
謝映之微微一斂眉,立即敏銳地發現了他語氣中的不同尋常。
衛宛指著那似火焰似劍芒的印記,旁邊的陣圖還水漬未乾,道,「如果我判斷不錯,賀紫湄已經成功召來了邪神蒼冥族的邪神是黑暗、審判、懲罰之神,邪神降世,生靈塗炭,無一倖免,別說是區區的擷芳閣了,就是整個尚元城,甚至是整個大梁都難以倖免,你們是怎麼活下來的」
聞言謝映之心中也是駭然,其實他當時也有懷疑,難道賀紫湄召喚成功了
當時整個擷芳閣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如潮水般淹沒了,再接下來,祭壇中心的魏瑄忽然點燃玄火,在白亮的熱焰中他一時間什麼都看不清,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最後熊熊大火包圍了擷芳閣,賓客四散逃命,魏瑄昏倒在大廳里的祭台上,至於那邪神消失了
而魏瑄的額頭卻出現了那麼一道印記。
難道是跟他成為邪神的祭品有關嗎
他臉色一沉,立即問「如果被邪神附身了會怎麼樣」
衛宛道,「不知道,也許神魂俱滅罷。」
「映之,難道你懷疑誰被邪神附身了」
謝映之略一思索,轉而道,「賀紫湄不見了。」
衛宛不大在意,道,「那應該是跑了,她招來的是邪神,人的身體是不可能承受得住那麼大的能量。附身是不可能的。」
謝映之微微凝眉,那麼魏瑄額頭上一閃而逝的印記又是怎麼回事。他和邪神到底有什麼淵源
「映之,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衛宛注視著他道。
謝映之恍然回過神,「無事,只是這幾天經歷的事情有點多,胡思亂想罷了。」
他不打算把魏瑄的事告訴衛宛。
謝映之了解衛宛,以衛宛不能放過一絲潛在邪惡的苛烈性格,如果告訴他魏瑄額頭上出現這個印記的話,恐怕魏瑄就不是被關在掖庭獄那麼簡單了,而是要被帶到玄門的斷雲崖,當做邪魔永遠,或者乾脆消滅其神形。
謝映之尤記得魏瑄當時不惜以自身為火種,點燃玄火,和大陣和邪神同歸於盡。
他拼著一身孤勇,救了整個大梁城,不該因為這莫須有的懷疑,最終落得這樣一個悽慘的下場。
謝映之決心要替他包庇下來,作為玄首,可以不告訴衛宛這些情況。
且他觀魏瑄性情澄澈,心若磐石,只要好好引導,不會走上邪路。但萬一如果有萬一,所有的風險他自己一肩承擔。
於是他轉移話題道,「新年過後,蕭將軍就要去安陽城,準備練兵了,我在斟酌是否要同去,師兄有什麼意見」
衛宛道「我就問你,玄首指環還打算要回來嗎」
謝映之一愣,「嗯」
衛宛一擺手道,「若你不打算要回來,你便是他的人了,何須問我。」
掖庭獄裡陰森幽暗。牆角的積雪結成了冰,魏瑄搓了搓被凍紅了的手,結結實實挨了一頓打後,他後背火燒火燎地疼。從早上到現在水米未進。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一個長著馬臉的獄卒給他塞了一碗又冷又餿的牢飯。
魏瑄微微嘆了口氣,大年初一,這新年的第一餐,便是這陰森的監獄裡冷硬的牢飯。
他倒不是吃不起苦,只是早晨蕭暥給他做的雞蛋桂圓湯他沒有吃到
世道混亂,快樂溫暖的時光如此之稀少,但只是那一點點暖意,都足夠他反覆回味,那一點點光明,就足夠他度過長夜了。
魏瑄縮了縮身子,靠著那冷硬的牆壁沉沉睡去。
次日,大年初二。
蕭暥馬不停蹄地忙了一整天。清點傷亡,撫恤家眷,根據逮捕的明華宗的弟子和信徒,立即著手查抄明華宗在各處的據點。
經歷了擷芳閣的這一把大火,從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二,將近兩天,這尚元城的街道上冷冷清清,生意大受影響,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他原本計劃著除夕到上元節這一陣子可以好好地攢一筆錢,眼看著就要打水漂了。
