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說得其實很保守,金方慶大概是當時的高麗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大將,與元朝的名將相比也不遜色。
前幾年的三別抄之亂,高麗的眾多將領被三別抄的軍隊打得落花流水。
王昛無奈,被迫向元朝借兵討伐,從而使元朝的勢力深入高麗,在各地都有駐軍,最大程度地控制了高麗的內政,當時高麗的主將就是金方慶。金方慶在剿滅三別抄中智勇雙全,展現出卓越的品質。
三別抄被平定後,金方慶得到王昛的重賞,官拜侍中,加開府儀同三司,位極人臣,為武班第一。可是,金方慶在征戰中也得罪了一些人,這些人一直在尋找機會誣告他。
韋得儒、盧進義、金福大就是金方慶被誣告事件的主謀。
蒙古與高麗第一次征討日本之時,金方慶就是高麗主將。韋得儒是當時的高麗三翼軍左軍使金侁麾下知兵馬事。在那場戰役中,金侁竟然當著他的面掉到海里給淹死了,而他卻沒有採取半點援救措施。戰後,金方慶以他不救主將為由,削去了他的官職。
盧進義,官任郎將,曾經跟隨金方慶討伐珍島。這位盧大人身居武職,偏偏對建功立業不感興趣,專干趁火打劫的勾當,搶到了大量金銀財寶。不過他最後白忙活一場,金方慶得知後,把他搶到的財物全部充了公。
金福大的情況和盧進義差不多,也是征討珍島的時候不好好打仗只顧打家劫舍被金方慶懲治。
這三個人因為對金方慶的怨恨搭到一處,當聽說金方慶從日本回來後,有四十六副鎧甲沒有交還兵器庫,三人便炮製出一篇匿名信,誣指金方慶等人慾支持貞和宮主(就是因為忽都魯堅迷失吃醋而被貶黜的原高麗王后王氏)、齊安公王淑行不軌之舉,所以藏匿武器,訓練士卒,想再次登江華島對抗大元。
這封匿名信被送到達魯花赤石抹天衢手中,石抹天衢抱著寧枉勿縱的想法。按著匿名信里列出的名單就把上至貞和宮主、王淑,下至金方慶、朴恆等人全部抓進了監獄,還緊急把金丘、柳璥這些文班高官叫來,讓他們連夜審問。一定要查出個究竟來。
因為本來就沒什麼大案,自然審不出來,石抹天衢無奈,只得請忽都魯堅迷失親審。
沒等忽都魯堅迷失開審,柳璥等大批大臣便膝行到她面前請願。忽都魯堅迷失被說服。放了這些人。
三人不死心,乾脆實名舉發,列明金方慶七大罪狀。這次,他們把信直接送到鳳州經略使忻都的案頭,言之鑿鑿,金方慶要反!
忻都大為緊張,帶上三百親騎跑到達魯花赤府,拉著石抹天衢一起又衝進高麗王宮,將貞和宮主、金方慶等人又抓了起來。
王昛和忽都魯堅迷失見勢,只得召集高麗大臣會審。並讓雙方人當面對質。
謊言是經不起推敲的,出面誣告的幾個人被柳璥等大臣問得張口結舌,只能確定一條罪狀,就是金方慶的義子韓希愈等十二人確有藏匿甲冑之舉,被當庭打了屁股了事。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本可以就此了結,但偏偏有人不肯,就是前面曾提過的洪茶丘。
洪茶丘把事情捅到了中書省,中書省不明所以,當然報到了忽必烈面前。
忽必烈馬上降旨徹查。金方慶於是又被第三次關進監獄,遭到洪茶丘的拷打。幸好程越來得早,金方慶還沒有遭受到他後來經歷的酷刑。
朴球聽到程越對金方慶的稱讚,不由大喜。嘆道:「王爺對高麗將領尚且如數家珍,下臣欽佩之至。」
程越道:「我要征日,連這個都不知道能行麼?包括你在內,我都有所了解。」
又道:「忻都是個莽夫,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偏偏大汗還很寵信他,真是莫名其妙。我若不去,這傢伙必定又會把東征之事搞得亂七八糟,最後一敗塗地。」
朴球聽得程越此言,激動得兩手直搓,大起知遇之感。他心裡也是這樣想的,但誰敢說出來?更不要提批評忽必烈大汗了!鎮南王果真如傳說中一樣,明見萬里,權勢熏天!
