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辦的防空洞內,司令部的總參謀長想要把顧泰安運回病房,但後者則是搖頭拒絕,聲音微弱地說道:「讓……讓無關的人別在門口聚著……。」
「好。」總參謀長點頭。
燈光昏暗,充滿火藥味的防空洞內,顧泰安躺在病床上,雙眼直愣愣地看著天花板,腦中畫面輪轉,他一生的經歷如電影畫面般迅速掠過。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狹小的空間內,靜謐異常。
院外,顧言率先趕到總督辦,進院後屏退左右警衛,孤身一人下了防空洞,在總參謀長的引導下,急匆匆的來到了顧泰安所在的小房間。
室內,顧言看見孤身一人躺在床上的父親,瞬間淚如雨下:「爸,我……我來了。」
顧泰安緩緩轉頭,目光有神地看向顧言,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
顧言來到床邊,伸手抓住了他枯瘦的手腕,低聲說道:「……爸,是我們沒幹好……我們失職……讓您在這裡避難。」
「兒子啊。」顧泰安費力地抬起胳膊,摸著顧言的腦袋,低聲問道:「一體制融合,要削顧系……我沒把權利過渡給你……你恨我嗎?」
「爸,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顧言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顧泰安此刻很執拗,像個孩子一樣衝著顧言輕聲解釋道:「……從政治角度講,此次因一體制融合引起的亂象,主要以八區內部和陳係為主。很多人不想放權,那就只能奪權,而我們想平息事件……已經是用了全力……那你想,如果立場調換,一體制融合以顧係為主,扶你,或者扶你……二叔上台,那又會出現什麼亂象呢?」
顧言沉默。
「川府,北風口,林系,九區,陳系……這些人全要被削權編進體制……你覺得……他們能幹嗎?」顧泰安聲音顫抖:「秦禹願意,他手下的人願意嗎?老周願意,他那些將領又願意嗎?陳係為了不放權,已經跟合作了很多年的川府撕破臉了,他們也不會願意吧?還有北風口的吳天胤……他本身抵制體制……不想被招安……那如果顧系剝奪了他在北風口的權利……你說他還能跟著聯軍一塊幹嗎?」
顧言聽到這話,重重地點了點頭。
「現實點講,政治核心已經偏向川府了,小秦禹才是政治關係的中央紐帶……以他為主,才能少打仗,不打大仗,才能真的有機會完成融合。」顧泰安摸著兒子的腦袋,話語詳盡地解釋著。在他生命垂危之際,身邊只有這麼一個親人,他真的怕他誤會:「而從長遠的角度看……林耀宗在行事風格上雖銳勁不足,但卻有守業的能力。他謹慎,會平衡,會搞政治,經濟,關鍵時也不缺決斷……這一點,你從當初我們八區內戰上,就能看出其想法和性格……由他擔任總督,守業兩屆……我是放心的。」
「爸……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我懂你的心意。」
「你是我的孩子……是我臨死前,唯一守在我身邊的親人……。」顧泰安眼圈泛紅:「你在我眼裡永遠是最優秀的,駐守邊疆這麼多年……你沒出過大錯,幾次在會戰中立功……我很欣慰……作為父親,我對你的培養和關愛是不夠的……你能成才……是你自己行……我其實並沒有付出什麼。兒子啊,在家庭上……我的一生是失敗的……望你引以為戒啊。」
顧言聽到這話,情緒瞬間崩潰,趴在父親身邊,低頭痛哭著。
「……谷……谷家出事兒,小靜還好嗎?」顧泰安擔憂地問著。
顧言聽到這話心如刀絞,他低著頭,毫不猶豫地應道:「她……她沒事兒,我已經把她送走了。」
「好,好!」顧泰安欣慰地點了點頭:「我……我老顧後繼有人了,可……可惜我看不到了。」
顧言聽到這話,死死地攥緊了拳頭。
「我走之後,你……你和他談談……他這一輩子跟我東征西戰……不容易啊……他有他的難處,如若能回頭……我死也能閉上眼睛了。」
「我知道,我知道了,爸!」顧言不停的出聲應著。
老總督生命垂危之際,與兒子的談話充滿了不舍與疼愛。這一刻,他褪去一身光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廊道內腳步聲響,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影出現,他摘掉了腦袋上的特戰頭套,穿著普通士兵的作戰服,安靜地走了進來,站在了顧言身後。
顧泰安僵硬地扭過頭,看向了他:「……秦黑子……從今以後……再沒有誰能為你擦屁股了。」
站在顧言身後的秦禹,聽到這話,內心極力克制的悲慟情緒,再也克制不住了。
老總督的這句話包含了太多的意思。他即是在說,你已是川軍總司令了,是我未來選定的接班人,你不需要任何人再給你撐腰了,給你處理棘手事件了,而是要在這一刻頂天立地地站起來,承擔起那份責任,伸手接過接力棒。
他也是在說著從前,回憶著混成旅剛剛成立,秦禹率兵落地川府,瘋狂發展的那幾年。
在那幾年中,秦禹幾次違抗九區軍政上層的命令,收拾四大家族,兩大公司,不停的往外擴張,發展內部,而那時……他背後是站著顧泰安的。他知道自己即使犯了大錯,惹了天大的亂子,那只要有這個老人在,就一定會為他解決問題。
而如今,秦禹自己也登上了絕頂,但他卻要走了。
人生中是可以有很多假設的,如果當初秦禹選擇跟著的是九區軍政上層,跟著的是沈萬洲,馮成章等人……那此刻的他會是什麼樣呢?他又會走上什麼樣的路呢?
他或許已經兵敗了,也或許現在依然過得很好,當一個只考慮自身派系利益的軍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個秦禹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秦禹。
顧泰安就像一團火焰,不光給了秦禹幫助,更重要的是,他教會了他權力之下,大勢之下,決策者,領袖,該如何擔起那份責任。
秦禹之前並不是一個富有多高格調,多大願景的人,他的成長和思想蛻變,是顧泰安引領的……是這團火,點燃了秦禹心裡的那團火。
或許這就是我們經常說的傳承。從鴉片戰爭,到抗戰勝利,從一窮二白,到世界最大經濟體之一,從紀元年後的動亂,到如今共為一個願景……
我們的傳承,告知了世界,我們為何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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