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隊 第八十章 畫地為牢

    第八十章 畫地為牢

    一九四二年,三月二十二日,晴,乾燥,有陣風。

    雖然萬里無雲,迎面吹來的是襲襲春風,但是天與地之間,卻是一片山雨欲來前的壓抑!

    設計不成,反而在皮尤河橋畔和同古城內,損失了將近兩千名精銳士兵的日本軍隊,惱羞成怒之下,終於在這一天拂曉,集結了五十五師團兩萬三千人,在三個飛行中隊的協同下,對同時占據了水路、公路與鐵路,甚至還建立了一座軍用機場的同古城,發起了猛烈進攻。

    同古,這個又名東瓜的緬甸城市,已經註定要在這一天,因為這場戰爭,被世界所關注,被永遠的載入戰爭史冊!

    五八九團防守的鄂春克陣地,是同古城的前哨站,他們首當其衝,為了攻克這個陣地,日軍直接在他們的面前,擺下了兩個聯隊!象五十五師團這種甲種師團,一個日本步兵聯隊,就有兩千四百人,以他們的訓練和武器配備來說,已經超過了一個中國整編師的水準,換句話來說,雷震和黃景升他們在鄂春克陣地面對的,是戰力超過兩個師的敵人進攻!

    所有重型武器還沒有來得及送到前線,五九八團連高射機槍都只有三挺,在這種情況下,甚至連護航戰鬥機都不需要,那些盛載著重磅炸彈的日軍轟炸機,就大搖大擺的出現在空中。

    「小心,注意隱蔽!!!」

    在那些有戰鬥經驗的基層軍官,聲嘶力竭的狂吼聲中,二十多架轟炸機呼掠著從五九團陣地上空掠過,隨著這些轟炸機高速破風聲一起斜斜掠過的,就是從彈倉里滑出來的那一串串炸彈。

    沒有戰鬥機的威脅,沒有防空武器組成的陣地。

    那些沒有防彈裝甲,沒有自封閉油箱,看起來形狀象是一根雪茄,由於一被打中就著,一著就爆,被美國空軍戲稱為「空中打火機」地轟炸機,在這種沒有天敵,甚至沒有抵抗的天與地之間。

    他就是主宰!

    無論戰壕挖得有多深,無論陣地修的有多牢固,無論機槍堡壘上鋪架了多少填滿泥土的沙包,面對重磅炸彈這種最純粹的殺傷性武器,它們都顯得如此脆弱不堪,在一團團直衝雲霄的濃煙,與能生生震破人耳膜的可怕轟鳴中,被輕而易舉的撕成了無數碎片。

    在這個時候。 除了老老實實趴在掩體裡,把自己身體受創面積降到最低之外,剩下地就是等待,等待自己被下一顆炸彈活活炸成一堆碎肉,或者是轟炸結束後。

    拍掉身上的塵土,推開倒在自己身邊的屍體,抓緊武器等著迎接敵人更瘋狂的進攻。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每次都是這樣!」

    面對這種集結了人類智慧結晶,更將破壞力發揮到極致的戰爭武器,面對這種能把平時看不到摸不到的空氣也變成武器,頂的你耳朵嗡嗡嗡嗡嗡嗡響個不停,撞在你的臉上,就能讓你眼皮發疼地修羅地獄,精神在瞬間崩潰的,絕對不僅僅是那些第一次走上戰場的新兵。

    一個班長抱著槍坐在戰壕里。

    在一波接著一波的最猛烈轟炸中,他放聲哭嗥:「每次日本人都是這樣,先是用飛機炸,再用大炮轟,還沒有和他們交手呢,我們兄弟就得死上一半!我們這一次跑到緬甸打仗,不是有美國人和英國人的支持嗎,他們地飛機在哪裡。

    為什麼只有日本人的飛機在我們頭頂飛。 為什麼我看不到他們的飛機?」

    在這一片轟鳴聲中,就算是趴在幾尺外的士兵。 也根本聽不清這個班長究竟在哭叫著些什麼。

    「我打過崑崙山保衛戰,我打過淞滬會戰,每次打完從戰場上撤下去,我們整排地兄弟,連十個人都湊不齊,他們大部人,都是被活活炸死的!原來我們人比他們多,還勉強能撤出去,現在換成敵人比我們多了!不行……」

