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天錄亂塵蹤 第28章 病榻前互訴衷腸
翌日，這位嬌弱的皇帝就身體抱恙，提前散了早朝。
一群太醫圍在福寧殿裡，為陛下的病情憂心忡忡。
林娘守在病榻邊冷著臉問：「昨晚的摺子就那麼重要？陛下非得廢寢忘食？」
說著又看向一旁的太監宮女：「你們是怎麼侍奉陛下的？都不勸著些？」
花無雙裹著被褥，面色蒼白道：「昨晚葉侍衛勸了一句，被朕訓斥了。」
「昨晚是她值守勤政殿？」她不必問，只是想到了什麼，要向他確認一下。
「是她......」花無雙言語一頓，眸中多了幾分恍然大悟，沉聲道，「你懷疑是她？」
林娘遣退左右，才開口：「她是冰靈脈，能悄無聲息讓勤政殿冷幾分並不是難事。」
「她若會這招，那也是修元境的修行者了，怎麼可能？」花無雙是不相信這世上有誰的修煉速度能超過他的。
她是幼神轉世，但這一次是從肉體凡胎的嬰兒開始，就算早早覺醒了靈脈也不可能短短几年突破煉體、運氣直達修元境！
「我不懂凡間修行者的境界劃分。但我能感覺到她還藏著實力，她的修為必定遠遠高出修元境。」林娘頓了頓又道：「她的自在飛花已達七階，在皇宮裡能躲過九成侍衛的耳目。」
「朕知道，哪怕是君影這樣的一等侍衛也很難發現她。」花無雙自然是不相信葉生宣口中所謂的「學得不精」這種鬼話的。
「那你還要繼續留她在身邊嗎？」林娘越想越後怕，這個侍衛有如此實力，若是要殺這個廢物皇帝可太容易了。
花無雙卻在傻樂：「讓她立刻來見朕。」
「還有一個法子，給她一個展露鋒芒的機會讓朝野對她刮目相看，藉此詔葉家回京，賜她高官厚祿。她進宮無非是為了這些，陛下幫她辦妥了，她也能感恩戴德。」林娘是在認真出主意的。
花無雙搖頭：「太急躁，顯得朕畏懼她。」
「她若真有修元境以上的修為，你該怕她。」林娘留下這句忠言便出了殿，吩咐底下人傳葉生宣覲見。
一炷香後，葉生宣出現在福寧殿內。
隔著簾幕與屏風，聽裡面的皇帝有氣無力道：「借葉侍衛吉言，朕昨晚染上了風寒。」
葉生宣忍著得逞的笑，聲音清亮道：「得知陛下龍體有恙，臣帶了些上好的藥，獻給陛下。」
說著掏出一木盒，交給一旁的太醫。
「賄賂到朕的頭上來了？」花無雙覺得好笑，但嗓子干癢硬是沒笑出來。
太醫打開木盒，一一辨認道：「陛下，葉大人送來的是麻黃、桂枝、葛根、藁本、白芷，都是醫治風寒之症的良藥。」
「葉侍衛還會醫理？」花無雙意外道。
「這時節多發風寒，家中常備。」葉生宣回道。
「其餘人都出去，朕有事，同葉侍衛單獨聊聊。」待殿內重新安靜下來，花無雙的聲音又虛弱幾分：「你過來。」
葉生宣繞過屏風，走進床榻，撩起床簾，見花無雙果然是一副病怏怏的狀態，內心十分滿意。
「陛下還有何吩咐？」
「是你做的？」花無雙開門見山。
葉生宣瞬間跪地：「陛下，何出此言？」
「後半夜，勤政殿冷了些，是你做的嗎？」花無雙已經懶得掀開眼皮，索性閉著眼睛質問她。
「陛下，臣哪來那般能力？」葉生宣滿臉委屈，高聲喊冤，「臣冤枉啊！」
花無雙將被褥拉到頭頂，等她喊完來露出腦袋，睜著眼看她：「朕知道你昨晚因為某些話生氣了。但那不是假話，這世道註定不會有平等，你如今是臣還是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你要做想做的事，就必須先當上人上人。」
葉生宣起身，俯視著榻上的花無雙：「人上人也逃不過生老病死。陛下，這世間人分三六九等，但誰都不會是最高的那一位，身居高位又如何？憑什麼看不起其他人呢？」
「葉侍衛是在教朕尊重下屬？」花無雙不跟她兜圈子，挑明了她的意圖。
