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斐的辦公室里熱鬧異常,王修和寸步不離的胡安撥開圍攏在門口的警察同事,見著一個50多歲扎著粗布頭巾的婦人正在昂貴的地板上蹬腿兒,旁邊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紅著皴裂的小臉,鼻眼裡掛著兩條青蟲,他與林志斐一個表情,愣愣地欣賞著眼前的老潑婦。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林主任,您說說,這十冬臘月的,我們家唯一一個賺錢的死了,你讓我們孤兒寡母的怎麼活呀!」婦人的悲傷不是裝的,豆大的眼淚一顆接一顆滾落臉頰。她是北卡被槍殺的小巡警的娘。
「老太太,我對你兒子的死也很悲痛。他是我們的英雄啊,可是,規定就是規定,撫恤大洋2塊,還有我們同事自發捐款的11塊8角,真就這麼多了!」林志斐一臉無奈。
「他死的慘喲,一顆子彈打穿了心管子,連句遺言都沒有。這孩子孝順,十里八村聞名的俊後生啊,上個月剛剛說了隔壁村兒的姑娘,全家的積蓄都交了彩禮錢,現在人家不退喲,我可怎麼活呀!」老太太嚎啕大哭。
「老太太,其實,像您這樣的情況還有,現在世道亂,每年剿匪、清查、偵緝辦案的,都要犧牲很多兄弟,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呀。」
「他死的慘喲!」老太太不接茬「別人我不管,我就管我的兒喲」
「再說....」林志斐看看圍觀的眾人,壓低聲音說「巡邏隊雖然歸我分管,不過那次任務你兒子是為了掩護偵緝隊王修死的,你應該去找王修、找管著王修的劉大光副局長嘛。」
「誰是王秋!誰是王秋!」老太太魔障了似的站起身,朝著圍觀的警察們喊「你們!你們把王秋給揪出來呀!」
王修冷汗直冒,這要是到小警察他娘的手裡禍禍一下,自己嫩白的臉就沒法示人了。於是一個閃身躲出人群,拉著還想看熱鬧的胡安跑回辦公室。
下午的警察局大樓空空蕩蕩,走廊盡頭隱隱傳來老人的哀嚎聲,漸行漸衰。情報的丟失、前途的渺茫、犧牲同事家屬的悲鳴,這一切攪和在一起,千斤巨壓在肩頭。如果說近期評選倒霉蛋之星的話,no1非王修莫屬。
王修坐在辦公室靠連廊的窗邊上,借著夕曬端詳著足跡照片、白色粉末和「唐葫蘆」三個字。
王修努力放空思維,用手指沿著筆順,一遍一遍地書寫著,體會著寫字者的精神世界,可走廊盡頭時不時傳來的幾聲哀嚎,搞得他心煩意亂。
他堅韌,他勇敢,但是刻板。他具有極強的執行力....王修的心亂了,他無法再與寫作者共情,更難以打開他們心中的密碼門,走入深邃的內心世界了。
犧牲小警察那副傻啦吧唧又樸實認真的臉總是浮現在自己眼前,他蹲在路邊給自己烤苞米,滿眼流露的都是對王修的崇拜。那小子剛剛入警,還對這個事業沒有失去幻想,還沒有生長出那麼多的機智圓滑,還沒有對父老鄉親冷漠如路人,他沒來得及蛻變,就死了,死的乾脆利索,死的開心瞑目。
沉浸在思索中的王修,被走廊另一端高跟鞋清脆的敲地聲驚醒了,他把頭探出窗外,遠遠走來了古槐安和柳黛珊兩人,同屬於秘書科管轄的他們被全局上下公認為「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古槐安保持著紳士的風度,對柳黛珊說話都是欠著身子,柳黛珊談笑間春風蕩漾,兩人偶爾胳膊相碰卻並不避諱,顯示出絲縷親密的關係。
落魄的王修再一次感到了濃濃的挫敗感,美人琵琶別抱的痛感觸碰到了他柔軟的心。王修竟然詛咒起他們:才子和佳人永遠不會走到一起,兩種高傲的動物必定犯沖。
古槐安大老遠的看到對面牆壁上探出半顆頭,一臉春風得意地喊「王修!你乾媽叫你呢!」有些得意地走到王修窗前,柳黛珊緊隨其後「王修賢弟平反一宗冤案,想必是春風得意吧?」