    說到這裡,那個班長在一片彈如雨下,到處都是彈片亂飛的陣地上,竟然站起來了!他瞪著一雙充血的眼睛,嘶聲叫道:「我不想和他們一樣被炸成一堆湊都湊不起來的碎肉,我要回家,我想我娘……」

    這名班長的哭叫聲嘎然而止,一塊二十多厘米長,足足有一斤多重的彈片,旋轉的從他地喉部划過,在每秒鐘超過三百米的驚人高速下,那塊被炸得帶著鋸齒般鋒銳邊緣的彈片,輕而易舉的就切斷了班長的頸骨,把他的頭顱帶著一起向後拋飛出去。

    而跟在那塊彈片後面的更多細碎彈片,更是象疾飛而過的蝗蟲般,狠狠撞到那具已經沒有了頭顱地屍體上,在瞬間就炸起了無數朵星星點點地血花。

    只是第一次轟炸,第一次炮擊,五九八團就付出了八十多人陣亡,三百多人受傷的代價,而在接受這次煉獄式地洗禮時,更不知道有多人嚇得失聲痛苦,有多少人一時控制不住,而任由熱淋淋的液體,澆濕了自己的整條軍軍褲。

    但是卻沒有人笑話這些當眾出醜的士兵,在彼此對望中,就連平時針尖對麥芒爭鬥不休的「死對頭」,也突然發現變得對方變得親切起來。

    而那些參加過戰鬥,有過實戰經驗的老兵,看著身邊的那些新兵蛋子,眼睛裡也再也沒有原來那種高高在上的不屑一顧。

    不知道多少老兵,把那些被泥沙埋住的新兵重新拉出來的時候,他們沒有習慣性的用力踢新兵屁股,在拍掉對方衣服上的塵土後,絕大部分人,只說了一句話:「小子,一定要活下去啊!」

    如果這些新兵,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他們就算不會胎脫換骨,也會在最殘酷的戰場上,學會如何保護自己,學會將他們從訓練場上得到的知識,融入到這鐵與血交匯的戰場上。

    形成最寶貴的戰爭經驗!

    當他們可以把這一切的一切融會貫通,並且見慣了死亡,連神經都變得開始有些麻木地時候,恭喜他,他已經是一名老兵了。

    一名在戰場上,命可以當三條來使的老兵,一名可以在戰場上,凝聚新兵士氣。 讓他們不至於剛上了戰場,就嚇得雙腿發軟連槍栓都無法拉開的老兵!

    一支部隊裡,老兵越多,戰鬥力就越強,士兵就越容易在慘烈的戰場上活下來,而越多新兵活下來成了老兵,這支部隊就越強!

    這就是戰爭的鐵律,更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句話。 最真實的寫照。 因為……就算是老兵,在戰場上也一樣會死地!

    一方面,是在緬甸戰場上氣勢如虹,卻在同古城前吃了當頭一棒,急於報復。 急於在世界公眾面前贏回尊嚴的日本第五十五師團。

    一方面,是「中華民族到了危險的時候,每個人民被迫發出最後吼聲」,再也沒有任何退路。

    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家園,為了自己的兄弟不被讓人當牲口一樣使喚,自己的姐妹不被人隨意糟蹋也要拼死一戰的中國軍人!

    雙方都有自己不能退縮的理由,雙方都有自己絕不會更改地信念與執著,所以,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重武器都沒有來得及送抵前線,五九八團竟然連步兵炮都沒有。 但是就憑鋪天蓋地的手榴彈雨,他們硬是砸得敵人的坦克,不敢再長驅直入。

    雖然遭到空中轟炸和炮擊,事先準備的防禦工事,已經受到相當程度的損傷,但是當槍聲響起,機槍碉堡里地輕重機槍一起掃射,在彈雨如梭中。

    硬是構成了一條當真稱得上是銅牆鐵壁的交叉火力網。

    剛才還氣勢洶洶。 想要用皇軍的鐵拳,砸碎一切敢於擋路的障礙。 向全世界宣揚實力地第五十五師團日本官兵,很快就發現,他們這一次面對的敵人和前面的不同。

    很不同!

