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舟和張曼倩短暫溝通後,直接住在了濟世集團醫療中心。
他和任一生有一搭沒一搭的交流,而後又時不時將自己謄寫的一些相關進行補充又或糾錯。
直到夜色朦朧時,他才找了個床位躺了下去。
數分鐘後,張學舟徹底安靜了下去。
「安然!」
眼睜睜看著張學舟再度悄無聲息的躺下,任一生只覺感受到了一具空殼。
身體還是那個身體,但這個身體中欠缺了張學舟的靈魂。
他以往沒有這種感覺,而在自身陽魄出竅寄居到魂玉之中後,任一生的感知無疑敏銳了數分。
他甚至能感覺到張學舟的身體和自己那具身體極為相似。
與之有所不同的是,任一生的身體需要任安然盡心盡力的照顧,動用冷凍技術進行封存,避免陷入徹底的衰竭。
而張學舟的身體則是能熬過這段時間,進而正常回歸。
「你覺得真正的張學舟去哪兒了?」任一生問道。
「真正的?」
「他的神魂,他的陽魄,他的三魂七魄,他的精神……」
任一生連連用了數個名詞描述。
他第一次懷疑張學舟並非在與弘苦相鬥,導致將三魂七魄封存在腦域中,而是有可能如他一樣去了某個未知的地方。
這種地方極為隱蔽,也難於被常人所發現。
「與其猜測,您何不直接問他呢?」
聽過任一生的描述,任安然平靜回了一句。
「那他能回答嗎?」任一生問道。
「他回答是肯定會回答,但您是否會相信就是另外一碼事」任安然回道:「而且他的精神去了哪兒這種事情研究清楚對您並無意義!」
「怎麼可能沒有意義?」
「天坑的影響是不可重複的,即便您知曉又有什麼用呢?」
「呃!」
任安然提出了一個條件,這個條件讓任一生確實沒雜念。
張學舟確實具備了某種特殊。
這種特殊就像是擁有了一個寶庫,張學舟則是不斷從寶庫中取出一些相關之物。
「這說不定還是能帶來一些特殊好處」任一生道:「他對我們少有戒心,你要不要嘗試多多接觸一下!」
「您以往不是禁止我和他過多接觸嗎?」任安然淡聲道:「您甚至還給他下了圖爾族的套,讓他沾染了圖爾卡蘭朵這種甩不掉的毒瘤,讓他重複您的命運,您如今的態度讓我難於琢磨!」
「我……我或許等不到解脫的那一天,又或許在下一刻就會徹底消失!」
不管如何激勵,也不論如何打雞血,任一生的心中確實有隱憂。
「以往的我仗著擁有第七序列的實力,仗著僅次於周信和長空落的實力,我相信自己能為你們遮風擋雨,也相信能給你們更好的未來,但爸爸發覺當這種憑藉消失,爸爸的信心已經沒那麼足了!」
「您……」
「我不是真正的強者」任一生頹喪道:「真正的強者源於內心,並不會畏懼失去實力,但爸爸的底氣卻只是因為實力的支撐。」
「實力是強者的標誌!」
「你也知道那只是標誌而已!」
任一生的信心確實不足。
他以往的強大內心在失去身體之後不斷被腐蝕,一點一滴在消退。
如果不是因為他還能與外界溝通,任一生覺得自己處於這種狀態中很可能會發瘋。
這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場走不出噩夢。
他如願以償離開了暮年公館,但這不是他所想離開的方式。
他感觸不到自己的身體,他也看不到自身的未來。
一些以往堅定的事情在他信念中搖搖欲墜,也有了態度的反覆。
任一生甚至並不懷疑自己長此以往帶來可能的瘋狂,也有可能的墮落。
「您的精神在崩塌!」
沉默了數秒,任安然才下了判斷。
一個病人沒有合適的醫療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病人失去對生存堅持的信念。
很顯然,經歷的時間越長久,任一生的信念在不斷消失。
若不是她的陪伴,又有張學舟時不時帶來一些好消息,任一生很可能已經瘋了。
在任一生的描述中,任一生此前是飄蕩在身體附近,他能看到和聽到一切,但任一生發不出聲音,甚至於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而在進入魂玉之後,任一生所處的地方宛如一處冰窟。
沒有光線,看不到自己,只能感覺寒冷的刺骨。
這無疑是一種極為可怕的監牢,不僅將任一生的身體禁錮,還牢牢囚禁著任一生精神。
人在這種環境下崩塌得很快,在某些類似的科研實驗中,普通人甚至沒法熬過哪怕是一小時。
而任一生依仗著精神的強大,至今已經堅持了一個月有餘。
但長期的堅持下去顯然會出問題,甚至於任一生已經產生了來回搖擺的態度,又有提及自己可能的消失。
「您需要進一步強化您的精神,才能避免這種失望和絕望!」
任安然閉目。
她的右手則是持著筆在空白的紙張上塗畫。
她有信手的塗鴉,也有細膩的描畫。
短短數分鐘後,那張空白的紙張上已經呈現出了這片病房中的一切。
等待她睜開眼,任安然掃過紙上的畫作,隨手將這幅畫塞進了一旁的廢紙簍中。
與以往所畫的那些重複之作有區別的是,她這一次的畫作上多了一個人。
這讓任安然在剎那間想了一些事。
她嘴角多出一絲難得的笑意弧度時,也在隱約中似乎觸摸到任一生提及精神強化第五章的缺陷。
她不僅僅是自己需要修行精神強化第五篇,任安然更需要完善精神強化第五篇。
這不只是為了她自己,更多是為了任一生能堅持下去。
「您修行的錯導致了您精神難於純粹,您二十多年前所處環境惡劣,不得不追求精神強化對於龍象格鬥術的輔助殺傷力,而忽視了精神本應該走純粹和壯大本源的路,這讓您在失去身體之後慢慢淪落,甚至開始懷疑自身……」
任安然描述的聲音極為淡然,又慢條斯理進行著解析,仿若是一位老師在指導學生一般。
任一生的狀態不正常,任安然的狀態顯然同樣不正常。
她敘說完畢,等到再度閉目作畫時,畫上的場景已經不再是這間特殊的病房室,而是變成了一片奇花異草之地,又有一帝一後站在一方涼亭中注目著前方,與閉目的任安然遙遙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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