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天錄亂塵蹤 第11章 熱淚灼傷星塵

    當年茗江洪水，葉雲舟一身卓越武功救了不少老弱婦孺，其中就有王媽媽。葉雲舟將剛周歲的大小姐救出後，恰好遇到知恩圖報的王三娘。他見王三娘似乎很喜歡小姐就托她幫忙照顧，立下五年之約。承諾五年之後，葉家會將小姐接回，還留下了葉氏的玉牌作相認的信物。

    宮廷壽宴那晚，也是五年之約快結束的時候，王三娘藉此機會安排葉生宣佩戴葉氏玉牌舞劍，潛伏在宴會暗處的葉雲舟自然認出了自家小主人。

    他能認出來，也就意味著暗中布局的南宮一夥也能認出來。如今葉大人還在南疆，若是獨女落入賊人手裡後果不堪設想。他必須想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小姐帶走。

    於是他從宴席上順手拿一包桂花糕，找機會塞給葉生宣哄騙她去御花園這種暗處相認，打算將人偷走，事後再同王三娘打個招呼就行了。

    葉生宣也十分爭氣，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她都能這樣溜走。若說是葉雲舟拐走的她倒也沒冤枉他。

    「可是你沒來，來的是另·一個大哥哥，他同我聊了幾句，我們就掉水裡了。」葉生宣一雙大眼睛裡滿是恐懼，「嗚嗚嗚，好黑，好冷，好可怕！」

    紅鳶蹲身將她摟在懷裡，輕撫她的腦袋：「沒事了，沒事了。」

    葉雲舟越說越急：「我去了御花園，找了好幾圈，最後在看見你泡在池塘里。我當時都以為天塌了！好在還有一口氣，我帶你出了皇宮去了醫館碰上了你們樓里的姑娘也來抓藥......」

    「好了......後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紅鳶指了指塔邊的凳子讓他坐下，「生宣在御花園遇到的那個人就是皇上......」

    葉雲舟屁股剛碰到凳子就彈跳起來：「不可能......那個時間，不是大臣在獻寶嗎？」

    紅鳶長嘆一口氣：「大殿龍椅上那個是假身。」

    「皇上為什麼在御花園......為什麼那麼巧？」

    「是啊，巧得很！你一找到葉家女兒，皇帝就被暗殺了！更巧的是，你將她撈上來的時候，皇帝就溺斃在荷塘里！」國君死訊本不應傳出，紅鳶忍著滿心悲痛，沉聲將自己收到的消息告訴眼前這個讓她難以信服的傢伙。

    「皇帝......怎麼會死呢？皇帝不是萬壽無疆嗎？」葉生宣眼眶通紅，稚嫩的聲音讓人聽不出其中情愫。

    是啊，壽宴上大臣們還在喊著他們的皇帝會萬壽無疆、福壽綿長，怎麼會......

    「所以到頭來，南宮氏是要我來當替罪羊？」葉雲舟懂了，原來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南宮刺殺皇帝的計劃鋪路。就算他早有預料又如何，他身份特殊，無人信他。即便是藏在王三娘的艷花樓里還要被這些小姑娘威脅盤問......

    「紅鳶姐姐~」葉生宣察覺到葉雲舟情緒愈發低落，生怕他被逼急了會動粗，她仰著小臉巴望著紅鳶，「別這麼凶嘛~這位叔叔可是生宣的救命恩人。姐姐常說要知恩圖報，投......我以木桃，報之......報之以瓊瑤......還有還有，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你們都姓葉，你當然向著他說話。」紅鳶的面色緩和不少，但顯然不像平時那麼好說話了。

    「罷了，既然王媽媽留你在樓里做事，你就先老老實實幫忙照顧生宣......」

    國君被害是戳破了天的大事，比殺父殺母之仇還要嚴重。這個葉雲舟就算無心參與謀殺也是「幫凶」。紅鳶恨他，葉生宣很能理解。

    可若葉雲舟所言全部屬實，她們也沒法真的恨他，他也是被利用了，真正該恨的永遠都是那些在幕後操縱一切的兇手！

    這次再見花無雙，他明顯憔悴了很多，似乎身體也虛弱多了，完全沒有修行者的樣子。她記得上一世，花無雙在最後關頭取出了那枚龍珠，但也看見了黑曜回歸。黑曜能瞬間治好花無雙的傷勢，不能幫他重塑靈脈重新修煉嗎？不是不能，那就是不想了。

    如果花無雙真的徹底失去靈力，黑曜又不護他，當晚那個陣法完全可以置他於死地。

    想到這裡，葉生宣連忙晃了晃腦袋，克制自己別再往下想。

    要相信他，曾經那麼多次險境，他都活得好好的，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不過紅鳶今日的變化也讓葉生宣大為意外。原來為了過這點簡單的小日子，不僅她在演戲，她最親的紅鳶姐姐也在演。她幾乎能猜到，紅鳶可能是花無雙布置在民間的探子，還是那種最隱秘的，一般不會用到她們的暗探。這麼多年了，今日若不是她主動暴露，葉生宣發現不了。

    又一想到，她的頂頭上司去世了，取消了她們的一切行動，她好像也不用偽裝了。甚至有自己的想法，要去查皇帝真正的死因。

    見識過南宮聽雨的陰險狠辣，她是極其不願看見她們捲入這無休止的風波的。

    葉生宣只恨自己尚未覺醒靈力，還沒有踏入修行者的門檻，一時幫不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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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帝京果然傳出了皇帝駕崩的消息。

    百姓不知天下時局，只知道皇帝一死，天下必定動盪不安，一定又有戰爭要打。

    帝京城的商樓商鋪都停了業，家家戶戶掛了白布，為早逝的皇帝上香祭奠。

    葉生宣學著姐姐們剪下一縷自己的頭髮包進帕子裡收好。

    常安見她整日魂不守舍，連劍都不練了，悄悄拉著她到庭院的草地上看星星。

    兩人並排躺著，草叢裡蛐蛐的鳴唱襯得夜色尤其安靜。

    「生宣。你這次見到了皇帝......他，怎麼樣？」

    葉生宣側過頭看向他：「嗯？」

    「你說你想見皇帝的時候，我就在想，你們從前是不是認識......」常安道出這不經意的聯想，准得讓葉生宣懷疑他會讀心。

    她很他能懂她，大方承認：「是的。我以前的記憶里，我同他是認識的。」

    「他是怎樣的人呢？你們一直沒見，他變了嗎？」

    「他是個不想好人的好人。我這次見他，他變得沉穩多了，但這沒改變他那招人厭的臭屁性子。」

    「臭屁？是什麼意思？」

    葉生宣想了想：「就是......」終究是想不出合適的形容，「就是招人厭。」

    「你好像很討厭他。」

    「是啊。但是我一直記得他，他算是個好人，另一種意義上的道貌岸然。」

    「那他應該挺有意思的。」

    葉生宣見這小子越聊興趣越大，調侃道：「你對他很感興趣？」

    常安搖搖頭：「因為你能一直記得他。我......我想知道，什麼樣的人，你會一直記得，還會為了他的死，這樣傷心。」

    葉生宣笑了，眸中卻有苦澀：「我難過得這麼明顯啊......」

    「是呢，和姐姐們的難過不一樣。姐姐們的難過是為自己、為武朝失去一個好皇帝難過。你......好像只是為了他難過。」常安一臉認真，說著他自己都想不通的句子。

    但他的這些話卻戳著葉生宣心底的柔軟，讓那股酸澀感湧入心口、堵在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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