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府距離王府不過兩刻鐘的路程,簡瑩使人提前打了招呼,到黎家門前下了馬車,便坐上軟轎直奔羽哥兒住的博涵館。
周漱正在高太醫的指點下配藥,聽說簡瑩來了,頗有些吃驚。心知若無急事,她是不會親自跑這一趟的,趕忙放下手裡的活兒迎了出來。
見了面,簡瑩也無心說旁,直接將那張紙拿了出來,「你看看這個。」
周漱接過來打眼一掃,見滿紙蠅頭小字,密密麻麻列了許多人名,人名後頭註明了性別、年齡、生辰、父母以及父母在族中所處的位置,姓氏絕大部分都是「孟」,一時間搞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這些人……」
「都死了。」簡瑩沉聲地接起話茬。
周漱大吃一驚,「這份名單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我不是提醒過你嗎?如果孟家真的有這種要命的家族遺傳病,一定會拼了命地遮掩,你從這方面入手,很難查出結果。所以我叫人打入孟家內部,著重調查他們最近一二十年間非正常死亡的人……」
簡瑩語速飛快地跟他解釋了名單的來源,「你再看看這個。」
一面說一面將自己畫的人物關係樹形圖展開來鋪在桌上,拿手指點給他看,「這名單上的人都是孟家嫡支,最大的二十七歲,最小的只有一歲,年齡大多集中在十幾到二十幾歲之間,而且七成以上都是男性。
他們的死因五花八門,什麼溺水而亡,落馬殞命,鬥毆致死,連被黑心奴才下毒謀害這樣的事情都有,卻極少有沾個『病』字的,是不是給人一種刻意逃避、欲蓋彌彰的感覺?
孟家再怎麼枝繁葉茂,一二十年裡死了這麼多個生命力最為旺盛的青少年男丁,而且各個都是意外身亡。怎麼想都不正常。
還有這名單上記錄的幾個孟家女兒的死因,除去一個生天花一個自盡,別的都是難產。因為難產死掉的就有這麼多,難產的只怕更多。你不覺得孟家女兒的運數太背了點兒嗎?」
周漱手指在紙上一彈,「這就對了,看來病根確是在孟家沒錯,而且早在二十年甚至更多年前就發現了此病,所以才會費盡心機偽造死因。掩蓋真相。」
簡瑩點了點頭,又指著那張樹形圖道:「你看,按照年代的遠近排列,死亡的人數是在逐漸減少的……」
周漱眼睛倏忽一亮,「可見孟家即便沒有根治良方,也一定有控制該病的法子。只要知道如何控制,我和高太醫就有可能調配出治療的藥方。」
「沒錯。」簡瑩將那張紙拿起來三下兩下折好,塞進他手裡,「事不宜遲,你馬上把這兩張紙拿給大姐。讓她再跑一趟曲阜。有這名單和關係圖為證,孟家再想抵賴也不成了!」
周漱應了句「好」,轉身拔腿往外就跑。跑了幾步又折回來,一把抱住她,在她唇上狠狠地親了一口,「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少來這一套。」簡瑩嫌棄地推開他,「趕緊辦正事去。」
周漱低笑一聲,腳下生風地去了。
周清前一刻還病懨懨地躺在床上,看到那兩張紙立刻滿血復活。梳妝停當,叫上親弟弟。點齊兵馬,氣勢如虹地殺向孔老二的故鄉。到了曲阜城下,用濟安王府的行走令牌叫開城門,長驅直入。
正是午夜時分。孟家上上下下早已安歇入眠。孟老爺摟著前些日子剛納的一房年輕貌美的小妾,睡得正是酣暢之際,聽人稟報說有兵馬圍住了孟府,嚇得三魂掉了倆,七魄丟了仨,光著身子就從床上滾了下來。
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出了門。才知道來的周清和周瀚,為自己先前的失態大感丟臉,恨不能一巴掌拍死那個語焉不詳的報信府兵。
猜到這姐弟二人是為何而來,有心避而不見,可人家連府邸都給圍住了,大有不問出個結果就不肯善罷甘休的架勢,便是躲又能躲到幾時呢?萬一被他們給識破了,就等於撕破了臉,日後再難相見。
斟酌衡量一番,只好硬著頭皮往前廳而來。
待見了面,彼此廝見過,略微寒暄幾句,周清便舊事重提,問起孟家到底有沒有人得過圓骨病。孟老爺起初還緊咬牙關,只說不知,等周清將兩張紙拿出來,他便老老實實地承認了。
周清聽完又是傷心又是氣憤,「都說娘親舅大,我們姐弟兩個自小沒了娘,一直把舅父當成外祖這邊最親近的人,一年四節生辰壽誕不曾少了孝敬。
更何況表妹還嫁入濟安王府,做了我的弟媳,我們是親上加親,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一家人,舅父怎能如此對我?
我們羽哥兒命在旦夕,我是求您救命來的,您卻見死不救,拿謊話來敷衍我,把我這個嫡親的外甥女當成兩旁世人打發了。
舅父,您捫心自問,您對得起我喊您的這一聲『舅父』嗎?」
孟老爺羞愧難當,拿袖子遮著漲紅的胖臉,「不是我見死不救,我也是有苦衷的……
唉,罷了,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你們吧。
這病盤踞孟家已有七八十年之久,最初我們孟家的老祖宗們並未意識到此乃家族遺傳症,因之前發生過一場十分厲害的瘟疫,還當是瘟疫留下的禍根。
傳了兩代之後,才發覺並非瘟疫。孟家男丁接二連三死去,一度險些斷了香火。請來無數名醫,都不知這是何種病症,更不知如何醫治。
所幸我們族人之中有一位喜好遊歷的,於一個偶然的機會結識了一位精通醫術的江湖人士,此人無名無號,又有一身的怪癖,我們祖上稱之為『鬼手神醫』。
那位鬼手神醫應邀來到孟家,為得病之人診斷之後,將這病喚作『烏骨癰』……」
「可有根治之法?」聽到這裡,周清和周瀚異口同聲地問道。
孟老爺搖了搖頭,「那位神醫嘗試了無數種藥方,耗盡了我們孟家大半家財,最終也沒能治好一例。此症一旦病發,便回天乏術,只有等死這一條路了。
正是因為這樣,你第一次來問我的時候,我才不忍心將實情告知於你。
不告訴你,你還能抱有一絲希望,告訴了你,就等於宣判了羽哥兒的死刑!」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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