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暥換了身衣裳, 這次他不敢再穿謝映之的衣衫了。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算是知道了, 阿迦羅這貨不僅破壞力強, 還特麼超喜歡撕衣裳!
那件青衫裂了好大一個口子, 他靠在榻上慘兮兮地縫縫補補了半天, 都快把自己十個手指頭繞進去了。
這回他挑了件窄袖袍服,也是考慮到打架方便, 當然前提是他還有力氣打架的話……
蕭暥穿好衣裳出來時, 就見客廳里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
「先生!」
蕭暥一愣,這孩子是誰?
欒祺見他容色蒼白,似是生了場大病, 心中頗有些惴惴不安。
沈先生十天不見, 怎麼就這樣虛弱了?
簡直是身如輕雲飄絮,腰似流風回雪……以前怎麼沒發現他腰那麼細?
他心中胡思亂想著,忽然發現自己一直在打量他的身段,甚是無禮,趕緊收回目光, 「先生,我聽說你回來了, 怎麼這是生病了?上次見你氣色還挺好的。」
蕭暥一聽就明白了,這孩子把他當做謝映之了罷。
他一邊擺手表示,「不打緊。」一邊心想苦哈哈地心想,不過就是挨了一拳。
正當他要招呼欒祺坐下時,忽然看到桌上放著一個食盒。
等等,這是什麼?
蕭暥眼尖得很, 古代的……乳酪?
欒祺趕緊道,「還有些肉乾,馬奶酒。都是草原的製法,比起中原的糙了些。不知道先生吃不吃得慣?」
蕭暥立即表示,很合胃口嗷!
他隨即切下一小塊嘗了嘗,又香又甜,好吃!
蕭暥一邊吃一邊不厚道地想,這孩子這麼懂事,肯定不是阿迦羅教出來的!
片刻後,他舔著嘴角,病懨懨地靠在躺椅里,開始套欒祺的話了。
小酒館裡,
紅姑柳眉微蹙道「這回是真沒轍,典兵閣著火後,這幾天守衛嚴密,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你別急,來這兒的人多,我再打聽打聽。」
阿迦羅點頭,「行。」
紅姑眼底含笑又開了一罈子酒,「好了,來這裡的人都是找樂子的,沒見過你這樣板著一張臉。」
她說著貼近他,像水蛇般纏繞上來。
天氣炎熱,阿迦羅心情煩悶,直接推開了她。
紅姑微微一詫,她從到這裡做生意起還從來沒有這待遇,然後她看了一圈周圍盯著她眼睛發綠的臭男人們,忽然明白了什麼。
她眼睛一勾,靠著他的肩神秘兮兮地嗔道,「你該不會是有媳婦了罷?」
阿迦羅聞言神色一沉,不假思索道,「有。」
紅姑問,「媳婦很漂亮?」
她話音剛落,就見阿迦羅的眼睛微微一眯,頓時流露出野獸捕獵時的銳利來。
小酒館的門開了,逆光里,走進一個人。
阿迦羅盯著那人,目光更是半份都不分出來,對紅姑道,「你走開,我要跟他說幾句話。」
天熱,小酒館通風不好,裡面鬧哄哄擠了很多人,酒氣汗臭體味夾雜在一起,瀰漫著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蕭暥進去的時候,差點沒被熏倒。
阿迦羅道「你乾的大好事。」
蕭暥當然知道他指的是幾天前,自己點火燒典兵閣的事。此後典兵閣戒備森嚴,加派了五倍的守衛。
蕭暥道,「黃龍城駐軍號稱十萬,典兵閣里二十多本軍官士兵的名冊,就算由著你看,半天你都看不完。而且若我是烏赫,我一定用個化名。」
聽到烏赫兩字,阿迦羅目光頓時一凜,流露出危險的意味。
他看了眼門口,道「欒祺告訴你的。」
蕭暥道「是你先讓他來試探我。」
阿迦羅哼了聲,自顧自拿起酒罈灌了口酒。
這算是默認了。
蕭暥道,「雖然那孩子挺實誠,但不是他說的,我自己猜到的。是你行事露出了破綻,怪不得他。」
阿迦羅放下酒罈看向他,一字一頓道,「我露出什麼破綻了。」
「那晚我進入典兵閣,發現有幾本名冊放倒了,就知道你要在軍中找人,而能讓你親自來找的,除了單于就是烏赫,還有嘉寧了。但是如果是嘉寧,她會來找我。沒祿錚什麼事。」
阿迦羅冷笑一聲,「你還是忘不了小公主啊,」
然後他揚起眉上下打量了蕭暥一番,「她不喜歡你這種。你知道的。」
蕭暥道,「你想多了,我對她沒什麼意圖,但是你如果敢動她…」
「放心,我不會碰她,她很安全,你不是還派了個傻大個子保護她麼,」阿迦羅打斷他,然後盯著他的眼睛,「所以你今天來是找我,是打聽嘉寧的?」
「不是,」蕭暥道,「我是來幫你,幫你找到烏赫。」
阿迦羅忍不住冷笑,「你又要耍花樣。」
然後他指出,「明明是你有事想求我罷,卻還要裝出是在幫我?」
蕭暥被當面揭穿了,特別無恥道「其實,幫我就是幫你自己。」
阿迦羅聞言眯起眼,狡猾。
蕭暥見他雖然知道自己的意圖,但並沒有拒絕,看來有戲!
