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平城下,一小隊騎兵出城相迎,口中呼喊著:「葉大將軍!君將軍!唐家軍奇襲成功!活捉了南宮老賊!陛下找幾位將軍商議慶功一事!」
葉生宣幾人皆是愣怔許久。
「陛下在哪裡?」葉生宣現下出於本能的一舉一動,面上並無半點喜色。
不僅是葉生宣,君影、青鸞都是如此。
唐家的騎兵隊接引他們到了陛下營帳前。葉生宣下了馬,將定海神針放在營帳外的兵器架上:「君將軍,你先帶青鸞找大夫處理一下傷。」
青鸞攔住正要開口的君影:「是該好好休息一下,讓葉將軍單獨問問陛下吧。」
君影嘆了口氣:「好。」
葉生宣也嘆了口氣,進帳前,又看了一眼架子上的定海神針。
「陛下。」
花無雙此時正躺在鋪著獸皮的椅子上,手中輕晃著酒盅,身旁有美人作陪。
是林娘,是變回了她原本的模樣。
他們衣著華麗風光無限。
對比下來,葉生宣負傷,甲冑上的泥漿還沒有完全清理乾淨,顯得灰撲撲的。
葉生宣裝作不認識她,只畢恭畢敬向花無雙行了禮。
見她知道行禮,花無雙才放下心來,起身向她鄭重介紹:「葉將軍,這位是林娘,朕在妖界的朋友。」
葉生宣挑眉:「妖界?」
她現在對妖實在沒什麼好感。
花無雙連忙補充:「朕這些年多虧了她的幫助,此戰大捷也是因為她。」
「是她的計策?」葉生宣看向她,目光如炬。
「是啊~」林娘十分得意,聲音分外清越。
「這片山林里有不少小妖是林娘的心腹,她們為我軍獲取了許多情報,才能聲東擊西一舉殲敵。」花無雙看著林娘目光里滿是讚許與感激。
葉生宣氣極:「情報……不能告訴護國將軍……」
花無雙猜到她會這樣生氣:「他們也在我們這裡安插了細作,否則怎會知道君影改道?」
葉生宣嘆了又嘆:「怪我,不該一意孤行,是我害死了他們……」
「不,不是這樣的……」花無雙沒想到她會這樣說自己。
「不過你說錯了,這不是聲東擊西……這是背叛!」
「葉……」
「自古多是將士叛主,你卻要聽一隻妖的計策設計自己的將士!」葉生宣徹底失態沖他喊叫。
「葉將軍,你會不會搞錯了?我軍勝了,戰死沙場贏得勝利是將士最高的榮耀。」林娘上下掃視一眼葉生宣,略有嫌棄地捂住口鼻,「幾天沒洗澡了?葉將軍該回去好好休息了。」
花無雙遞去警告的目光:「林娘,你有些過分了。」又討好地靠近葉生宣。
葉生宣後撤幾步與他保持距離:「林娘剛剛是在講道理嗎?我這個護國將軍也有幾個道理要講給陛下聽。我們進城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可沒有任何一個將士是高興的,我相信君影和青鸞不是傻子,他們若是知道陛下明知道他們會面對人面妖襲擊卻不管不顧……你猜盛平王會不會反?」
「盛平王會理解的……」花無雙說這句話時明顯心虛。
「那是因為君影沒死!今日若不是我在,他們都會死!」
「所以說,葉將軍還是功不可沒的。」林娘在一旁偷笑。
「就為了一句有內奸,你寧願相信妖族,也不願透露半分情報給自己的將士!讓我和君影心寒,讓為你苦守南疆十幾年的將士心寒!」
「我明白……我只是,太想贏了。葉生宣,我不知道大武還能撐多久……」
「贏?你覺得活捉南宮聽雨就是贏了?你可知道這個地方還藏著多少人面妖?你知道那些人面妖是怎麼來的嗎?你趁我不在落平城,將軍權移交唐家,唐家背後是誰你能不知道嗎?你身為一國君主,不在國都,若有心人趁此奪位,你又當如何?!」
葉生宣說的這些隱患,花無雙不是沒考慮過。
這步棋落子前,能看見的全是機遇,落子後,就只有絕路。
但他相信林娘,相信葉生宣,她們不會讓他輸。
「葉將軍竟敢這般指責陛下,好大的軍威啊~」林娘又在拱火。
「繼續說。」花無雙退回椅子上,想聽葉生宣說完。
「想不到陛下如此信重梁相。是我狹隘了。我參加武舉那日,梁相為了捧常安,在陛下眼皮底下設計我。我還當是陛下處境堪憂,原來,這本就是陛下的試探。若我神功蓋世,就可直搗黃龍,可我讓陛下失望了……所以,陛下只能兵行險招對嗎?」
花無雙啞口無言。
她能回來,他很高興,他曾把她當作退路,直到看見她靈力全無。
若非無路可走,他怎會選這條路?
