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罕被程越教訓得啞口無言,心中惱怒卻不敢發火,不自覺地對程越生出一絲懼意——這個漢人真惹不得!
忽必烈雙眉緊鎖,看了那木罕一眼,心想事到臨頭,那木罕依然畏首畏尾,難怪昔里吉等人越來越猖狂,還得程越來為他收拾殘局,罵得好!
那木罕查覺到忽必烈對他的不滿,不覺驚出一身冷汗,急忙把頭垂得低低的,趨到近前向忽必烈請罪。
那木罕不是孬種,他在幾年前奉忽必烈之命遠征,幾次打敗海都,立下很多功勞,建築阿力麻里這座城就是那木罕的主意。他之所以對程越屢次質疑,只是出於對漢人的不放心。
闊闊出與牙忽都算是真正見識到了程越在朝中的地位之顯赫,忽必烈竟沒有站在親生兒子一邊!
忽必烈揮了揮手,沉聲道:「程越你們也見過了,還有疑問麼?」
那木罕哪還敢再說話,牙忽都也一臉苦笑,沉默不語。
忽必烈對程越道:「昔里吉那些人不好對付,你萬事要小心,朕會派人幫你盯著,一有異動,馬上通知你。若是事情緊急,憑著你中書左丞的大印,朕准你調動全城的兵馬,違令者,斬!」
程越上前施禮領命,群臣皆心頭大震,忽必烈對程越的信任,竟遠在他們預想之外!
程越則在心中感慨,忽必烈啊忽必烈,就以你這樣的氣魄,才配做我的對手!
忽必烈道:「傳朕的旨意,闊闊出,由你帶領昔里吉、脫脫木兒、撒里蠻、藥木忽兒、八魯渾、粘闓,率騎兵六萬人歸入程越的右軍,見機行事。牙忽都,你率軍三萬人投入阿術的左軍。那木罕,你率兩萬精兵在朕的中軍帳下聽令!」
三位宗王一齊上前領命,闊闊出身負重任。喜憂參半,走到程越面前以軍禮相見。蒙古宗王已有許多年沒給漢人行過禮,眾人都看著新鮮。
程越端坐椅中,受了闊闊出的拜見。馬上讓他附耳過來,在他耳邊低語片刻。
闊闊出連連點頭,不動聲色地退到一旁。
忽必烈又道:「那木罕,海都那裡怎麼樣了?說給朕聽。」
那木罕道:「父汗,海都與都哇、忙哥帖木兒趁父汗南征未能全勝。集合二十萬兵馬正準備進攻玉龍答失部,禾忽、脫忽與外剌等部也蠢蠢欲動,再加上昔里吉等人不甘雌伏,父汗來的時機再好不過。」
忽必烈問道:「玉龍答失那裡派了誰去?」
那木罕道:「派了別乞列迷失和李恆去,伯答兒他們還留在這裡。」
忽必烈微笑道:「好,別乞列迷失和李恆都是勇將,有他們在,出了事也不要緊,人一定回得來。」
那木罕道:「還有,欽察的土土哈不願為忙哥帖木兒效力。率軍三千人來投,父汗隨時可以召見他。」
忽必烈拍掌大笑,道:「好,朕一直覺得土土哈是朕的人,果然不錯,哈哈。」
程越突然開口道:「大汗,不止這些人,各系諸王都要派人盯緊,他們對大汗繼汗位也多有不滿,一有機會。難保不會在各地侵擾。」
忽必烈點點頭,道:「這個朕知道,朕將各大部落的人馬都集中到一起,就是要看看誰會興風作浪。回去的時候正好一併收拾!」
程越微微一笑,道:「上都和林那裡,大汗只帶來三萬人,陝西的三皇子也沒有奉命北上,皆是此意吧?」
忽必烈哈哈大笑,道:「什麼都瞞不過你。你的右軍。朕這次寄望甚深,你可要給朕多賣些力氣。朕放任兩位公主每天跟著你,朕的三位皇后一位皇妃也經常在你身邊,你以為沒有閒言碎語傳到朕的耳朵里麼?但是,朕相信你,你更要對得起朕的信任!」
幾句話說完,程越不禁為之深深震撼,一種從未體會到的知遇之情充溢全身,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好一個忽必烈!
好一個蒙古大汗!
換作別人,就憑忽必烈剛才那幾句話,絕對會一輩子死心塌地為忽必烈效命。可惜程越不是別人,感動歸感動,程越心中對忽必烈的戒心反而更強。自己不知不覺間險些中了忽必烈的施恩之計,這個該死的老頭子,真狠得下心,來了一著貨真價實的捨不得老婆,套不著流氓!