程越道:「金方慶怎麼了,你接著說。」
朴球壓抑住興奮的心情,將此事的前因後果向程越一一道來。
程越早知會有此事發生,神色不變,道:「哦?證據可確鑿?」
朴球急忙道:「金將軍對大汗和高麗王忠心耿耿,立下無數戰功,為何會謀反?所謂證據,儘是些不實的誣告,一共只有四十六副鎧甲,要如何才能謀反?」
程越當然知道他所言不虛,金方慶能征善戰,還會治政,是他一定要救出來的人才。
三年前征日時,忻都甫一開戰即取得大勝,防守的日本人死傷極其慘重。攻上陸地沒多遠,日本各地的軍隊陸續趕到,相繼發起捨生忘死的所謂豬突猛進(日本人所說的豬是野豬,家豬叫豚,野豬在日本人的概念里是一種十分兇猛的動物,面臨危險時,常常會不顧自身的安危奮勇衝鋒)。在一波波不停地攻擊下,元軍的傷亡開始增多,給養尤其是箭矢的供應難以接繼,不敢再往裡進攻。
忻都見勢不妙,召集各軍在博多灣的戰略要地赤坂山上商量對策。忻都沒想到日本軍隊人數眾多,而且頗為強悍,他們只帶了一萬五千人,準備不足,恐怕根本打不下日本,打算立即回到船上,先撤回高麗,日後再戰。(應該說,這種想法不能算錯)
金方慶認為連夜撤回船上恐有不測,不如破釜沉舟,繼續進攻,說不定會死中求生。
其實,當時的日軍被元軍的突然來襲打得幾近崩潰,全國上下一片恐慌,根本無力進攻元軍,而是忙著在大宰府周遭調兵遣將,壘牆防守,只盼能抵禦元軍的下一波進攻。
忻都幾經考慮後,還是堅持己見,率軍回到船上向高麗回撤。結果最倒霉的事被他們遇到,當天晚上,狂風大作,船隻彼此碰撞、觸礁沉沒,一萬五千大軍十不存一,狼狽而回。
忻都因而對此役耿耿於懷,多次上書要求再度征日,誓報當年的一箭之仇。
日軍提心弔膽多日,始終不見元軍來攻擊,一探方知元軍已因風暴而全軍覆沒。消息傳出,全國一片沸騰,認為是天神助日本擋住元軍的侵略,那次的颱風遂被稱為——神風?。
程越道:「此事你跟別人說了麼?上奏大汗了麼?」
朴球嘆道:「下臣明知金侍中受到冤屈,當然想上奏大汗。但自到達大都以來,只見到中書省的幾位參知政事,沒辦法上達天聽。金煉金樞密曾對下臣說過,朝中主持正義的貴人,沒有能超過王爺的。請王爺為下臣指點迷津,如何能救出蒙受不白之冤的金侍中?」說完又跪到程越面前。
程越道:「起來,用不著跪。金方慶如果沒有犯謀反之罪,我自然會還他的清白。此事不是什麼大事,等我到開京以後,再斷此案。」
朴球大喜,起身抱拳道:「有王爺主持公道,金侍中有救了!」
程越搖頭道:「金方慶的事還是小事,真正麻煩的是你們的王后忽都魯堅迷失,這丫頭從小就霸道任性,動輒打罵旁人。我答應過金煉,要對她稍加約束,不能讓她為所欲為,總得讓高麗上下過幾天舒心日子,整天被她折磨,誰受得了?」
程越這幾句話說完,朴球鼻子一酸,險些哭出來!
他身為高麗大將軍之一,又是王昛的心腹,經常聽說和目睹王昛被忽都魯堅迷失手持各式各樣的東西毆打或投擲,普通來說是棍棒之類,時不時還有花瓶、椅子、屏風等等,花樣百出,令人膽戰心驚。
王昛時常被忽都魯堅迷失打得落荒而逃,逃得慢了,就會被打到遍體鱗傷,頭破血流,他又不敢還手,因此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反而像個女人一樣會暗自垂淚,對他們這些近臣動不動就大吐苦水,大臣們也束手無策。
如果鎮南王真的能管住王后,哪怕只讓她少打幾次人,高麗國上下也會感激不盡!
程越知他無法回答,笑了笑,道:「明天我要上朝,你說的這些事情都交給我吧,沒什麼事你就先回去,待我到高麗後自有分曉。」
朴球感激地道:「一切拜託王爺,下臣告退。」恭謹地深深一禮,後退走出房門。
朴球一走,顧夫人便好奇地問道:「官人,那個忽都魯堅迷失公主真的很難纏麼?方才的朴將軍聽到官人要管教她,眼圈都紅了呢。一個大男人,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才能氣成那樣。」
程越哈哈一笑,將顧夫人攬在懷裡,嗅著她身上的幽香,親昵地道:「你以為女人都像你們這樣溫柔聽話麼?世上總有幾個刁蠻任性的,完澤和囊加真這個妹妹即是如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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