蕭暥心裡正在犯愁,徐翁急匆匆進來,面露喜色,「主公,大司馬班師了」
蕭暥一驚,大哥回來了頓時肩頭擔子一松,有靠山了這段時間,京城裡事情不斷,他真的已經是心力交瘁了。
「大哥已經進城了嗎」
徐翁道,「這會兒應該和劉武將軍進城了。」
「好,我這就準備一下,出城迎接。」他想都不想道。
「但是,主公你」徐翁看著他的臉欲言又止,「你這兩天都沒好好休息過,還是先洗個澡,睡一覺,大司馬進城後,這會兒應該已經去覲見皇上了。」
這話說得委婉,其實蕭暥看到他的神色就明白過來,轉身兀自摸了摸臉。
他臉上那嫵媚妖嬈的繡紋,實在不適合出去拋頭露面啊。
徐翁大概還以為這是什麼新奇的面妝,讓他先洗洗乾淨,問題是這東西能洗掉嗎
但是抱著僥倖心理,蕭將軍還是打算試一試。
這浴室也是容緒設計的,容緒知道小狐狸身體畏寒,喜歡泡澡,所以很貼心地專門給他設計了全大梁獨一無二的浴桶。
古代的浴桶都是簡單粗暴的直筒型,坐在裡面不能全身放鬆,靠背也不舒服。
但讓蕭暥驚嘆的是,容緒設計的這個浴桶已經和現代的浴缸相當接近了。
那是腰子形的,前高后低,浴桶裡面還專門有微微凸起的靠背,泡澡的時候甚至可以將頭靠在軟墊上,非常舒服,幾乎趕得上躺椅了。
最讓蕭暥滿意的是這浴桶還設計了保溫的夾層,實在是太人性化了。
唯一讓他膈應的是浴桶上方垂落的暖簾居然是妃子紅的,妃子紅就算了,還鏤金霰花,鏤金霰花也算了,為什麼還是菊花
不過只能先忍忍了,等他忙完了這一陣再行整改。
氤氳的熱氣里,他靠在浴桶里昏昏欲睡,就在他迷迷糊糊中,隱約聞到了馥郁的花香。
等等這好像是冬天吧,哪來的那麼濃郁的花香
而且,怎麼好像是從浴桶里散發出來的
他立即有種不妙的感覺,一睜開眼,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是什麼鬼花瓣浴
只見水面上漂浮著一層嫣紅的花瓣,在白蒙蒙的水霧中蕩漾著。
可這花瓣打哪兒來的剛才明明沒有啊
蕭暥懵兮兮地找了一圈,終於發現問題出在他最欣賞的夾層設計上從浴桶夾層的縫隙里,正源源不斷有花瓣飄出來
神特麼的套路
蕭暥服了,這老王為了坑他真是嘔心瀝血機關算盡啊
他居然天真地以為這只是保暖的夾層啊
蕭暥深深得感到老王的設計水準不斷地增高。伴隨著越來越跑偏的趣味
蕭暥算是認栽了。再看自己身上的繡紋,就更絕望了。
被熱水浸泡的泛著柔粉色的肌膚上,漫捲的花枝更加妖治了,還伴隨著一股馥郁迷人的花香。
蕭暥自暴自棄地起身穿衣裳。
就在他剛洗得香香的出來,渾身哪兒都不對勁的時候,就聽聞謝映之已經在他書房等他了。
蕭暥
蕭暥進去的時候,謝映之正在翻書。好在蕭暥之前清理過原主的書架,所以這上面的書大多內容正直純潔。
時隔一天不見,那夜髮絲凌亂,衣衫不整的風流落拓已經看不到了,謝映之又恢復了他一如既往的孤逸高潔,纖塵不染,遙遙似謫仙中人。
只是在見到蕭暥的時候,謝玄首微微一怔。
蕭暥剛剛沐浴出來,肌膚潤白透粉,一頭烏髮還帶著濕氣,柔順地披散在肩膀上,再加上他還洗了個花瓣浴,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醉人心脾的柔暖花香。
蕭暥尷尬,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娘
他想解釋一下,但是怎麼解釋不好意思啊謝先生,剛被容緒先生套路了,洗了個花瓣浴
不等他說話,謝映之微微一笑,「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蕭暥不,你很會挑時候
不過其實謝映之不來,蕭暥也想去找他的。
一來,玄首指環該還給他了,二來,蕭暥心中一直有點恍惚除夕夜晚飯時,謝映之真的是向他表態,願意追隨他了
謝玄首那天沒喝酒罷清醒狀態下吧不會是搞錯了什麼吧是不是自己想得太美了
怎麼著都覺得不大真實啊