    無論是緬甸土著組成的英緬部隊,還是天天嘴上掛著「大英帝國皇家陸軍」口號,裝備精良,訓練卻著實不怎麼樣的英國軍隊,面對他們的攻擊,都象是豆腐似的一捏就軟,一拍就碎。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能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裡,就幾乎橫掃整個緬甸,打得英國軍隊望風而逃,直至占領了緬甸地首都仰光!

    在同古城前方,這片叫鄂春克的土地上,他們終於遇到了入緬以來,最強大的阻力!

    雖然同樣是中國軍隊,但是別忘了,他們第五十五師,打的可不是什麼只裝備了土製漢陽造,重機槍幾乎沒有,輕機槍少得可憐的雜牌部隊,而是二百師這樣一個純機械化部隊,這樣一支由美國教官嚴格訓練出來的,國軍部隊王牌中的王牌!

    這樣一支部隊,就算是重型武器來不及送抵前線,大大影響了他們的火力壓制力,更只能任由日本空軍在頭頂上耀武揚威,但是他們地輕重機槍配備,卻絕對超過了任何一支德械師地標準。

    借用黃景升副團長的一句話……光有空軍頂個屁用,想要占領鄂春克,想要打通前往同古城地大門,先得問過老子手中的機關槍!

    那些中國軍人,躲在已經被炸成廢墟的戰壕里,趴在戰友的屍體中間,半跪在大塊的石頭後面,總之是當他們一走進中國軍人陣地五十米以內,隨著一聲槍響,到處都可以看到中國軍人的身影,而隨著他們終於爆發式的瘋狂吼叫,劈頭蓋臉砸過來的,就是幾百顆木柄上已經被捏出汗水的手榴彈!

    緊接著那些依託各種有地形和建築物,堆砌的工事裡,各種輕重機槍齊鳴,更是在彈殼飛跳中,將子彈像下雨一樣,一波接著一波的向他們傾泄。

    看著那些日本士兵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得趴在地上連頭都沒有辦法抬,敵人一開始衝鋒,就親自跑到戰壕里,架起一個望遠鏡觀察戰局的黃景升,拍著大腿連叫了三聲,「好!好!好!」

    看黃景升興奮的樣子,如果不是指揮刀已經被鄭廷笈團長拐走,說不定他已經拔出指揮刀。 下達了反衝鋒的命令。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連串子彈打到了黃景升的身邊,從沙袋裡炸起的碎石子狠狠彈在臉上,帶來一股火辣辣的疼痛。

    「他媽地,哪個王八蛋打得這麼准?!」

    一聲喝罵剛剛出口,又有一發步槍子彈緊貼著黃景升的臉頰飛過,那種子彈高速劃破空氣,磨擦出來的熾熱感。 燙得黃景升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而起。

    黃景升迅速蹲到戰壕里,看著步槍子彈打到身後的戰壕壁上,留下的彈洞,黃景升心裡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不可能!

    那一發步槍子彈留下的彈孔,是傾斜地。 從角度上來看,敵人竟然是居高臨下,在對他射擊!

    這裡地勢平坦,縱然不能說是一馬平川。

    但是放眼望去,附近也沒有什麼能提供良好火力視野的小高地,如果有的話,他黃景升早就占領了,哪能輪到敵人跑到這裡再去開發利用?!

    可是。 無論是那一梭輕機槍子彈,還是那一發差點就直接命中目標的步槍子彈,都說明縱然是躲在戰壕里,藉助事先構築好的胸牆來觀查戰況。 敵人也能有限度的看到他!