「陛下聖明。」
「曾經亂世無法度，百姓只圖活著，不知榮辱。如今太平盛世，法度森嚴，百姓卻只學會了虛榮。葉生宣，這世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何為尊何為卑。但你一定知道。」花無雙緩緩坐起身，過程有些吃力，葉生宣只站在原處沒去攙扶，「朕曾經妄想教會世人明事理，知廉恥。後來，只要明理之士多一點就好。」
「明事理，知廉恥？」葉生宣淡然一笑，「單就這六個字，陛下能做到嗎？」
「不能。」花無雙這時還算有點自知之明。「一國之君，這個位置坐上去，很多事情就註定做不到。」
「為君為臣還是單純為人都會有不得已，看在您心間，什麼才是最重的那一份。」葉生宣想到了這句話，說完才想起來，這句話是黑曜說的。
花無雙聽了這話眉頭舒展些許：「此話，甚得朕心！」
葉生宣暗中鬆了一口氣，看來這話他是第一次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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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心結束前，葉生宣多言一句：「陛下，這些年科考之風正盛，百姓都在努力學會您口中的公理。只要陛下您在，相信這世道會越來越好。」
花無雙見她眸中有光，反問：「你真這麼想？」
葉生宣點點頭：「臣願助陛下成就一個更好的天下！」
曾經葉生宣以為，武朝奢靡之風盛行，花無雙的太平盛世遲早會化為一灘泡沫。
而八年後的今天，風紀居然算得上清明，看來花無雙與群臣百官沒有固步自封，他們為這個國家做了許多努力。
但朝廷依舊是暗流涌動的朝廷，花無雙也只是一位皇帝，他改變不了太多。
在葉家的案子上，花無雙夾在天庭與群臣之間，兩頭為難。
南疆戰事頻發，國庫勢必空虛，武朝的清明吏治撐不了多久的。
離開寢殿後的葉生宣一直在想著這些事，武朝的局面著實讓人心亂如麻。
青鸞拎著食盒找到她：「生宣，我聽說你一早被召去覲見了，還沒來得及用午膳吧？」
青鸞將食盒往桌上一放，迫不及待打開，一股桂花的香氣撲鼻而來。
「好香，是御膳房做的嗎？」
「噓。」青鸞瞄一眼四周，確認房內無旁人，才道，「這麼好的東西，御膳房可不會留給咱們。這是紅鳶給我倆準備的，還熱乎著呢。」
葉生宣眼冒星光，拿出一塊熱氣騰騰的桂花糕，邊吹邊嘗：「紅鳶姐的手藝真好，青鸞姐這些年在宮裡可有口福吧？」
青鸞鼻頭一皺：「紅鳶可沒給我做過這種甜食，她是專為了你做的。我呀，是沾了你的光！」
葉生宣輕輕笑著：「青鸞姐也愛吃甜食？」
「不愛吃甜，但紅鳶做的，我都愛吃！」青鸞說著嘆了口氣，「唉，來年開春後，宮裡會新辦官學，紅鳶要去擔任教書先生。」
「那不是好事嗎？」葉生宣知道，紅鳶是愛教小孩識字的。
「那一撥學生里，就有梁府的大小姐。」青鸞對那個丫頭印象不佳。
葉生宣也跟著嘆氣：「就怕這些嬌生慣養的孩子欺負紅鳶姐是好脾氣。」
「若是需要武教，我一定報名，好好磨磨梁家丫頭的性子！」青鸞嘴裡嚼著甜糕也不妨礙抒發她的「豪情壯志」。
「你不怕梁侍郎？」
「怕什麼？」青鸞得意笑道，「我倆的靠山可是君大人！」
「那確實不怕。」葉生宣還在疑惑：君影啥時候成了咱倆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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