「我們不如談談合作。」
阿迦羅聞言把酒罈一推,像一隻吃飽喝足後曬著太陽的野獸,漫不經心道,「你要談,那就坐下談。」
酒桌很窄,蕭暥剛想在他對面坐下。
忽然阿迦羅一抬腿,猛地一踹,那長凳頓時垮了。
阿迦羅道,「你來晚了,這裡沒你的位置了。」
然後他懶洋洋往後一靠,拍了拍大腿,「坐這兒。」
蕭暥頓時五雷轟頂。
讓他坐腿上!
讓本大王坐你腿上?
泥煤的,門沒有,窗也沒有!
蕭暥有點窩火。他不動聲色走過去,一掀袍擺坐在了酒桌上。
同時又一腳踏上凳子,挑釁地架起一條長腿,身子微微前傾,呈一個居高臨下的姿勢面對著阿迦羅,氣焰甚為囂張。
阿迦羅隆起眉,默默拿起酒罈喝了口。
見他吃癟,蕭暥頗為滿意,開門見山道「我有辦法幫你找到烏赫,只要你做一件事。」
阿迦羅道,「你說。」
蕭暥壓下身,低聲道,「我要你在城裡放一把火。」
他病中聲音低柔,宛若遊絲,口中呼出微熱的氣息在阿迦羅的耳邊拂過,阿迦羅頓時心浮氣躁起來。
他強壓下邪火聽蕭暥說完,道,「現在全城都在戒嚴,襲擊如此重地,你想讓我的人去送死?」
蕭暥很乾脆,「你不敢,我去找別人。」
阿迦羅瞳孔一豎,「你說誰不敢!」
他早就無可忍,起身一把按住那橫在他身邊的長腿,旋即擒住那纖細的腰,大力往下一壓。
蕭暥正在病中,猝不及防一陣天旋地轉,後背就撞上酒桌。
唔!
阿迦羅的臉出現在視野上方。
蕭暥袖中寒光一閃。一把鋒利的短刃同時抵住阿迦羅的脖頸。
這一幕非常突然,酒館裡的人都紛紛回頭看來。
不過這地方什麼人都來,本來魚龍混雜,來的人很大部分還都是匪氣極重的老兵油子,每天打架鬥毆耍酒瘋,一言不合就拔刀死個把人他們都見怪不怪了。
阿迦羅根本無視脖頸上的刀刃,又迫近了幾分,眼中壓著怒意,「你還想找誰?祿錚?讓他自己燒自己的城?」
他一邊說,隨著怒氣暴增,揉著蕭暥腰間的手就不自覺地暗暗加力。
蕭暥此時大病未愈,躺在酒桌上,毫無招架之力。
唔……疼!