「不比古兄,工作生活兩不誤,美人相伴才叫得意。」說完歪著頭看了柳黛珊一眼,換來了柳黛珊一個白眼兒「古兄和柳姑娘莫不是要去咖啡館吧?」。
「我要去林辦,沒心情和你鬥嘴,不陪了。」柳黛珊顯然聽出了王修的弦外之音,扭頭走了,只留下一絲墨蘭幽香。
「跟柳美女談戀愛要小心,順子昨天說,誰敢碰柳黛珊,他拿板磚拍誰。」王修囑咐到。古槐安笑笑,權當放屁。
「這位是——」古槐安發現了屋子裡傻坐著的胡安,便問到。
「告訴他」王修朝胡安甩了一句話。
「我是陶公館的人,陶然先生的首席私人保鏢,陶....」
「可以了,別逼逼了,一邊兒淘去」王修勒令胡安打住,氣得胡安直瞪眼睛。
「可以啊你,陶公館還專門派人伺候你呀!」古槐安還不想結束對話,他趴在窗台上,把臉湊向王修,似乎有意避開胡安的耳朵,笑吟吟地低聲說「王修兄弟,林主任叫你呢!」
「我忙呢,一會兒去。」
「話我可帶到了,多說兩句,再給兄弟你潑點冷水。」
「潑吧,我正嘚瑟得無法自控呢。」
「局長似乎不買你的賬哦。」
「接著潑。」
「上午你不在,局長開會大發雷霆,把劉局一個提案當場駁回。你說說,一個副局長,給局長拍得下不來台,歷史罕見,罕見。」這麼大的衝突在古槐安口中悠悠然地說出來,帶著幾分看熱鬧不怕死人的味道。
「關我什麼事兒?」
「局長在報復你們啊!你感覺不到?」
「感覺不到。」王修裝傻充愣地看著古槐安「因為啥呀?」
「倆賊的事兒嘛。你抓的人,捅的簍子,又是你放的人,賺了人情,你是全程當好人,卻把從局長、副局長到秦五、巡邏隊的上上下下耍的團團轉,你說局座心裡會怎麼想?而且搭上一條人命,那個巡警的家屬天天來鬧騰,林主任每天不干別的,就接待他們了。都-恨-死-你-了。」
「哎!說話要負責啊!秦五滿世界嚷嚷他抓的人,還有你的報告寫得明明白白,我——當時,只負責下跪,向陶然先生的朋友下跪。」
古槐安嗤笑一聲,說「知道麼,前天,局長他老人家信心滿滿地親自去陶公家裡,求陶公修書一封給雨帥,結果不僅抓錯了,抓的還是老陶的朋友,你可算是把局長推溝里了,以後他這臉往哪擱?」
「唉!」王修嘆了口氣「我對不起局座的栽培呀,沒有及時查清真相,讓秦五先審導致誤判;沒有及時攔住你,讓你誤寫報告,咱們是合夥害了局座呀!」
古槐安知道王修綁架自己的用意,他根本不在乎王修的小伎倆,繼續爆料「王修,你以為沒有人懷疑這案子有古怪麼?倆客人真是被劫了麼?我看不像,也許呀是要談什麼見不得人的買賣吧?」
胡安忽然起身,走到窗戶前,對著古槐安瓮聲瓮氣地嚷到「猜對了。談的是軍火生意,多虧王修才免過了一劫。我家老爺專門殺雞燉蘑菇好好謝了王修,是吧王修?」胡安這一刀補得及時,讓王修著實高看了一眼!
「可不,吃得我現在還撐!」王修埋怨說「你家廚子燉雞怎麼先放鹽,肉都柴了。」
胡安進一步威脅「這位秘書先生,你要是懷疑陶公呢,我立刻回去稟報,他老人家明天來接受你們傳訊就是了!」
古槐安討了個沒趣,忙解釋說「不用,不用,哪有什麼懷疑嘛,同事之間話家常!王修,趕緊去林主任那。」說完輕笑了一聲「你剛說喝咖啡,是個好主意!下班我就約著小柳體驗體驗!」然後向胡安禮貌地點點頭,起身離去了。
待古槐安走遠了,王修一拍胡安的肩膀頭子「行啊兄弟,我以為你左腦子白面,右腦子開水,一晃蕩就漿糊呢,關鍵時候都不磕巴了!」
「是吧?」胡安挺得意的「剛才那幾句話有點兒味兒吧?」
「絕對大碴子味兒!」王修嘿嘿笑了起來「不過,你家老爺招待我就殺個笨雞燉蘑菇啊,你編話都編不出個熊掌松茸,是不是狹窄的視角限制了你自由想像啊?」
「你他麼連杯茶葉都沒吃到嘴,不識抬舉!」胡安恢復了蠻橫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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