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是一支不平凡的部隊,中國這麼窮,還只是一個農業國家,他們的軍隊裝備的就是一堆勉強還能發出聲音還能射出火光,但是子彈打到哪裡去鬼才知道的破玩藝,但是這支部隊擁有的壓制性火力,卻已經大大超越了日本任何一支最精銳的部隊!
再次狠狠喘了幾口粗氣,日軍指揮官劈手搶過了通訊員身上的步話機話筒,嘶聲叫道:「報告,我軍在匣北區遭遇不明中國軍隊狙擊,他們裝備精良火力強悍,絕不是普通的中國軍隊!很可能是中國軍隊已經投入了他們最精銳的王牌,我請求立刻進行火力支援!對,用最強的火力進行覆蓋,我就不相信他們真的能有不死之身!」
就算是為了表達對有中國軍人敢於反抗的憤怒,就是為了展現一種軍事強國的姿態,就是要全殲這樣一支精備精良的中國軍隊,成群的轟炸機,再次出現在這片戰場的上空,停泊在黃埔江上,長江口上的日本戰艦群各種口徑的火炮再次開始瘋狂轟擊。
看著一個轟炸隊列的中型攻擊轟炸機和重型轟炸機,從他們的頭頂掠過,聆聽黃埔江上的日軍戰艦重炮齊鳴,眼看著他們這支部隊就要遭到最可怕的火力覆蓋,就在所有人心臟不由自主開始收縮,就連身體都微微開始僵硬的時候,他們聽到了連長馬蘭笑著叫道:「兄弟們,看到了沒有,日本人已經被我們打怕了,他們再也不敢衝上來,只能用他們的飛機和重炮對我們攻擊了!大家做好準備,就讓我們一嘗嘗什麼叫做彈如雨下!記住,你們每一個人,都要努力活下來,和我一起成為那個戰爭比例中,最後的一吧!」
「轟!」
第一枚重磅炸彈終於呼嘯著從半空中狠狠砸下來,在不到零點一秒鐘的沉寂後,大地猛然在可怕的撕裂中放聲哀嗥,幾乎要燃燒起來的彈片混合著大片大片的泥土,和覆蓋在上面已經隨著這股可怕的力量,被徹底撕裂的屍體,紛紛揚揚的灑向了整個大地。
在這個時候,所有趴在這個陣地上的人只覺得震耳欲聾,那種生物面對死亡不可抑制的恐懼感,就象是一把把無形的鋼刀,狠狠刺進了每一個人了耳膜,震得每一個人的全身都在輕輕發顫。
「哈哈哈……」
在這個時候,馬蘭卻仍然在笑,她在用力的笑,她在放聲的笑。如果閻羅殿的生死簿上,已經寫上了她馬蘭的大名,如果牛頭馬面已經拿著鐵鏈站在了她的身邊,如果她已經註定要死在這場密集的轟炸當中,她為國為民捨生取義,她已經得到了父親的認可,她馬蘭這一輩子當真是再無怨無悔,為什麼就不能笑著走向死亡?!
如果兵是將的膽,將是兵的魂的話,她馬蘭在臨死之前,為什麼不能把自己正在沸騰的血液和她的一縷忠魂,牢牢系在每一個兄弟的身上,任由它們星星之火變成燎原狂焰?!
