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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慶有些低落地回到住所。
五百多頃的田莊裡,到處有身著僚人服飾的武士巡邏。這些人,有的是當年跟隨朵朵父親的老部下,有的則是僚帥派來的護衛。哈士奇在這方面,很謹慎,並沒有徵召不熟悉的人過來。
這是哈士奇最後一個藏身之所,在用人方面,更加謹慎。
「姑姑走了?」
裴翠雲在門廊上點茶,見鄭言慶回來,把一杯茶水放在他面前。
她隱隱約約,能覺察到一些言慶和裴淑英的不同尋常,但並沒有聯想到其他的地方。
這是個溫淑賢惠的女子,或者說,有點書呆子。
鄭言慶點點頭,在門廊上坐下,喝了一口峨嵋山上剛采來的新茶。這種純天然的綠茶,和後世那種用大棚孕育出來的蒙頂茶,有天壤之別。一口淡雅清茶入口,口齒留香。那淡淡的,清雅的茶香沁入肺腑,讓原本低落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轉許多。有人說,點茶見功夫。
真正的點茶高手,能將他們的心情,傳遞給飲茶人。
言慶也是喝茶的高手,但論茶的功夫,顯然和裴翠雲,還有很大的差距。
「好茶!」
他忍不住贊了一聲,而後問道:「朵朵呢?」
「哦,今天僚帥派人過來,說是打聽到了一些孫先生的消息。」
峨嵋山面積很大,距離榮樂城大約有三十多公里,分為大峨嵋、二峨嵋、三峨嵋和四峨嵋。
在這茫茫群山之中,想要找到一個修道的隱士,難度可想而知。
好在有朵朵,通過她與僚人的關xì ,僚帥派出人手,與居住於峨嵋山區的土著僚人接觸,打探消息。
「過些天高夫人就要來了,我準備帶著大海進山。」
「那可要小心點才行。」裴翠雲蛾眉一抖,輕聲道:「我聽朵朵說,那山裡有生僚出沒,兇狠的緊呢。」
僚人,有生僚和熟僚之分。
所謂熟僚,就是只居住於榮樂城周圍,已經歸化,或者說漢化的僚人。
除了衣著服飾,還有一些傳統的習俗不太一樣之外,他們和漢人的區別並不算太大。半農耕,半漁獵,過著極為穩定的生活。而生僚則是指那些未開化的僚人。這些傢伙兇殘野蠻,並保留著一些古老的習俗,茹毛飲血,出沒於山林之中,靠獵殺為生,戰鬥力極為強悍。
岷蜀地區,生僚主要集中於山區,所以官府也無可奈何。
鄭言慶應了一聲,「放心,我會多加小心。
對了,大海就和我一起入山,讓元慶留下來吧。這邊也不能沒個護衛的人,元慶的武藝好,他留下來,我也放心。」
裴翠雲嗯了一聲,為言慶的茶杯里,續上了水。
兩人就坐在門廊上,目眺天邊晚霞,飛雲亂渡的綺麗景觀,不由得有些痴了……又過了數日,高夫人抵達榮樂城。
長孫晟的喪事已經結束,霹靂堂的權力之爭,也告一段落。最終,長孫恆安也沒有得到這家主的位子。長孫行操臨陣倒戈,推選了長孫順德接掌霹靂堂。比爵位,長孫恆安比不過順德。比年紀,比權謀,比手段,比出身……他也樣樣落後,最後不得不俯首低頭。
長孫無忌原本也想跟來,但被高夫人所拒絕。
他馬上就到了進學的年紀,高夫人希望無忌能留在洛陽,好好修學,以求來年能進入官學。
長孫無忌雖然不太情願,可畢竟這是關xì 到未來的大事,最終也只得點頭。
高夫人不放心把無忌交給長孫順德,因為在這次霹靂堂權力之爭中,她發現長孫順德的心機太深。一開始唯唯諾諾,而後突然間發難,奪取了霹靂堂的控制權。這個人,不讓人放心。
所以,高夫人把無忌送到了她的兄弟高士廉那裡。一方面她放心,另一方面,高士廉學識見識都不錯,無忌在高士廉那邊,可以學到很多東西。這對於無忌的將來,無yí 大有好處。
而言慶,此時也打聽到了一些消息,準備動身入山。
一開始,鄭言慶並不準備帶著朵朵一起去。可是朵朵堅持,並細數了利害。
首先,朵朵會僚人土語,可以在適當的時候,和當地人進行交流;其次,朵朵現在是骨蘭朵,榮樂僚帥的侄女,這也能讓她解決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其三,她武藝不錯,不會拖累言慶。
鄭言慶想了想,也就答應下來。
裴行儼也要跟著一起去,不過鄭言慶沒有答應。
好一番勸說,總算是讓裴絆儼打消了念頭。
他與高夫人說明了狀況,請高夫人和無垢暫shí 居住于田莊。
在初夏的一個明媚清晨,言慶、朵朵和雄大海三人,帶上行囊,領著細腰和四眼,啟程動身。
三個人,都換了裝束。
白棉布綁腿,足蹬草鞋。穿著僚人的服飾,攜帶bīng qì 弓箭,和足夠的糧食。