連手中的短刀都微微顫抖著拿不穩。
阿迦羅嗓音低啞幽沉,「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酒館。」
阿迦羅冷哼了聲,然後靠近他耳邊,聲音低沉渾厚中帶著暗啞磁性,「是尋歡的地方。」
蕭暥心中一緊。
隨即就一把抓住那隻肆意順著他修長的腿揉按的大手,喘著氣道,「世子,你的目標是烏赫,我的目標是黃龍城,你要找人,我要奪城,我們的目的不違背。現在你拿不到名冊,就算拿到了,也不能保證烏赫是不是用了化名,你現在身陷中原,騎虎難下,烏赫手中是不是掌握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你若不抓回他,就沒法向單于交待,我說的對嗎。」
阿迦羅目光頓時一凜,森然道,「你有辦法找出烏赫?」
蕭暥道,「找不到,只有逼他自己出來。」
阿迦羅緊接著問,「怎麼逼?」
「你……你先放開。」
都昌城
已經到了六月底,天氣開始猶如火爐,到了申時,太陽都還懸在高空,半點沒有落下去的意思。
劉武渾身汗臭,頭髮都濕了,腦袋跟個蒸籠似得全是汗珠。
他大步走進大堂,就見謝映之正站在桌案前,案上鋪著一張圖紙。
劉武也不避諱,一把揪住身上的甲片卸了下來,才勉強覺得鬆快了些,裡面的中衣活像是水裡撈出來。
再看謝映之,他依舊是一襲白衣,望之如山間遙映的冰雪,他手中一柄摺扇,輕搖間,清風拂起衣袖如雲霧般散開。
劉武心中真的佩服,謝玄首不愧謫仙中人,大熱天的穿著兩層的衣衫,裹得嚴嚴實實,依舊是仙風道骨,自清涼無汗啊!
劉武不由得想,這俗世常罵的臭男人應該是專指他這種。謝玄首就不一樣,從他身邊經過,不僅沒有汗臭,居然還有一股清雅的氣息。怡人心脾。
劉武灌了一大碗水,抹了把嘴,頗有自知之明道,「謝先生,你別嫌棄我臭,我這幾天的差事整天都在日頭底下烤著,能不一身汗。」
謝映之看了他一眼,瞭然的一笑。
劉武撓著頭,「你說著主公什麼意思?是不是我什麼時候得罪了他,他給我穿小鞋了?」
謝映之悠然道,「怎麼了?」
「這都七月了,他讓我每天帶三千士兵從廣原嶺下山,大太陽底下行軍兩天,到傍晚進城,然後都不給睡個囫圇覺。半夜裡再帶三千人出城,去廣原嶺,隔日再從廣原嶺帶三千兵,走兩天路徑都昌城,你說這不是整我是什麼?」
好玩嗎?
謝映之輕搖摺扇,道,「看魏將軍是要準備出兵黃龍城了。」
「哎?什麼?出兵?」劉武嘴巴張得老大,他是副將他都沒看出來,謝映之怎麼知道?
「劉副將這幾天辛苦,我讓廚下準備了冰鎮的解暑湯,我估計你還得再跑一陣子。」
劉武大聲道,「還要再跑?就算我受得了,士兵也吃不消啊!這得熱昏過去!」
謝映之道,「若七月開戰,我們熱,祿錚的重甲武卒更加熱。」
那麼厚重的鎧甲穿在身上,密不透風,別說是打仗,就是平時列隊操練都要停下來了。
就在這時,魏西陵進來了。
劉武立即閉嘴了,連冰鎮解暑湯都不需要了,看著那張六月霜降的臉,頓時凍得身上暑氣全消。
魏西陵道,「謝先生,我聽聞褚先生已經將機關城的圖紙破解了。」
謝映之一讓道,「將軍請看。」
從圖上可以看出,黃龍城的城牆是中空的,牆內可以伏兵,四門都有瓮城,一旦攻入城中,瓮城前後的閘門落下,城牆上密布著弩機的箭孔,立即箭如雨下,將敵軍殲滅在瓮城中。
即使敵軍僥倖突破瓮城,進入內城,城牆中的伏兵還會從背後湧出,和城內守軍一起,前後夾擊敵人。
謝映之道,「除此以外,城牆上還有用複雜的齒輪鉸鏈連接,利用護城河的河水驅動的二十九座箭樓的連弩,不需要兵士把守,都會輪番射擊城外的敵軍。」
魏西陵凝眉,「可破解嗎?」
「褚慶子正在想破解之法。」
魏西陵並不喜歡等待別人解決問題,他道,「可破解最好,即使無法破解,我們還是要拿下黃龍城。」
「但祿錚有十萬人,我們才兩萬人。這兵力差太多了。」劉武插嘴道。
魏西陵冷冷道,「我打仗,不需要人多。」
只要能誘祿錚的軍隊出城作戰,即使是十萬人,也讓他有去無回。
謝映之點頭贊道,「士兵若有鬥志,一萬可抵十萬,若軍心渙散,十萬人也不如一萬。所以,我們要先讓黃龍城內軍心渙散。」
就在這時,外面前哨衛兵急報,「將軍,黃龍城內火起。糧草輜重盡皆被燒!」
謝映之聞訊驀地一怔,心道,只是讓他在裡面搞點事情,沒想到他竟然乾脆把糧庫給燒了!