    事實上,敵人能看到,也不僅僅是黃景升副團長一個人,在短短的幾十秒時間裡,五九八團防線上,已經有幾挺輕機槍的機槍手被敵人打中。

    黃景升挪動腳步,在戰壕里移動了十幾米後,他又在另外一個胸牆地觀查孔里。


    小心的探出了自己的望遠鏡,仔細觀查了片刻後,黃景升猛的吐了一口口水,低聲道:「這些小日本難道全是屬猴子的?竟然還能爬到樹上開槍,拷,不是吧?!」

    緬甸屬於熱帶季風氣候,在這個國家到處都可以看到十幾米高地參天大樹,一些日本軍人。 竟然爬到了大樹上。 利用這並不顯著,但是已經足夠他們取得火力視野的高度。

    居高臨下狙擊五九八團陣地上的機槍火力點。

    可能是黃景升手裡拿著的望遠鏡,已經說明他地身份,在黃景升目瞪口呆的視視下,一個天知道原來是不是在雜技團混飯吃的日本士兵,竟然在一棵最高最粗的大樹上,對準他藏身的位置,架起了一門還沒有步槍重,卻可以把九一式手榴彈,打出六百米遠的擲彈筒!

    「轟!」

    日本經驗豐富的老兵,在四百米範圍內,用擲彈筒攻擊,那是指哪打哪,但是顯然他們也並沒有接受過在大樹上用擲彈筒的訓練。

    雖然瞄準了黃景升,但是從大樹上彈射出來地九一式手榴彈,最終落到了距離黃景升十幾米遠的一片平地上。

    看著那一團裊裊升起的硝煙,黃景升還沒有來得及噓出一口冷氣,他的臉色就變了。

    身為一個實戰經驗豐富的指揮官,黃景升立刻就想到了這種情況的嚴重性……日本士兵有三分之一,都是a級射手,如果讓幾百名a級射手爬到大樹上,居高臨下一槍槍的狙擊他們五九八團的防線,再配合雜技團式地擲彈筒攻擊,只怕不出一個小時,他們精心構建地防線,就會被日本軍人用這種讓人哭笑不得,卻著實有效的「猴子上樹」戰術擊破!

    雙方地距離,已經超過了五百米,漢陽造步槍說是能打八九百米,但是老兵們都知道,五百米距離,真的已經超出了它的極限。

    如果非要和那些拿著三八式步槍,又居高臨下的日本士兵對射,無異於自尋死路。

    用防禦工事裡的重機槍去打分散在大樹上的日本士兵,先不說工事裡火力視野有限,看著這些沉重的傢伙,更有著一種高射炮打蚊子般無處著手的感覺。

    而僅憑有效射程高達八百米的捷克式輕機槍去和那些日本士兵對射,試問,究竟是五九八團裝備的輕機槍多,還是日本兩個聯隊裡面的a級射手多?而且一旦爆發這樣的對射,那些操縱捷克式輕機槍的老兵死亡過重,就會嚴重影響五九八團正面防禦的火力配備!

    要知道,實戰經驗豐富的老兵,使用這種彈匣容量才二十發的捷克式輕機槍,才能發揮出真正的作用。 他們往往是採用三長二短的點射方式,來支援戰場,在近戰地時候。

    為了不讓敵人判斷出自己彈匣里還有幾發子彈,他們往往會在彈匣里還有子彈,敵人不敢冒然衝鋒的時候,就迅速更換彈匣,打亂敵人的判斷和攻擊節奏。

    沒有相當長時間的戰場洗禮,受過再嚴格的訓練,也很難做到這一點,絕大部分新兵。 到了戰場上,只怕一扣住扳機,不把裡面的子彈打完,就不會停下來。

    坦率的說,在和日本軍隊交戰中,支撐起國軍火力網的主力,正是這種彈匣容量實在偏小,但是射程夠遠。 精度夠高地捷克式輕機槍,外加人人都會投擲的手榴彈!

    無論他黃景升看著沙盤,對可能發生的戰況,做了多少預想,他也沒有想到日本軍人。 會採用如此「精彩」的戰術,更不要說去針鋒相對的破解了!

