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樂坊之案其中罪孽被花無雙有意淡化,依舊在朝野掀起不小的風浪,鋪天蓋地的奏章大部分都是覺得陛下懲處過輕,恐令日後試探王法的貴族子弟心存僥倖。
劉長思眼望著越堆越高的「垃圾」奏章,無比心累,咬著牙翻開一本——又是極樂坊案,往案邊紙簍一丟,眼不見為淨。
另一邊,花無雙縮在太后的壽安宮裡躲清靜。
「還有一月便是新元,朝會可以開始安排了。」林娘在自己寢宮擺滿過年要用的紅紙紅布紅燈籠,坐在一個角落裡製備爆竹。
花無雙不解且大為震驚:「你不怕宮中走火?」
「怕什麼,老娘是妖,這小東西就算燃得起來也傷不到人。」四下無人,林娘沒了忌諱,不再端著那副高貴穩重樣。
「歌舞雜耍交給紅鳶安排,宮內守備讓君影去操心。」
「那個葉生宣呢?我聽說在極樂坊,陛下無恙,她功不可沒。」林娘說著嘆起氣來,「這次可真是太兇險了,連我的妖術都幫不了你。」
「這不怪你,是我輕敵了。葉生宣……她不是普通的修行者,她能召喚真神靈空尊,她的指引者,似乎是靈羽尊。」
「靈……」林娘一聽兩位真神的尊號,皆是心頭一震,張了張嘴,久久說不出話來。
「如此看來,她這般修為也算合情合理。」花無雙嘴上這麼說,眼睛裡卻流露著說不出的落寞。
他與黑曜定下賭約,其間黑曜不會現身幫他,他以為他至少會默默關注著他,卻不曾想,這些年他並未閒著,而是在幫助天庭培養幼神。
黑曜他曾經那麼恨天庭,那麼恨龍族,他以為他至少不會替天庭做事。
現在看來,是他花無雙高看這位老怪物的氣節了。
話說回來,葉生宣雖是天庭龍神,根正苗紅、天賦異稟,老怪物看得上她也算是情理之中。
他最在意的還是鳳凰泣血。即便之後他恢復了靈脈,黑曜後來也教了他許多東西,卻再也沒有再教他修煉鳳凰泣血。
這明明是他花無雙先選的功法……
還好,在他之後習得這功法的人是葉生宣,就算她是冰靈脈,鳳凰泣血對她來說只是許多功法之中的錦上添花,她的天賦秉性完全值得這般待遇。
若是換成別人,他一定會起殺心。他會偏執地相信,是這個人奪走了他學鳳凰泣血的機會,還分走了黑曜的關注,他甚至不敢去細想這八年黑曜還教了此人其他東西,他會嫉妒,會恨極此人……
「葉家總算是出了一位修行者,也難得她能忠心侍君。青鸞劍是不是該交給她了?」林娘似是不經意間提起。
花無雙又開始頭疼:「她不願。更何況,到底誰是青鸞劍魄,尚未可知。」
「難道顏家姐妹敢欺君?」
「青鸞劍就是棘手在這點,劍靈未醒,她們也不知其中玄機。」
「南疆屢屢犯境,我朝邊軍苦守十數載,國庫已經不堪重負。葉父不是在戍邊嗎?葉生宣於情於理都該重啟青鸞劍,我朝才能有機會剷除南疆外患。」林娘這些年幫花無雙盯著國庫收支,軍用支出十幾年來都太龐大,百姓賦稅也愈加繁重,連帶著宮裡宮外吃穿用度都沒那麼舒心了。
「南疆……」花無雙怎會不知,南宮氏的南疆對他們來說是何等威脅。
「再不濟,就低頭認輸,靈羽尊不會不管的。」武朝的希望也不僅僅是青鸞劍,還有太師,天庭的靈羽尊。
「這種話,別再讓我聽見第二次。」花無雙眸光倏地一沉,冰冷得讓林娘感到害怕。
「是。」
*
南海,天門瑤池。
「蓮王殿下……」青衣仙侍急匆匆推門進來,神色慌亂稟報,「帝尊……陛下在瑤池……」
花無淵驀地從觀台搖椅上起身:「……怎麼了?」
「陛下在瑤池品味軒。」仙侍福身稟報,面上仍是分外焦急。
花無淵淡然道:「陛下沒有傳召,我們就不打擾他了。」
「陛下,在喝酒,喝的……是鳳帝釀……」仙侍跪伏在地,滿臉視死如歸。
花無淵眉間微蹙:「起駕品味軒!」
品味軒前廳內,滿地的酒罈碎片,鳳帝釀特有的醇香溢滿整座軒閣,無人敢上前打掃。
帝尊頑月半躺在二樓的階梯口,拎著一壇鳳帝釀就往嘴裡灌。
說是往嘴裡灌,倒不如說是潑在臉上,讓他有一種溺在酒池裡的錯覺。