謝映之當時說的是,為扶危救亂,還天下以海清河晏,所以才要扶助他。
可是他蕭暥清楚自己的斤兩,他自覺沒那麼偉大,他小心思賊多的。
比如說接下來的安陽城練兵,富國強兵抵禦草原鐵騎當然是首要,但另一方面,這也是他為自己找一條退路,好趁機發展自己的勢力。
正因為有了抵禦草原鐵騎這個正當理由,魏西陵才默許他堂而皇之地把爪子伸向安陽城。
但是謝映之對世事洞若觀火,如果他真的輔佐自己,這點暗搓搓的小心思怕是瞞不過他的。
所以,謝映之是僅僅在保護黎民百姓,安定局勢方面支持他還是全方位支持他發展事業這就區別很大了,他要搞清楚。
「謝先生,我有件事還是想向先生確認」他正斟酌著怎麼委婉地開口。
「主公,」謝映之淡淡道,「是不是想問接下來安陽城之布局」
啊蕭暥嚇了一跳,一雙雋妙的眼睛大睜著。
打個不恰當的比喻,這相當於追了大半年的美人,直接改口稱你是夫君了,你還要問她嫁不嫁嗯
所以謝玄首都改口了你還想要他怎麼表態
蕭暥有點惶恐,真的。
雖然在這個時代的名士一旦決定追隨哪位諸侯,改口稱主公是合情合理的。但是謝玄首是普通的名士嗎他身後是整個玄門啊,如果得到謝映之,對他來說簡直是如魚得水。他心中百感交集。
「我視先生如師如友,」蕭暥道,「咳,先生還是」
謝映之臉上閃現出逗弄小狐狸的有趣神情,笑了笑,「那我還是叫你將軍罷。」
蕭暥按了按心臟啊,不帶這樣嚇人的。
他誠懇道,「我得先生如魚得水,先生以為,我接下來該如何」
他這話說得狡猾,其實安陽城練兵,蕭暥心中早就有了個計劃,但謝映之為人孤高俊逸,所以在他面前,蕭暥還不敢輕易露出自己的爪牙,透出自己的野心。免得已經到他碗裡的玄首又飛了
他要謝映之先說。看看他的態度。
謝映之道「將軍的遠慮和近憂,分別為幽州青州的北宮氏和盛京王氏,盛京王氏經過這兩個月,已經被將軍拿住了,而北宮氏,恕我直言,將軍將來遲早是要和他們一決高下的,北宮氏占兩州之地,將軍只有一州,稅負人口兵源都不能和北宮氏相比。」
蕭暥一愕,這謝映之果然神人,他是看過書才知道五年後他和北宮達會有一場大戰,且原主那麼彪悍,最後都是險勝。謝映之居然這會兒就像他提出了,果然目光長遠。
蕭暥繼續問,「那我該如何」
謝映之道「站穩安陽城,接著奪下襄州。」
蕭暥心中猛震,謝映之一句話道出了他的心痒痒處。
他想要襄州。
一個小小的安陽城練兵上課,但是餵不飽他。他一直想要一個大後方。
雍州雖然在中原的正中,但是東北有北宮達,西北是曹滿和北狄。無論是曹滿反水,北狄南下,還是北宮達要打仗,這雍州都是首當其衝。
如果能得到襄州,和北宮達一樣占據兩州之地,就了戰略大後方,此後進可攻,退可守。
甚至如果將來武帝真的要對付他,他有了襄州,也足以周旋。
但這塊肥肉誰不想吃,他倒是想把狐狸爪子伸過去,但是他清楚沒那麼容易吃到嘴裡。
蕭暥謙虛道,「我在安陽城練兵,就算軍隊剛剛訓練成,如何就能攻占襄州要地。」
謝映之道,「現在有魏將軍支持,將軍還擔心什麼」
蕭暥又是一愕,讓魏西陵幫他打下襄州
他自己都覺得他好像想得有點太美了。
如果戰神肯幫他出征,那當然是勢如破竹了,可是魏西陵來幫他練兵是抵禦將來南下的蠻夷的,不是為了幫他吞併地盤的你蕭暥好意思讓他替你打仗嗎
蕭暥心裡千迴百轉,神色幾變,謝映之看著他一副想吃又怕被人看出貪嘴,猶猶豫豫要不要伸爪子的樣子,微微忍俊不禁。
蕭暥被他看得心裡沒底,這時徐翁端來茶盞,蕭暥正好趁勢一轉,接過茶盞 「先生,先喝茶,梅塢青雪。」
這套紫砂茶具是容緒送的,玲瓏精緻,難得也是蕭暥滿意的。
謝映之垂目,悠然抿了口茶,「真是風雅。」
嗯蕭暥不明白,哪裡看出風雅了
就在他懵然掀開杯蓋時,整個人僵住了。
只見杯子正中雕著一朵生動的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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