「那我們要趁機進兵黃龍城嗎?」劉武急忙問。
他這半個多月,已經快被每天太陽底下來回跑給整瘋了。只求快點解脫。
「還不到時機。」謝映之道。
糧草燒了,只要糧道暢通,可以再運進來。絕薪才能止火。
魏西陵凝眉,「雲越那邊怎麼樣了?可有戰報?」
謝映之道,「雲副將已拿下涪陵了,估計這兩天內,朱優就會收到涪陵失守的消息。」
然後他一拂衣袍站起身,「事不宜遲,我這就準備去襄遠城會會朱優。」
蕭暥匆匆趕到祿錚府邸時,就見到裡面人來人往,大堂上站著徐臻等將領,個個面如土色。
蕭暥裝模作樣地跟他這些同僚點頭示意,深表同情。
然後他才轉向祿錚,關切地問道,「主公,我聽說昨晚糧倉起火被燒了,怎麼回事?」
祿錚臉色陰沉,「先生身體尚未康復,所以我就沒有通知先生前來議事。」
蕭暥道,「庫中損失如何?」
祿錚面如鐵色,「存糧全部燒毀了。」
蕭暥不由心道,阿迦羅這傢伙下手夠狠,這事兒做得真夠徹底的。這些北狄人,以往到中原邊郡燒殺搶掠,讓他燒糧倉,這算是本職工作?順手地很?
蕭暥無奈道,「那麼只有立即請朱刺史這邊調糧了。」
他這話一出,堂上的人臉色更面面相覷,大氣都不敢出。
祿錚臉色擦黑,「朱優降了。」
「什麼?」蕭暥裝作吃驚,「怎麼就降了?降誰了?」
祿錚眼神陰鶩,「蕭暥。」
蕭暥瞪大雙眼,滿臉驚駭,「大梁離此近千里,蕭暥怎麼會來襄州?」
祿錚道,「倒是沒有看到蕭暥本人,但前方斥候回報,帶兵的將領是蕭暥的副將雲越,雲越出現在這裡,蕭暥很可能也在軍中。」
蕭暥皺眉,裝模作樣思考了下,道,「襄遠城的城池堅固,就算是雲越帶兵攻打,固守五六天以待援軍也還行,朱刺史就沒有向主公求救?」
祿錚臉繃得更緊了,慍怒道,「他狡猾得很,沒有打襄遠城,而是直取涪陵。」
「涪陵?那是座小城啊?打那兒做什麼?」蕭暥裝作不解。
「那是因為朱優這豬腦子不知怎麼想的,把家眷和私財全從襄遠城轉移到了涪陵,涪陵雖然是山城,但城牆低矮,年久失修,不到兩個時辰,就被雲越拿下了。蕭暥以他的家眷財物為威脅,朱優就降了。」
蕭暥聞言嘆了口氣,神色凝重,「主公,如今城中十萬大軍斷了糧,軍心必亂,主公和各位將軍可有打算?」
祿錚道,「我已經讓軍需官徵集了民間存糧,還能支持七天。」
也就是說七天後,黃龍城會徹底斷糧。
「目前我已經封鎖了消息,以免軍心動盪部隊譁變。」
蕭暥點頭,「主公處理得是。」
祿錚揉著眉心,道,「先生有什麼建議?」
蕭暥想了想,頗為謹慎道,「願意先聽主公和將軍們商議的結果。」
祿錚知道,上一次機關城圖紙失竊,沈先生被帶到別院盤問,差點被史胤這蠢貨一鐧打死,他不敢輕易表態了。
想到這裡祿錚心中頗為愧疚,「當務之急是穩定軍心,並續上糧草。」
然後他看向徐臻,徐臻立即展開地圖,道,「先生請看,離開此處最近的三座城分別是都昌城,安陽城,襄遠城,只要在糧草告竭之前,也就是七天之內,再拿下一城,就能獲得充足的糧草補給。」
蕭暥問,「徐將軍打算拿哪一座城?」
徐臻道,「適才我有些想法,姑且一說,襄遠城剛剛投降,雲越已經駐軍,且不知蕭暥本人是否在軍中,未知虛實,不好拿。安陽城的城牆堅固,且有廣原嶺山寨的匪軍接應,也不好拿,只剩下都昌城,都昌城原本就是我們的城池,所謂知己知彼,而且都昌城的守軍只有一萬多人……」
「不,」祿錚指出道,「不止一萬人。」
徐臻趕緊道,「主公有何高見?」
祿錚道,「今早我們留在都昌城的暗哨回報,從六月中到現在,都昌城每天都有千軍隊調入,粗略一算,半個多月下來,也有七八萬人了,加上他們原來就有一萬多軍隊在城中,現在的兵力不下十萬人,不可小覷。」
