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按捺住心頭的欣喜:「什麼機會?」
李大頭不急不慢地道:「馬橋不是死了麼,他的南山商行現在沒了主人,而且那些死忠於他的管事都在之前的戰爭中死了,現在商行幾乎處於停滯狀態。燃武閣 m.ranwuge.com
「馬橋死不足惜,但商行不能關門啊,否則那麼多夥計的生計怎麼辦?今日朝廷已經下令,要重整燕平的諸多商行,讓它們繼續經營下去。
「好在之前大伙兒攻打商行的時候,因為約束得當,商行的東西沒有被搶走,事後又被都尉府查封,保存得很是完整,可以隨時重新開工。
「現在的問題是,商行需要有經驗的管事,來填補那些馬橋爪牙留下的空檔,確保商行能夠正常經營下去。青哥兒,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陳青怎麼能不明白,他眼中射出鬥志昂揚的興奮光芒:「我可以做管事?」
李大頭笑呵呵的道:「只能說有機會。明日,朝廷的官吏就會到商行的各個分舵,一方面召集夥計宣布朝廷的命令,一方面挑選合適的人才。
「青哥兒你之前就是在金字坊做事,對那裡熟悉,要是能通過朝廷官吏的考核,證明自己有能力勝任管事之位,那就可以做管事了。」
陳青握緊了拳頭。
他對自己的能力當然有信心!
唯獨一點,他沒有元神境。
這讓他眼神一黯。
「青哥兒放心,現在是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法,才能比修為重要,沒有元神境並不會成為你的阻礙。」
李大頭看出了陳青的憂慮,「況且馬橋之所以制定不是元神境,不能成為管事的規矩,不過是為了有個藉口淘汰年長者僱傭年輕人而已。」
陳青大喜過望。
他的機會終於來了嗎?
屬於他的時代終於要來了嗎?
屬於他們這些平民百姓的時代,終於是來了嗎?
「可是,我們的房子已經賣了,日後要是租房住......」陳青妻子弱弱的插了一句話,她滿心都是房子這座壓得她喘不過氣的大山。
李大頭笑道:「不用擔心這個。你們恐怕還不知道,燕平的房價已經大跌,幅度之大,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
「真的?怎麼會這樣?」陳青的妻子不可置信,也無法理解。
乾符年間房價大漲的時候,朝廷老是說能抑制房價,最終不也是沒做成嗎?連朝廷傾盡全力都辦不到的事,誰還能做成?
李大頭搖頭嘆息,又喜悅又憤恨:「之前燕平的房價之所以高,是因為富人多,更是因為權貴蓄意哄抬房價剝削平民財富。
「現在這些權貴官員被驅逐了大半,燕平的房價當然要回到它該有的水平。
「所以啊,你們之前賣房的銀子,現在都可以買兩座房子了。要是你們願意等一段時間,肯定能買更多。」
陳青張了張嘴啞口無言,既覺得諷刺荒誕,又認為理所應當。
他的妻子已是高興得雙目放光,連飯都忘記了吃。這一刻,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就像壓在她人生肩膀上的一座沉重大山,被人一拳轟碎了。
次日,陳青來到金字坊,參加了朝廷官吏的考核。
他
一大早就到了,但考核是下午才開始的,朝廷官吏帶著都尉府京兆府的人手,按照金字坊的名冊,用一個上午的時間將金字坊的夥計都召集了起來。
因為是公平公正的考核,沒有暗箱操作,所以結果當日就公布了出來。
陳青憑藉他出眾的才能,沒有意外的獲得了管事資格,成了金字坊的管事之一。就這樣,他在時代的巨大浪潮中獲益,完成了人生的華麗進步。
說是金字坊已經不合適,馬橋被滅了,商行已經不屬於他,自然不會再用南山商行的名字,金字坊也相應改了名。
改名這件事是朝廷官吏主持,但名稱卻是夥計們一起商量的,叫作「新光坊」,寓意這座工坊已經迎來了新時代的光明。
在新光坊的招牌被掛上去的那一天,置身歡呼雀躍滿臉紅光的夥計們中間,聽著鞭炮炸響的熱鬧動靜,恍惚間,陳青覺得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不一樣了,夥計們不一樣了,工坊不一樣了,這個天下都不一樣了!