峨嵋山山區近百平方公里,其中包括了大峨等四座大山。大峨嵋是峨嵋山的主峰,習慣上所說的峨嵋山,就是指大峨嵋。大峨嵋與二峨嵋,兩山相對。迄迄望去,雙峰縹緲,猶如畫眉。
山路陡峭險峻,山勢起伏突兀,有橫空出世的雄偉之色。
大峨眉山,主要以佛寺為主,是佛教普賢菩薩的道場。
孫思邈不大可能在大峨眉山上修道,所以可以不必去那裡尋找。根據僚人的消息,孫思邈最有可能是在二峨嵋和三峨眉這兩座山峰。特別是三峨嵋,有不少道觀。即便是孫思邈不在那裡,想必也能從那邊打聽到一些他的消息。所以,言慶等人的目標,就定在了三峨嵋。
入山時,山中起了霧。
峨嵋山以多霧而著稱,常年雲霧繚繞,雨絲霜。瀰漫在山間的雲霧,變化萬千,使人如進入仙境之中。鄭言慶三人入山之後,按照當地人所說的路徑,很快就找劍了三峨嵋的道觀。
可是,細打聽下來,卻無一人知道,孫思邈的行蹤。
「小秀才,似孫先生那等閒雲野鶴,恐怕未必看得上這些道觀。
他會不會藏於深山之中,與某個山野中的洞府,吐納修行,不理世事呢?若如此,要找他只怕困難。」
言慶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
那是孫思邈最後一次給他送信,只說了些修行之事,並沒有談及其他。
信中也只是說,他在峨嵋山,與幾位好友一起修道,所得頗多。
還說袁守城道法精深,言語之間流露羨慕之意。
「不太可能吧!」
鄭言慶低聲說道:「孫先生既然是與人一起修道,居住於山野洞府的可能性,恐怕不是很大。
我估計,最有可能的是他所在之處,是一個小道觀。
恩,讓我再看一看……」
言慶把孫思邈的來信,重又拿出來仔細閱讀。
「朵朵,你可知道,峨嵋山上,何處杜鵑最紅?」
鄭言慶突然詢問。朵朵一怔,搖搖頭說:「這個我哪裡知道?我也是第二次來峨嵋山罷了。」
「尋個道觀問問看。」
鄭言慶說著,邁步準備下山。
細腰和四眼,卻在這時候狂吠起來。
緊跟著,遠處枝頭上傳來吱吱聲響,幾隻金絲猴,顯出了蹤跡。
鄭言慶一怔,詫異的向那猴子看過去,卻沒有放在心上。誰都知道,這峨嵋山的猴子無數。
後世,峨嵋山的猴子,可是比現在要瘋狂許多。
他上前拍了拍細腰和四眼的腦袋,示意它們不要再叫。
「朵朵,咱們往回走吧。」
鄭言慶說著話,伸手從朵朵的肩膀上接過了包裹「,我記得來的路上,好像有一座寺廟。咱們去打聽一下……孫先生說,他與友人曾在山中賞杜鵑花。想必他修行的地方,杜鵑當為一景。」
朵朵答應一聲,也不與言慶客氣,手持利劍,與言慶並肩而行。
不知不覺,山中雲霧越發濃重。
鄭言慶三人走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不得不停下腳步。
「我記得那寺廟並不遠啊……為何走了這麼久,還沒有看見寺廟的蹤影?」
鄭言慶說著,和朵朵相視一眼。
心裡突然間一驚,一個不好的念頭,油然自心底升起。
莫不是,走岔了山路?
「小秀才,不能再這麼走了!」
朵朵看了看天色,「這霧氣越來越重,天色也開始轉暗。咱們這樣再走下去的話,弄不好會有危險。依我看,還是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歇息一晚再說。待天亮之後,認清楚方向,再尋不遲……」
夜行山路,的確是危險重重。
言慶也不敢冒這種風險,於是點頭同意。
三人在附近,找到了一處乾燥,且能遮風避雨的地方。山嶺中枯枝甚多,所以也無需擔心山中霧氣濃重。鄭言慶用火摺子點燃火堆,雄大海在附近找到一眼泉水,把水囊灌得充足。
吃了乾糧,喝過了泉水。
鄭言慶讓朵朵躺在他身後休息。
兩頭獒犬則匍匐在不遠的干地上,假寐休息。
雄大海把沉甸甸的雙斧,置於身旁,坐在篝火旁的石頭旁邊,抱攏雙臂,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鄭言慶則再一次取出那封書信,一遍又一遍的閱讀。
信中,幾次出現了一個名叫希譙道人的名zì ,看上去應該是孫思邈的朋友。也許明天的重點,不應該放在孫思邈的身上,而是放在這個希譙道人的身上。因為從孫思邈信中的口吻來看,這位希譙道人,好像是久居於峨嵋山。既然如此,想必認識他的人,會比知道孫思邈的人多。
把書信收好,鄭言慶深吸一口氣。
這感覺,真好像是入山找神仙一樣的凡夫俗子。
仙蹤縹緲,辛苦許久,卻全無頭緒「這種奇妙的感覺在言慶心中一升起,就再也無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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