徐臻臉一下子緊繃了起來。所以都昌城也不能打。
大堂中頓時沉默下來,氣氛凝重。
這三座城都不好打,那麼七天後糧食耗盡,這黃龍城不攻自破了。
而帶著軍隊離開黃龍城更不用考慮,祿錚手底下這隻軍隊他自己最清楚,全是一群為利而來的匪兵。
這些人為他打仗,因為賞賜足,還有黃龍城裡的酒池肉林,可以在亂世中享受聲色犬馬。
如今他若連軍糧都供給不上了,只要一出城,這軍隊立馬就散了。近十萬人軍隊傾刻間土崩瓦解。
祿錚沉默半晌,像是痛下決心般,「取襄遠城。」
「朱優兵弱,雲越又剛到襄遠城,立足未穩。我們還能賭他一把!」
蕭暥心中頓時一驚,不行,這是他碗裡的!
某狐狸極其護食,他碗裡的肉,誰都別想搶!
蕭暥立即關切問,「主公打算帶多少兵力,去攻打襄遠城?」
祿錚想了想,「四萬。」
蕭暥搖頭,「太少,襄遠城為襄州首府,城牆堅固,四萬人若一時無法攻克城池,糧草又即將告竭,當如何辦?」
祿錚沉著眉,「先生以為拿下襄遠城,需要多少兵力?」
蕭暥道,「襄遠城內,雲越帶兵一萬,朱優兵力雖弱,十萬折成一萬,所以加起來,城內守軍也有兩萬精兵,我們攻城至少六萬人。」
祿錚臉色難看,「不行,黃龍城中只餘三萬守軍,近旁都昌城十多萬人馬,倘若他們趁虛來攻,黃龍城危險。」
他這話說完,整個廳堂內鴉雀無聲。
那是沒轍了。
分兵去攻城,兵少了,打不下來,兵多了,黃龍城守備空虛,很可能被趁虛而入。
祿錚垂頭喪氣,看著他手下一群將領和謀士,「往日你們不是主意很多麼?現在都啞巴了?我們難道在此等著糧草耗盡,軍隊譁變?」
蕭暥瞧著火候差不多了,「主公,我有一個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
祿錚神色一亮,「先生快說!」
蕭暥道,「去安陽城。五千人即可。」
這話一出,眾人譁然。
當他們是傻瓜嗎!五千人拿下安陽城?
史胤嘲諷道,「先生這是在開玩笑吧,安陽城和廣原嶺互為犄角,堪稱金城湯池,五萬人都未必可取,五千人想拿下安陽城?」
真是痴人說夢!
蕭暥淡然道,「我沒有說五千人就能拿下安陽城。」
然後他轉向祿錚,「主公,我們現在急缺的是糧草補給。不是要攻城奪地。」
這下連祿錚也不明白了,疑惑道,「不攻下城池,如何能獲取城中的存糧?」
蕭暥眼梢微微一挑,「主公,我沒說是城內的糧食。」
祿錚被他這一說,頓時心中隱約察覺他會有不同尋常的招數,立即道,「先生請說?」
蕭暥道,「高郡守在安陽城屯田已經有半年,現在正是安陽城稻米成熟之際,屯田皆在城外。」
祿錚一聽,頓時如醍醐灌頂,「先生神計,屯田都在城外,我們都不需要攻城,直接將他的稻米割了就行!」
徐臻趕緊插話,生怕說得遲了就少了他功勞,他道,「先生的主意雖然妙,但五千人也太不把高嚴放在眼裡了,我以為三萬人還是需要的,一萬人帶鐮刀等收割工具,負責割稻和運輸,同時兩萬人執兵甲負責保護糧草,這才萬無一失。」
祿錚點頭,「有道理,沈先生有奇計,但用兵還是要徐將軍,就照你說的做。」
當晚,蕭暥寫了兩封信,一封用玄門的傳信風燈,傳往安陽,一封讓蘇蘇立即帶給魏西陵。
戌時,天色已暗。
黃龍城中,祿錚親點了四萬人,由史胤帶隊。每人都配鐮刀和裝載稻米用的囊袋,並帶數百架運糧車、
安陽城外屯田千畝,萬人收割,一個時辰之內就能如同蝗蟲過境席捲一空,等高嚴發現,調軍出來攔截,已經來不及了。
一想那高嚴忙忙碌碌大半年,到了七月收割,卻是他來摘果子,祿錚想著心中就暗暗舒坦。
沈先生實在是高明啊!這兵不血刃就解決了存糧問題!