他不知道的是,她前世險些死在人面妖手中。沼澤地里千千萬萬血肉模糊的屍體,在葉生宣眼中都變成了她自己——被大卸八塊,白花花的腦漿與腸子四處飛濺,鮮血不斷噴薄,將沼澤染成地獄的顏色。
當她站在血霧裡時就在想,那本該是她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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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那些慘狀,思考著自己會是什麼樣子。胃裡翻江倒海,像是中了這世間最烈的毒。
如果,他們本來可以避免這場劫難……
苦澀的淚幾乎奪眶,葉生宣背過身去:「既然陛下有更信任的人,那我,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了。」
花無雙叫住她:「我帶你去見南宮聽雨,現在。」
「葉將軍不要賭氣了,陛下他知道錯了,他也只是為了更多的子民,眼下,對付人面妖才是正事。」林娘臉上的笑容怎麼都收不住。
如果他們真的活捉了南宮聽雨……
「好。」葉生宣也覺得有必要見一見這個上輩子的老朋友。
一路上,許多尚未安置的傷員互相倚靠著坐在牆根底下,有的面如土灰安安靜靜、有的不堪傷痛折磨不住哀嚎。
只有零星幾個派發糧食的士兵穿梭其中,讓這場景看上去不那麼像人間地獄。
花無雙一行走在路中,兩側無人聲張,只有一些目光短促地在他們身上停留。
葉生宣察覺到熟悉身影停下腳步:「常安?」
常安侷促地扭過頭,又不安地看向她,神態很不對勁。
「怎麼了?」花無雙也跟著停了下來。
葉生宣苦笑:「艷花樓是陛下您的勢力,您什麼都知道,就連常安最後會將武狀元之位讓給我,也都算得清清楚楚。」
花無雙:「……」
她好像沒說錯。
葉生宣走向常安:「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
半開玩笑的語氣。
「紫英谷的那隻小妖,她跟著我們進了落平城。」
葉生宣以為那小妖是來救南宮聽雨的,已經做好了應對最壞的消息的心理準備。
直到常安身後冒出一顆紫色的腦袋,一雙無辜大眼怯生生望著葉生宣。
葉生宣失笑:「雖然她穿著和你們差不多的衣服,但是不至於一隊人都沒發現她,是你,放她進來的。」
常安低下頭:「我……不放心她……」
「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術法可以迷惑心懷不軌之徒,甚至有淪陷者甘願被施法者生吃活剝……」
這句告誡不止說給常安一個人聽。
常安點點頭:「我明白。」
林娘打量著那隻小妖,滿眼戲謔:「她身上就沒什麼妖力,葉將軍未免杞人憂天。」
葉生宣表示認同:「但願吧……常安,這裡條件不好,你照顧好她。」
常安知道,這是同意她留下了,不住點頭。
花無雙嘟囔:「這小子變心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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