    「咦……?!」

    黃景升突然瞪大了雙眼,因為在他望遠鏡的視線里,那個剛剛對準他藏身的位置。

    開了一炮的日本士兵,身體猛地一顫,在一朵艷麗的血花飛濺中,連人帶擲彈筒帶他捏在手裡的那枚九一式手榴彈,一起栽下了足足二十多米高的大樹。

    不知道是誰,只用了一槍,就把那個九成九雜技團出身,在大樹還可以玩擲彈筒的日本士兵。 從樹上打了下來。

    就是在黃景升目瞪口呆地注視中,那些爬到大樹上,慢條斯理一槍槍狙擊五九八團防禦陣地的日本士兵,連射擊他們的敵人在那裡都沒有找到,就接二連三的從大樹上摔下來。

    黃景升突然間露出若所所悟地表情,難怪雷震他們今天有一部分槍法最好的人,放下了他們特務排招牌式的湯普森衝鋒鎗,拿起了從日本軍人手裡繳獲的三八式步槍。

    並為這些經過反覆挑選和校正。 就連子彈都是經過仔細排查才使用的步槍,加裝了瞄準鏡。

    雷震也沒有想過。 敵人會爬到大樹上向五九八團陣地射擊,甚至差一點從五九八團的火力網上撕出一條裂口。

    他把特務排化整為零,以一名攜帶三八式步槍的狙擊手為核心,兩名協帶湯森普森衝鋒鎗為輔助,組成了十幾支作戰小組,把他們像趕鴨子似的撒到了戰場各個隱蔽地角落,只是希望這些絕不適合在戰場上和敵人正面對抗的部下,能夠利用精確的狙擊技術,和他傳授的隱蔽的技巧,成功的狙殺日本軍官罷了。

    那些拿著三八式步槍的特務排狙擊手,有些埋伏在戰場西側幾百米外的草叢裡,不但身上披了一層用茅草紮成地偽裝,就連步槍上都纏了一層綠色地布條,在經過雷震「千錘百練」,當真是百忍成金後,就算是讓一群老兵去搜索,他們也能在幾尺內的距離,藏得滴水不露。

    而負責警戒地兩名助手,更能讓埋藏在草叢裡的同伴,可以放心的一槍槍狙擊那些爬到大樹上,就連躲都沒有地方躲,百分之百就是固定活靶子的日本士兵。

    還有些人,乾脆換了一身沾滿鮮血的日本士兵軍裝,躲進了晚上偷襲同古城,卻全軍覆沒的那些日本士兵屍體中間。

    這位兄弟打完一發子彈,立刻把步槍往前一送,塞到另外一具日本士兵屍體的下面,然後自己腦袋一沉,沒有接到附近同伴「安全」的信號,就算是有人一腳踩到他的身上,他的手指也不會動上一下。

    當然,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不只是日本士兵想到了爬樹這樣一記絕招,就連特務排也有人用到了相同的方法。

    不同的是,他們比對方更懂得偽裝,全身披滿了用樹葉和樹皮點綴成的偽裝網不說,他們只要打上一槍,就會不辭辛苦的從樹上溜下來,再選擇第二棵大樹爬上去,這樣是累了一點,效率是低了一點,但是至少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

    哪象是那些日本士兵,象呆子一樣爬到樹上,除非是被子彈打中,否則就死賴著不下來了?

    就是在這一天,五九八團依託早就修築好的防禦工事,整整打退了日本軍隊六次進攻。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分散出去的特務排官兵,才慢慢集結起來。

    而羅三炮回來的時候,他的手中。 更多了一個由於經常被太陽曝曬而皮膚黝黑,身材矮小卻不失靈活的俘虜。

    這個男人在被羅三炮擒獲前,明顯經過了一番掙扎,看他那條吊在胸前,還在不斷擺動的手臂,估計已經被羅三炮生生掰斷了。

    但是明明已經痛得全身發顫汗如雨下,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從水裡撈出來似地,他仍然回頭對羅三炮怒目而視。 時不時從嘴裡狠狠吐過去一口口水。

    每當這個男人吐上一口口水,羅三炮用軍事動作,死死鎖住他另外一條胳膊的手臂就會略一用力,壓得他身體不由自主的向下一彎,自然而然一口口水,就會吐到羅三炮身體以外的地方。