他手下所有的謀士加起來也不及沈先生的十分之一!
月色當空,暑氣未散,蕭暥站在城頭,虛弱的身體卻還感到不勝涼寒,夜風吹起衣衫,獵獵飛揚。
他眺望遠方,看著大軍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城牆上已經燃起火把。
蕭暥轉身拾階而下,走入暗影中。
他一邊手輕輕在臉側一摳,終於揭下了假面。隨後結果身邊銳士遞來的斗篷,往身上一裹。似乎將整個人融入了陰影中。
片刻後,一道人影匆匆步入街巷之中。
黑暗中,那一雙雋妙神飛的眼睛,映著沿街窗戶透出的微光,猶如幽蘭夜火一般。
他快速地向祿錚府宅的後院走去。
就在他已經看到院牆街上的老槐時,忽然一個魁梧的人影從樹蔭下走出來,像一堵牆擋在面前。
蕭暥看清來人,淡淡道,「你這把火放得不錯。」
對方低沉道,「這次沒戴面具?」
「別擋路。」
說著他就要擦身而過,被阿迦羅伸手一把攬住在懷。
緊接著一隻手撫上了他的臉龐。這次動作出乎意外地輕柔,連呼吸都凝固了般。
他緊緊盯著那張讓思之如狂的臉,沉聲道,「不是故意要傷你,但你那張假臉讓我惱火。還有你臉上亂七八糟的東西!」
蕭暥冷道,「我還有事。」
言外之意,雖然我們是暫時的盟友,但別等我動手嗷!
蕭暥正想摸向袖間刀,沒料到阿迦羅居然真得放開了。
「你跑祿錚家的後院去做什麼?」
「不關你的事。」蕭暥這幾天生病,連番被此人壓,心中憋悶得很,又沒力氣打架,實在不爽!
阿迦羅今天顯然沒喝酒,冷靜道,「可以,這兩年你想做什麼就做。但是以後,你就是我的,也得聽我的。」
蕭暥聽著這話怎麼那麼奇怪,怎麼感覺是結婚前你想怎麼折騰我不管你,但以後……
蕭暥頓時炸毛,泥煤的!
看著他神色幾變,阿迦羅不失時機地捏了一把那修長的手,「這麼喜歡玩火。當心燒到手。」
蕭暥滾滾滾!
然後一把抽回爪子,他自己飛身滾進祿錚家後院裡了。
安陽城
早春種下的稻米已經成熟,千畝良田,農戶根本忙不過來,於是這幾天高嚴正組織軍隊幫助農戶收割。
高嚴看完信,道,「傳令,這幾天酷暑,讓軍隊都休息,農戶們也不必急於收割。」
主簿焦慮道,「郡守,我們人手不夠,這再不將稻米收割,就趕不上八月的播種新稻了。」
高嚴其實也不甚明白,他捋須道,「主公在信中說,會有人幫我們收割稻穀,關照這幾天無論發生什麼事,堅守城池,不要出擊。」
史胤來到安陽城下時,出乎意料地,沒有遇到任何阻力,這一次打劫非常順利。
他猜測,大概因為他們收割的速度太快,高嚴還蒙在鼓裡時,他們已經將上百車的糧食運走了。
可謂是兵不血刃,滿載而歸!
接下來,為了趕時間將糧草安全送到黃龍城,他們幾乎是頂著酷暑日夜兼程。沿途士兵中數百人中暑昏迷也顧不得停。
晚上,車隊經過斗方谷。
為了抄近道,他們就選了這條路。
這路可不好走,草木茂盛,潮濕悶熱,一絲風都沒有,一路上蚊蟲叮咬,士兵們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就在他們疲憊不堪的時候,忽然上方枝頭傳來一聲悠長的鳥鳴聲。
史胤當時一愣,這都半夜了,百鳥歸林,怎麼這會兒還有鳥叫?