這並不是陳青的錯覺,因為新光坊的招牌被掛上後,工坊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議定夥計們的上工時間與工錢。
這不是一件艱難的事,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工坊的管事與夥計們暢所欲言,彼此討論甚至是爭論了三天三夜才得出結果。
之所以會有爭論,是因為夥計們都想工錢越多越好,工時越短越好。
而管事們則提出,要想新光坊能夠一直經營下去,確保工坊不倒夥計們的飯碗不丟,夥計們的工錢就不能高得沒譜,工時也不能短得沒邊。
這並不是不可調和的矛盾,相反,這是每個人的共同利益,所以最終雙方達成了統一意見。
總之,新的工錢與工時標準讓夥計們很是滿意,於是大伙兒的熱情空前高漲,幹活的時候熱火朝基本人人努力,上工下工的時候則充滿歡聲笑語。
局面改變到這裡並沒有結束。
新光坊的經營管理體制有了變化,管事們負責日常經營,遇到大事則需要全體夥計商議表決。
很多時候,群體決策的混亂性普通夥計的狹隘性,無疑會不利於新光坊的發展。
但這至少可以保證,新光坊夥計們的利益不會被侵害。
如果新光坊的發展要靠損害夥計們的利益來獲得,那一切又回到了剝削壓迫的時代,它再度成為了一座血汗作坊,之前的奮戰又還有什麼意義可言?
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關鍵在於取捨,在於這個國家真正在乎的是什麼。
......
天元王庭。
「這是我們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必須立馬有所行動!」
蒙哥剛進蕭燕的帳篷,就迫不及待湊到對方的案桌前,認真的看著對方一字一句道,「南朝出了這麼大的事,燕平亂成一團,想必州縣都會沸騰,舉國權貴必然奮起反抗,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蒙哥越說越是激動難耐:「晉朝初立,根腳不穩,國內又有魏氏楊氏擁兵自重,擅行征伐吞併土地,各方節度使皆有稱雄之勢。
「趙氏不想著凝聚人心,團結權貴力量,去征伐魏氏威壓楊氏,收回
節度使權柄,竟然自己掀起這麼大的動盪,真是自己找死!」
說到這,他站直身體:「我都不知道趙氏是怎麼想的,趙寧那廝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竟然做出這麼愚蠢的舉動,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
蕭燕從書海中抬起頭來,淡淡瞥了得意忘形的蒙哥一眼。
蒙哥的笑聲戛然而止,狐疑地道:「怎麼?難道我說錯了?」
「你如果覺得趙寧愚蠢,那只可能有一個解釋。」蕭燕輕飄飄地道。
「什麼解釋?」蒙哥大惑不解。
蕭燕:「那是你愚蠢。」
蒙哥:「......」
他自然是不服氣的,但仔細想想,趙寧很多看似不合理的舉動,最終都收穫了非同凡響的勝利。
譬如大齊戰事最艱難的時候,毅然決然去往鄆州率領一群雜兵,抵抗博爾朮的二三十萬精銳。
譬如單人獨騎鎮守孝文山,面對蒙哥率領的王極境隊伍力戰不退,最終將蒙哥打得鎩羽而歸。
再譬如在宋治最懷疑趙氏的時候,一直拖著不肯造反,最後卻在他進入燕平後,突然帶著隊伍殺到皇城。
「可這次看起來不像是有什麼圖謀,趙寧是真的向晉朝的權貴開戰了,而且還是鼓動百姓衝鋒,現在晉朝的亂象也不是假的......」
蒙哥一屁股坐回了旁邊的位置,百思不得其解。
「事出反常必有妖。」蕭燕面色平靜,「趙寧詭計多端,心深似海,你看不懂他也正常,很多時候我也看不懂。
「但我們決不能因為看不懂,就認為他簡單,就認為他會輕易犯錯,尤其不能覺得他會犯低級錯誤,否則吃虧的時候,你我追悔莫及。」
蒙哥聽了這話大為泄氣,抓著頭髮光火道:「照你這麼說,那我們還能跟他交手嗎?日後是不是乾脆認輸臣服算了?」
蕭燕搖搖頭:「當然不是。對付趙寧,就不要跟他比拼謀划算計,也不要想著他會露出破綻給我們撿便宜。
「我們只要好好積蓄力量,十年生聚十年教訓,來日率領百萬大軍,以強悍無雙的戰力平推過去,讓他沒法整么蛾子,則勝利在望。」
蒙哥張了張嘴,發現蕭燕說得很對,無法反駁。
自從襄助宋氏失敗,在那樣大好的局面里,都只落得個倉惶而逃的下場後,莫說曾經被趙寧毀掉地下王國趕出燕平的蕭燕,就連他蒙哥都不得不對趙寧心生畏懼。
「那我們現在就干看著趙寧作妖,什麼都不做?他這回如果不是犯蠢,那就是所謀甚大,我們坐視他把事情辦成不好吧?」蒙哥不死心。
蕭燕放下書冊,輕輕笑了一聲:「無論趙寧想做什麼在做什麼,我們可以看不明白,但一定不能讓他心想事成。
「既然你坐不住,那就去試試。我在晉朝還有些眼線,雖然不多了,但好歹有點用處。你去接觸一下那些被驅逐的權貴,看看他們需不需要我們的幫助。
「記住,這些權貴很可能是趙寧的棋子,說不定就是會吃人的,你得小心些。事情可以不做,但絕不能把自己送入虎口。」
蒙哥精神一振目光一凜:「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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