    而到了這個時候,這個男人又會抬起自己穿了鞋子卻沒有穿襪子的腳,對著羅三炮穿著皮靴的腳狠狠踏下去。

    最終的結果卻是,羅三炮抬起膝蓋,在他的尾椎骨上微微一碰,就讓他全身酸麻,這一腳自然也就失去了力量。

    這個男人遇到羅三炮。 就像是面對一座根本不可能征服地高山,無論他如何掙扎,也無法擺脫羅三炮的鉗制,兩個人就這樣一路扯打著。 回到了五九八團的陣營。

    「這小子穿著日本士兵的軍裝,爬在大樹上狙擊我們陣地,讓我從後面逮了個正著,本來想一刀子把他宰了,但是我在他的衣領上,看到了這個。 」

    在羅三炮的手掌里,多出了一枚黃金製成的勳章,團前線指揮部隊裡其他人還無所謂。 但是特務排所有人,還有團參謀長和黃景升卻一起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枚用純金鑄成的番櫻桃枝勳章!

    不需要詳細審問,真正了解這枚勳章意義地人都已經明白,爬樹射擊這樣「精彩」的戰術,並不是出自日本皇軍的創意,而是來自這些更習慣在緬甸作戰,也更習慣爬樹的緬甸土著之手。

    看著被羅三炮用軍事動作控制住的那名俘虜,團參謀長回過神來。 張口就是叱責。 「你也太大膽了,竟然不把俘虜地嘴塞住。

    就把他帶進了團前線指揮部,要是他突然喊起來,暴露了團指揮部的位置怎麼辦?」

    「喊起來?」

    羅三炮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仿佛在那裡塗了一層什麼透明的東西,而他地聲音,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了一絲難言的怪異,「尊敬的團參謀長大人,你現在還沒有發現嗎,他的舌頭已經沒有了。

    在他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從我的手裡逃出去,就算是自殺的機會都沒有的第一時間,他就生生嚼碎了自己的舌頭,把口水和鮮血一起噴到了我地臉上。 」

    所有人望著眼前這個長得又黑又瘦,明明被雷震完全控制,卻還要又蹦又跳的拼命反抗,看起來當真是象極了一隻大猴子的男人,都閉緊了自己的嘴巴。

    一時間五九八團前線指揮所里,只剩下他們微微粗重的呼吸聲,還有那個獲得了番櫻桃枝勳章的男人,在那裡用含糊不清的聲音,不停的罵著什麼。

    雷震突然道:「昂山!」

    聽著這個名字,那個用含糊不清地聲音,不停地喝罵,甚至用他只還能動的手,比劃出最粗俗手勢地男人,身體猛然凝滯了,他用疑惑不解的眼神,回頭看了雷震一眼,可是他很快就明白了什麼,又對著雷震狠狠吐了一口口水。

    雷震沒有躲避,任由那口摻雜著鮮血的口水直直落到自己的臉上,而他的手在這個時候,已經拔出了自己的配槍。

    「砰!」

    雷震手中的槍響了,一枚黃晶晶的彈殼,在空中歡快的翻滾著,拉出一圈圈淡淡的煙霧,當彈殼終於落到地上,發出「叮」的一聲輕響時,那個終於被子彈奪去生命的緬甸人,也一頭栽倒在地上。

    和一般人不同的是,在他沾滿鮮血的臉上,揚起的不是面對死亡的恐懼,而是一種可以用驕傲來形容的平靜。

    也就是因為這個表情,讓這個如此平凡又是如此普通的男人身上,突然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光澤。

    「他是昂山率領的『緬甸獨立義勇軍』成員。 」

    雷震接過羅三炮手中那枚金質番櫻桃枝勳章,珍而重之的把它重新戴到了對方的衣領上,沉默了很久,雷震才道:「他出現在這裡絕不是偶然,我想大概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要面對的,就不僅僅是日本軍隊的猛攻,更要提防昂山帶領的『緬甸獨立義勇軍』,從背後的偷襲了!」

    整個指揮部裡面一片沉默,就連團參謀長也沒有再指責雷震,不經審問就直接槍斃了一個如此重要的俘虜。

    他們二百師孤軍深入進入緬甸,美國人承諾的空軍被抽調到了北非戰場,天空已經成為日本空軍的舞台;英國「盟友」根本就是背心離德,成天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就算是撤退都沒有通知他們,更不要是齊心協力聯手抗敵。

    在這裡,他們有的,只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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