忽必烈用心觀察程越的表情,見他面露感動卻並無愧色,心底里暗暗鬆了一口氣。
四個老婆和兩個女兒整天跟程越混在一起,他怎麼可能不擔心?但他為了籠絡程越,故意不聞不問,現在把話挑明,果然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反應,程越從此應該會對他更忠心。
他暗中派人打聽過,程越與后妃和公主相處時,偶有親昵,然而決無不軌之舉,而且從來也不會與其中一人獨處,很懂得分寸。現在試探下來,果然如此,程越算是個守禮的君子。
程越將計就計,大跨步地上前跪倒,一臉激動地道:「大汗,臣自北上以來,大汗對臣百般容忍,萬般優容,視臣如心腹手足,對臣的信任始終如初。所謂士為知己者死,臣當赤膽忠心,為大汗掃除四方叛賊,以報大汗知遇之恩!」
忽必烈上前扶起程越,笑道:「朕不是對你說過麼,朕一直把你當兒子一樣看待,朕的兒子都是你的兄弟,以後你還要多多看顧,不要讓他們壞了朕的江山,苦了朕的百姓!」
程越斬釘截鐵地道:「是,臣若有負大汗所託,天厭之!」
忽必烈重重地拍了拍程越的肩膀,心中確實感慨,如果程越真的是他的兒子,那該有多好。他對程越的欣賞決非故作姿態。
眾臣這才明白忽必烈為籠絡程越付出了怎樣的心血!那木罕等人更是心驚,他們確實不知道程越有多厲害,竟然值得忽必烈一再破格。
忽必烈道:「那此戰當如何你明白了麼?」
程越道:「是,不急著與之決戰,消磨三大汗國的銳氣後,再一決勝負。」
忽必烈微笑道:「與你的見解一樣麼?」
程越道:「臣遠不如大汗高明。」
忽必烈笑道:「你打的主意一定也是這個,不必謙虛。」
程越道:「臣不敢。」
忽必烈很滿意於程越對他的尊重。程越對他手下所有的諸王、大臣毫不客氣,只有對他一直恭恭敬敬,雖然有點不太聽話。
忽必烈道:「下午昔里吉那些人就會去拜見你,你好自為之。晚上會有賜宴,你要準時到。」
程越道:「是。」
忽必烈揮手道:「去吧,去準備一下。」
程越從宗王府退出,回到府中立即召肖震、馬福布置妥當。與眾妾吃了午飯,坐等麾下眾將前來。
午時剛過,張孝忠、張弘范等將領陸續到達,坐定之後,門前即有通傳,闊闊出率昔里吉等六名諸王前來拜見。
廉希憲見程越坐著動也不動,道:「大帥,八皇子到了,要不要出門迎接?」
程越奇道:「他們都是我的部將,豈有主將迎接部將的道理?」
張弘范忙道:「大帥身份貴重,不如讓廉大人率末將等出去迎接如何?」
程越擺了擺手,道:「不必,讓他們自己進來。」
眾將見程越渾不在意,都不禁捏了一把冷汗。闊闊出是八皇子,是察必大皇后的小兒子,深受大汗寵愛,受到這樣的冷遇能不發怒麼?
闊闊出帶六王等在程越府門前良久,脫脫木兒沒看到程越出來迎接,氣得大罵道:「好一個沒教養的南蠻子,這麼多諸王到他府上,竟敢賴在府中不出來!待會兒見到他,打不了他也要罵他個半死!」
六王都憤憤不平,只有闊闊出面不改色,從容地道:「程越身為右軍統帥,又是駙馬、中書左丞,不迎候我們不也是應該的麼?」
眾將見闊闊出並不動氣,只得暫時壓抑住怒火,跟在闊闊出身後向里走去。
闊闊出一行人走進正堂,程越端坐不動,廉希憲等元將全都起身行大禮,張孝忠等宋將只行半禮。
昔里吉等人見程越依然故我,更為憤怒,但礙於闊闊出在場,不好發作。
闊闊出神色一肅,上前見禮道:「末將闊闊出見過大帥。」
程越點頭道:「好,入座吧。」
闊闊出恭謹地道:「是。」坐到一旁。
滿堂上下,皆大吃一驚。闊闊出身為八皇子,為何對程越如此恭敬?
昔里吉等人本以為闊闊出總會表示一些不滿,他們就可以趁機與程越爭執,挽回些面子,不料闊闊出執禮甚恭,讓他們大感措手不及。
六王見程越目光森然地看著他們,情知自己沒有退路,只好上前一步,一齊行禮報上姓名,語氣中還是露出幾許怒意。六個人的漢語都不夠好,說起來很費力,不過好歹能明白、
程越一一認識了這六個快要成為他刀下鬼的人,道:「你們也坐吧,你們七個人來得最晚,以後要注意,我不允許你們還有下次,聽到了沒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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