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躺在地上的屍體,孫靜皺著眉,掩著鼻,露出濃濃的厭惡之意。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孫策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孫靜不喜歡這種生活,勉強不來。四弟孫匡也是這性子,就喜歡宅在家裡讀書,讓他去練武就像要他命。當然了,如果不是形勢所迫,他也不想領兵做戰,誰願意天不亮就起來練武啊。偶爾一兩天還行,天天這麼幹,的確很考驗意志。
可是這個世界又怎麼能缺少了軍人,沒有忍受辛苦的軍人,何來太平?重文輕武,如果是從政治平衡角度來說還情有可原,社會風氣如此,那只會有一個結果:被人虐上千萬遍,直至亡國亡種。
國雖大,忘戰必危。
所以孫策可以理解孫靜的個人愛好,但他極度反感文人的自以為是。雖然漢末的文人還不像後來兩晉、兩宋的文人那樣誇張,沈友、虞翻這樣的人還有很多,但不好的苗頭已經萌芽,孫策要做的就是把這苗頭掐死,重現文武並重的士風。
「叔叔去休息吧。」孫策很客氣地送走了孫靜。
孫靜應了一聲,垂著頭,轉身向外走。孫暠卻站在原處不動。孫靜也沒注意,徑直走了。孫策看看孫暠。孫暠雖然臉色也不太好看,卻咬著牙,死死地盯著地上的屍體。
「你怎麼不去休息?」
「阿兄,我……我想……從軍。」
「你想從軍?」孫策很意外。這可不像孫靜的兒子啊。
「嗯,我想和阿權一樣,跟著阿兄征伐,學習用兵之道。」
「你阿翁答應嗎?」
孫暠露出狡黠的眼神。「如果阿兄答應,我現在就去說。」
孫策想了想,決定給孫暠一個機會。宗族也是資本,是最可靠的力量之一。畢竟血濃於水,在創業的時候,宗族舉足輕重。劉備為什麼可憐?還不是因為他沒有宗族的力量支撐,只有關張趙可用。「我可以答應你,但是你要想清楚了,軍營里很辛苦,而且很危險。你可以先試幾天,如果不行,還是回家讀書去。」
「好,好。」孫暠連連點頭,喜滋滋的奔出去了。
孫策接管了軍營,隨即召集諸將議事。原來是疑兵,一千多人分作幾個大營,現在有敵人來襲,分散兵力等於讓對方各自擊破。孫策下令所有人全軍收縮,除了中軍大營和輜重營之外,其他的營壘都拆掉,材料集中起來另作他用。這個工程量不小,但孫策要求諸將爭分奪秒,連夜執行。
諸將不敢怠慢,立刻回營執行命令。
孫策又調整了斥候,加派暗哨,嚴防對方突襲,像太史慈潛到大營附近這種事絕不能再發生。
孫策忙到半夜,這才和衣而臥。因為擔心夜襲,他不僅不脫戰袍,連戰甲都不脫,戰刀就擱在手邊,伸手可及。虞翻也不敢大意,為了能及時反應,他就在中軍大帳休息,搬一張行軍床來就行。大概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也可能是不習慣不脫衣服睡覺,虞翻睡不著,在床上輾轉反側。他生怕驚擾了孫策,每次都小心翼翼,但夜深人靜,還是非常響。
「你動你的,我睡得著。」孫策閉著眼睛,忽然說道。
虞翻愣了一下,開始有些尷尬,隨即又釋然了。「將軍也沒睡著?」
「睡著了,不過比較淺。」孫策睜開眼睛,看著帳頂,過了一會兒,又轉向虞翻,笑道:「不習慣吧?」
「確實不太習慣。」虞翻平躺著,雙手交疊在胸前,雙目望天。「家父做日南太守,我曾隨他在日南住過幾年。日南生亂,他率兵征討,我也跟著他行軍。日南的條件很差,卻也比將軍這兒的條件好一些。」
「你還去過日南啊。日南如何,說來聽聽。」
「一群蠻夷,有什麼好說的。」虞翻嗤了一聲:「四年太守,只因為任上出了叛亂就不能升遷,反倒落了一身病,未至花甲,卻衰老如古稀。後來也想明白了,以我虞家這樣的條件,二千石已然不易,再向上太難了。沒有貴人提攜,三公無望。在中原世家的眼中,會稽乃是蠻夷之地,怎麼能出三公。」
「你虞家和虞舜有關係嗎?」
虞翻咧了咧嘴,笑道:「我聽說將軍讓陸康等人重述吳會史地,要追溯到舜禹之時,可有此事?」
「有。」
「就是想用舜避丹朱的故事嗎?」
「可以嗎?」
「這倒沒什麼可不可以的,可是就眼前而言,對將軍弊大於利。吳會世家其實大多來自中原,陸家也不例外,讓他們去追溯吳會故事,也就是增加一些談資而已,實際上用處並不大,反倒讓人覺得將軍以舜自比,有不臣之心。就算是高皇帝斬白蛇的故事也是後來才編的,否則項籍如何能在鴻門宴上放過他。」
孫策笑了。「你說得沒錯,現在造輿論的確沒什麼必要。不過弊大於利也談不上。沒有輿論,袁紹也不會放過我,決戰在所難免。豫州在手,揚州只剩一個豫章,荊州也有一半在手,就算我韜光隱晦,袁紹也不會坐視我壯大。」
「能拖一時算一時。」
「如果僅從輿論的角度來說,的確不宜過急,可是他們能幹什麼?除了讓他們做學問之外,我想不出太好的安排,所以找了個題目讓他們去做,免得他們無事生非。仲翔,有一句話,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希望你能聽一聽。」
「與我家的易學有關?」
「沒錯。」孫策坐了起來,神情很嚴肅。「我其實不懂易學,不管是你虞家的象數派還是鄭玄的義理派,我都不懂,但是我相信一點,通經致用,學問最終還是要用,要麼能產生實際利益,要麼能解答我們的某些疑問。否則就算你說得再好也沒用。易的初衷是什麼?書上說聖人創易,我不太相信,但我覺得『仰觀於天,俯觀於地,遠觀於物,近觀於身』這個原則是應該堅守的,你研習易經應該法聖人所法,而不是法聖人所言。」
「原來將軍是法先王啊。」
孫策搖搖頭。「我既不法先王,也不法後王,我只問有利無利。有利,哪怕是凡夫所言,我也聽,無利,哪怕是聖人所言,我也不聽。」
虞翻也坐了起來,怪眼一翻。「那豈不是唯利是圖?」
孫策眼皮上翻,還以白眼。「儒學是怎麼大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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