在這樣的密集炮聲中,在重磅炸彈猶如狂風以驟雨般的地毯式轟炸中,在這樣群魔亂舞就連鋼鐵也開始燃燒的戰場上,在這個被一次次反覆轟炸的殘破土地上,馬蘭堅定激昂的聲音,卻始終在戰場上反覆迴蕩。
「趴著,千萬不要露出頭!一露頭你就會死!」
「趴著,就算是聽到坦克履帶輾軋在地面上帶出的微顫,也千萬要不亂動!一亂動,你就會死!!」
「趴著,瞪大眼睛看著那些轟炸機從我們的頭頂飛過,從我們中國的領空上飛過,就算是他們把炸彈投到了你的身邊,就算你的身體裡鑽進去七八十塊彈片,你也要給我咬住牙死命趴在地上不要亂動!!!」
「趴著,我們是打不下他們的飛機,我們是夠不著他們的戰艦,但是我們手裡有槍,保護好你們手中的武器千萬不要丟掉,只要那些日本兵敢再衝上來,就把他們再狠狠的打姥姥家去!!!」
馬蘭就這樣不停的喊著,但這樣炮彈和重磅炸彈雨點般砸下來的戰場上,就算是趴在她身邊的人,也聽不到她的嘶吼。她早已經喊得聲嘶力竭,在隆隆的炮聲與重磅炸彈落到地上此起伏彼的轟擊中,她的聲音顯得這樣微弱又是這樣的飄渺。但是隨著她一遍遍的呼喊,那些趴在炮彈坑裡,趴在丁字形掩體裡,趴在屍體堆里的士兵,卻在他們的指揮官身上,在她那不斷嘶吼的動作當中,找到了一種奇異的安全感。
漸漸的,所有人的血液都被不斷在身邊落下的炮彈和炸彈點燃了燒沸了,漸漸的,他們以驚人的速度習慣了這種死神就在頭頂跳舞的感覺,這是一種把生死和最刺激的感官效果組合在一起,形成的只可能屬於戰場的瘋狂樂章。
如果你害怕了,這種樂章,就是你的催命符,就是能把你的意志,你的鬥志,你的驕傲徹底摧毀的死神咒語。
如果你瘋狂了,如果你興奮了,這種樂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熱血沸騰,最難以自己的天賴之音,就是一個讓你可以隨心所欲,把自己生命中最陰暗一面,徹底展現而不用有任何顧忌的狂歡派對!
在馬蘭的帶領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和她一起用力的吼瘋狂的叫。
深深的吸上一口氣,再用力全身力量把它們和自己的憤怒、自己面對死亡的恐懼、自己親眼看到兄弟陣亡的悲傷一起狠狠從喉管中噴射出去。在一浪高過一浪的嘶吼聲中,在這片再沒有任何溫情,將人類的破壞yu望暴露到極限的戰場上,他們的聲音漸漸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幾乎可以刺進歷史永恆的誓言:「握緊手中的槍,趴好了,不要動!握緊手中的槍,趴好了,不要動……」
沒有人動!
沒有人退!
沒有人投降!
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發不同口型的炮彈,有多少枚重磅炸彈落到了他們身邊,他們更不知道自己臉上的鮮血,究竟是從自己幾乎被炮彈震聾的雙耳中流出來的,還是其他兄弟身上飛濺出來的。
當沉悶的連環炮擊終於停止,這片戰場上終於陷入一個短暫的平靜時,一個超級大嗓門的聲音,繼續在戰場上空迴蕩:「小日本,我操你祖姥姥三十六代祖宗羊尾巴的香蕉拔蠟!你們跳進死人墳撬開寡婦門,你們坑蒙拐騙偷,吃喝嫖賭抽,你們老太太靠牆喝粥,就是他媽的卑鄙、無恥、下流、硌硬、漚朽!」
所有人都呆住了,他們不得不承認,這真是聚集了中國五千年市俗文化於大成的集錦,這真是罵得透徹罵得痛快,比捷克式輕機槍火力還要猛烈的彈雨覆蓋!
在轟然狂笑中,所有人都要瘋了,他們抓著手榴彈,抓著倒轉過來的衝鋒鎗,對著身邊被炸翻的石塊就是一陣歇斯底里的亂敲,在這個時候,他們看起來哪裡還象是一群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他們就是一群瘋子,就是一群流氓,就是一群土匪,就是一群活膩了,早就想拿著個手榴彈,和敵人在戰場上同歸於盡的變態!
在他們中間,唯一沒有的,就是那種一聽到炮響,就兩腿發軟聲帶乾澀的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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