他心中頓生異樣,敦促道,「快,此處道路狹窄,樹林茂密,儘快走出這山谷。」
可是軍士疲憊不堪,哪裡還走的快。
就在這時,兩邊的密林忽然火起。
緊接著喊殺聲震天,無數羽箭如急雨般落下,同時滾石檑木從兩邊山頭上紛紛落下,一時間谷中人仰馬翻。
不好!是廣原嶺山匪的慣用套路!
史胤大叫,「快撤,不要管糧食,先撤出山谷!」
他當先縱馬急奔,可是奔出不多久,忽然戰馬前蹄一屈,他心中隨之一涼,糟糕!絆馬索!
隨即戰馬一聲嘶鳴,翻滾在地,史胤灰頭土臉,剛想起來拔刀頑抗,就被狠狠踹了一腳,鋼刀落地。
劉武一腳踢翻史胤,他在山谷里被蚊子咬了大半夜,就為捉到這貨,心裡正窩火著,劈頭蓋腦就是一頓胖揍。打得史胤鼻青臉腫毫無還手之力。抱頭慘叫饒命。
而他帶來的軍隊,一半是運糧兵,根本無法抵抗,餘下的兩萬人陷在山谷之內,見勢不妙,都降了。
劉武掀開蓋在糧車上的布幔,「呦,手腳挺麻利啊,多謝了!」
搶收糧食正缺人手吶!
清早的時候,幾百車糧食,連同俘虜一起押送到了安陽城。
劉武一進門就嚷嚷,「高郡守,你看這稻穀都給你收割裝好了,省了你不少事兒吧?」
高嚴上前附身抽出了幾根稻穗,在手心一捻,果然是顆顆飽滿,這豐收來之不易。
他的面上沒有喜悅,卻是隱隱的憂愁。
「怎麼啦?」劉武道,這還不滿意?
高嚴嘆氣道,「我們是豐收了,可主公那邊怕是危險了。」
劉武撓了撓頭,「啥危險?」
「祿錚用他的計策,結果不僅顆粒無收,還全軍覆沒,折了四萬人馬,還能放過他嗎?」
此人身陷敵營,翻雲覆雨如弄潮兒,不知道他有沒有給自己安排好退路。
蕭暥再次去祿錚的官署時,一進門,就感覺到所有人看著他的神色都透出敵意和殺氣。
那是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的眼神。
浪費了好幾天時間,損失四萬人,糧食半粒都沒有撈著。
更不妙的是,現在只剩下三天,就要全城斷糧了。
徐臻盯著他,眼裡都爆出血絲,「現在我們只剩下五萬兵馬,要再奪城搶糧都不可能了,這都拜先生的妙計!」
蕭暥又看了看祿錚陰鷙的神色,周圍的武將已經有意無意將手按在兵刃上,目光森然可怖,似乎只等祿錚一聲令下就將他活剮了。
蕭暥攏了攏衣衫,有點冷。某病號表示,他現在弱不禁風,這些人個個凶神惡煞,瞪個眼都能殺死他。
蕭暥覺得要為自己辯解幾句,「諸位,我是文人,不懂兵家之道,我所謀者是出其不意割了安陽城的稻穀,至於具體如何做到,全賴諸位將軍。」
言外之意,我就是一個概念嗷,你們是具體實施者,你們自己無能被圈套了,怪誰啊?
這話一出,在場的武將頓時炸鍋了,好幾個人當下就拔出了刀。
「主公,殺了他!」
祿錚眼神喝退眾人,然後轉向蕭暥,
他目光陰森道,「這運糧的途徑先生也是知道的,斗方谷道路狹窄,叢林密布,地勢險要,先生作為謀士,又有如此大能,應該知道,為何不指出?」
蕭暥心道,祿錚還不算太笨啊!
他當然不指出咯,他自己就是山匪頭子,兩萬多兵馬押運糧草,要劫道也不容易,斗方谷那裡最適合打伏擊,他當然是有意把運糧線路引到那裡去。
祿錚見他不說話,目露殺機,「先生若沒有解釋……」
他話音未落,一個家僕匆忙跑進來,在祿錚耳邊低語了幾聲。
祿錚眉頭一簇,「夫人?這會兒她要做什麼?」
家僕道,「夫人請主公過去後堂,有話要說。」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十天後重新上線哦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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