花無淵的銀靴踩在滿地瓷片,發出的聲響極有節奏,像是一支樂曲,由遠及近。
頑月起身,望見迎面走來的人,嘴角微微上揚,拍了拍身邊空位:「來陪朕坐一會。」
「父親……」花無淵不敢俯視著他說話,故而乖乖坐到他身邊,微仰著面,才道,「您已經三年沒有去九霄神殿了。」
「天庭這個爛攤子,朕懶得管。」頑月滿嘴酒氣,不知是在說真話還是在開玩笑。
「父親,其實諸神中大小事務,他們都能做主,你也可以歇一歇。」花無淵先是替帝尊躲懶找台階,再道出自己的擔憂,「但若一味全憑他們自己做主,難免沒有父親您這般顧慮大局。天庭勢力如今也是四分五裂,若不是還有龍王與北皇御下有方,怕是要出大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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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頑月冷哼道,「這些是他們該做的。」
「您對那些盡心竭力的忠臣,太嚴苛了。」
「再不管束著些,他們怕是要造反了。」頑月重新躺回台階上,拎起酒罈往臉上澆。
「父親還是去九霄神殿看看吧……諸天神都在等著你。」
「天庭不需要朕。」頑月側過身,手中酒罈滑落,掉下階梯摔得粉碎。
一句不需要,刺痛著花無淵的心。
「父親……師父他……」
「他很好,我們,很和平。」頑月說出和平二字時,似乎是很得意。
「您和師父,鬥了那麼多年,何時能真正放下?」
「放不下的是他。」頑月又抓起身後一壇酒,拔出酒塞又開始亂倒。
「師父從沒想殺您……您卻……」花無淵看不下去,奪下他手中酒罈。
這是師父釀的酒,不能這樣隨意糟踐。
頑月望著空蕩蕩的右手失神了一會,苦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恨極了朕,是朕害死了你母親。」
「母親?」花無淵在瑤池待了九千多年,第一次聽聞自己有母親,「我……不是瑤池所生的一朵蓮嗎?怎會有母親?」
「她……是我們心中的禁忌,你怎會知道,這麼一個人物,她幾乎創造了這世界的一切,她是山河湖海、萬物生靈的母親。」頑月提起她時,滿目悲愴,「她是那麼強大、那麼美好……可是朕,當年為了一個猜想,害她隕落,如今這座瑤池便是她死後的化身。你說真神,怎麼會隕落呢?真神不應該都是像朕一樣不死不滅、是天地同壽的嗎?所以……才有的你啊……你是她,又不是她……」
花無淵認真聽著這些字句,腦海里卻一直放空,無法思索其中含義。
頑月好像沒發現她在神遊,自顧自道:「黑曜,他一直不喜歡你,他希望你能回到從前那樣。他在凡間,尋找你遺失的那些記憶,留著朕與黃金劍,是為了有朝一日,有足夠的力量讓蓮復生。」頑月起身,捧住她的臉與他對視,「朕不是不希望蓮回來,朕是害怕無極……他不屬於這個世界……是,他創造了這個世界。可這個世界,只是他們精心打造的牢籠!是供他們觀察、取樂的牢籠!他們高興一日,我們就存在一日,若有一天,他無極不高興了,一切都將成為廢土!!他們害怕真神!害怕朕!害怕黑曜!是他們先要毀了我們!只要毀了我們,山河湖海、神人妖三界,都將淪為他們隨時可以毀滅的玩物!!」
「父親……你喝醉了?」花無淵見他情緒愈發激動,伸手安撫他道。
「蓮……」頑月喘著粗氣,發紅的眼眶流下兩行濁淚,「他們都不信朕……他們都恨極了朕……只有你信……只有你……」
聽到最後,花無淵只聽懂了他在抱怨無人信他,她不解其中深意。心中似乎缺了一塊,空蕩蕩的,讓她鼻尖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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