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鎮東的一片朝陽暖坡上,一片松柏林立,白樺成行,與東北大地的莽莽蒼涼不同,這裡別有一番異國的味道。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坡上密集佇立著幾十座羅馬、巴洛克和哥德式建築,儼然是一座歐洲莊園。居住著一批身份顯赫的外籍人士,他們不愛奉天與哈爾濱的繁華,專門在此幽靜所在建設館所。
在翻卷龍騰的繁花歐式建築之間,有一處粉牆黛瓦的中式院落,雖然並不高大雄壯,卻是一派肅穆古樸,也是占地規模最大的建築群。院中假山池沼交疊、竹影婆娑搖移,儼然一派江南水鄉的韻味。一條公路蜿蜒而來,在徑行公館區的時候,專門分出了一條支路,鋪到陶公館門前戛然而止,顯示著主人極高的社會地位。
一輛黑色的小汽車在蜿蜒的公路上爬行著,行至陶公館門前停下。從車裡鑽出了身穿長衫的大個子男人,司機搶先一步跑到公館敲門。
九釘大門打開了一條縫,管家探出頭來,接過名帖看了看,有些為難,說約見主人的客人太多了。
「不打緊」長衫男人說「我可以等。」
管家便請長衫男人進到內院,穿過蜿蜒的假山池沼,來到會客廳。會客廳里已經坐滿了達官顯貴,長衫男人與大家都認識,彼此客套著。
「陶公正在會客,請各位品茶賞景,耐心等待。」管家應付完包括長衫男人在內的客人們,轉身進了裡間。這是一間陳設著古董真玩和古籍字畫的書房,陶然正在看書,書房並沒有客人。
「陶公,陸家一局長來了。」管家匯報到。
「熬他一會兒吧」陶然沒有抬眼皮「又是來討推薦的」。
「對了…」管家壓低了聲音匯報「情報已經交接了。」
「順利麼?」陶然抬頭問。
「順利,但咱們的送貨人臨時換成了【胡安】。」管家有些遲疑。
「換人應該向我匯報的,這個胡安忠勇有餘,智謀不足,特別是缺乏情報工作經驗,別出什麼漏子。」陶然捏著太陽穴說。
「放心吧,胡安說對方帶著信物,而且應對流利,甚至把他該說的暗語都說了。」管家給陶然寬心。
「到底是廣州來的職業特工啊,水平就是高。」陶公稍稍放心了一些,合上書,微閉雙目,自言自語地說「可我眼皮怎麼總是跳呢?」
「您最近操心事兒太多,應該注意休息。」
「形勢總在變化,豈容得我休息。」他疲憊地揉著眼睛,打了一個哈欠「還有什麼事?」
「上午北郊的卡點出現了槍戰,打死了個警察。」管家匯報。
「哪派乾的?麻匪?關東軍?」
「還不清晰。這年頭,打槍放炮死警察常有的事兒,鬧火麒麟那晚上不也死了倆麼?」
「如此,就叫陸局長先進來吧,讓其他人再等等。」陶然一揮手。管家應承著出去了,不多一會兒,身著長衫的警察局長陸家一走進內室,進屋就抱拳「陶公啊,好久不來探望,您老身體可好?」
「說笑了,才見面沒兩天嘛!」陶然立刻換了副熱情的臉孔,起身迎上去。
陸家一尷尬地笑笑「那說明我對您有如隔三秋之的思念啊。」
「我退出政壇很久了,專心經商,不過是個小商人而已,陸局長抬愛了。」
「哪裡哪裡,從商來講,您的船馬遍布江南塞北;從政來講,您是民意領袖,也是我們的鞭策者;從交際來講,張大帥、段總理都是您的賓朋,我哪敢不敬著。」
陶然笑著搖搖頭,陸家一馬屁拍得文縐縐,卻都是市儈之言,難以讓自己對眼前這個人有什麼太高的看法。陸家一纏著陶然要民意代表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的想法也不過是要個大名頭,能夠親自給張作霖寫信表達看法,博得張的一瞥而已。陶然卻總是不放心這個外表文雅、內心叵測的警察局頭頭。何況,民意代表的身份與集生殺大權一身的警察局長並不相配。
倆人客套著,分別落了座,侍女上茶,先拉了些家長里短,陶然漸漸推到正題上「陸局長,有傳聞西北夜空突現火麒麟,這封鎖盤查莫不是與此有關?」
「火麒麟雖然鬧得沸沸揚揚,卻也不過是幾個人的目擊,保不齊是以訛傳訛的鬧劇,我方斷然不會因此而封鎖大房鎮。只是三天前飛賊殺用炸彈害我們兩個兄弟,奉天方面震怒,命令二十餘個警察局全部行動,各條大路層層設卡抓人當然陣仗確實有點大。」
陶然通融地點點頭,表示自己過問此事也是擔心商賈們層層被盤查影響生意,說有些商人早晨處發去奉天進貨,晚上還沒進城,這樣下去經濟流通必然受到影響。
陸家一呵呵一笑「如果今天在下抓獲的確為飛賊,那恐怕路卡就要迎刃而解了。」
「哦?」陶然來了精神「這倆大寶貝真被您抓著了?」
「現在還沒定論,但就目前情況看,比較像。」
「若真是害了咱警員的飛賊,我必然向雨帥修書一封,對您予以保薦啊,畢竟大房鎮這麼大,就我一個民意代表,很多事情不好開展。」
「此話當真?」陸家一來了精神。
「當真」陶然笑著給陸家一滿上茶水「陸局長不也是心心念念這一天嘛。」
見陸家一面色尷尬,陶然陡然轉移了話題「貴局今早又有警員犧牲,陶某聽聞很是悲痛啊。」
陸家一嘆息到「這幾年剿匪戡亂,我局損失不輕。今天,那麼年輕一個孩子,說走就走了,還沒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呢。」
陶然忙回到座位,拉開抽屜,拽出兩根金條塞給陸家一「我一介商人,唯有這麼點能力,還請轉交死者家屬啊。」
陸家一忙推脫,而陶然心意誠誠「不是給你的,撕吧啥呀,請代為轉交家屬」。
這錢對陶然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陸家一便把金條揣進長衫寬大的袖子裡,起身告辭,陶然囑咐務必好好安撫,相送到書房外。
望著陸家一匆匆遠去的身影,陶然淬了一口吐沫「呸!又是逼豬認熊,發案就能速破,這背後有多少冤魂啊。」
管家說「也不知誰要背黑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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