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回京!打擊湘軍!圖窮匕見!
這是第三輪殺戮了。
整個內城,都陷入了一場死寂。
大規模的槍決之後,依舊是把人拉去化人場,然後一遍又一遍地洗地。
而惠親王綿愉回到王府之後,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他腦子裡面只浮現一句話,都興阿對他們的警告:你們這樣做,難道沒有想到這樣的結果嗎?
你們在做之前,能承擔得起這個後果嗎?
現在後果出現了!
其實綿愉今年歲數並不算大,僅僅五十歲而已,但已經感覺到身體大不如前了。
歷史上的他,是1864年離世的。
他這輩子,很多時候口號喊得震天響,但是實際上沒有做成什麼事情,當時跟著肅順爭權,也就是喊兩句口號而已。
因為沒有必要,他這輩子已經榮恩之極了,再努力也爭取不到什麼了。
所以,這一次另類的千叟逼宮,算是他第一次出手做大事。
當然,這件大事從策劃者,到組織者,其實都不是他。
他是被推出來的領導者,並且關鍵時刻的下令者。
結果
蘇曳哪怕不在京城,這一招還是被暴力破解了。
究竟殺了多少人?不知道。
但接下來,不知道又有多少旗人披麻戴孝。
他望著房梁,手中把玩著一段白綾。
然後,輕輕地把白綾甩上去。
他真不是害怕,也不是擔心遭到清算。
而是無法面對這樣的後果,無法面對這樣的失敗。
就在他拉扯白綾的時候,有人沖了進來,跪著抱住他雙腿道:「阿瑪,你這是做什麼?伱這是做什麼啊?」
這是他的兒子奕祥,今年十五歲,桂良的外孫。
緊接著,恭親王奕,寶鋆全部沖了進來。
「惠親王,萬萬不可如此,萬萬不可如此啊。」
「局面還好,局面還好啊。」
恭親王奕道:「皇叔,您是皇室長者,難道眼睜睜就看著祖宗的江山,就這樣一點點被篡奪嗎?」
「千古最難一死。」
「惠親王您連死都不怕,還怕和蘇曳斗到底嗎?」
惠親王綿愉緩緩道:「對,連死都不怕,害怕斗到底。」
「我倒是沒有真想死,就是想要感受一下這心境。」
「我也在想,當時肅順和端華為何在關鍵時刻會站出來。」綿愉緩緩道:「因為先帝走了之後,就屬肅順和端華個高,他們不站出來不行了。」
「肅順和端華死了之後,就屬我們個高,我們也不得不站出來了。」
「祖宗江山社稷,總不能就這麼被斷了吧。」
書房內。
綿愉忽然道:「蘇曳他究竟想要做什麼?他總共殺了三波旗人,我們旗人之間都是親戚,打斷骨頭連著筋,他殺了這三波旗人,就已經把天下旗人,全部給得罪透了。」
「漢人那邊,除了徐有壬和王有齡,他也把南方督撫全部得罪透了。」
「他究竟想要做什麼?他的那個阿瑪蘇赫,最喜歡熱鬧攀親戚,如今在京城卻也呆不下去了。」
「這樣殺下去,他一家子在京城都呆不下去了?」
「難道他真的跑去南京,另立基業嗎?如果那樣的話,他在北京折騰什麼?」
「按照這樣殺下去,整個京城未來誰擁護他?他總不能把幾百万旗人,全部殺光吧。」
寶鋆忽然道:「王爺,這就不是我們要想的問題了。」
「我們現在要想的只有兩個問題,蘇曳這樣做下去,祖宗的江山社稷,會不會完蛋,或者更加直白的說,這還是不是大清的江山社稷。」
幾個人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綿愉道:「這樣弄下去,旗人所有的特權,全部沒了。八旗也被徹底瓦解了,這個江山社稷和我們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寶鋆道:「那要不要徹底阻止他?」
這話就說得很奇怪了,當然要阻止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在阻止他嗎?
寶鋆道:「之前所做的一切,確實是在阻止他。但總是抱有幻想,帶著妥協的,不敢徹底對立,不敢徹底對戰到底。」
綿愉道:「軍隊在人手裡,如何徹底對戰到底?」
寶鋆道:「我們之前的鬥爭目標,就是讓蘇曳妥協,退讓。哪怕最高目標,也就是讓他從中樞下野,所以不管做什麼都不徹底。」
綿愉道:「還要如何徹底?」
寶鋆道:「不計一切代價,讓他失敗。」
「所謂不計一切代價,就是甚至要借用敵人的力量。」
「哪怕是俄國人的力量,哪怕是那些漢人軍閥的力量,哪怕是西北那些叛賊的力量。」
「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嗎?每一次鬥爭之後,蘇曳的反對者就死一茬,他的力量就強一些。」
「上一次,僧格林沁、德興阿、多隆阿等人都還是我們這邊的,而現在呢?他們全部不願意和蘇曳對立了。」
「再看看這一次地方八旗裁撤,儘管出了一些小亂子,但整體而言,誰敢大規模出來反對,就全部乖乖地服從裁撤了。」
「蘇曳每打一次,就會消滅一部分對手,就會有一部分對手歸順於他。」
「如果這次旗務改革,真正讓他徹底搞成了,那意味著什麼後果,幾位王爺知道嗎?」
恭親王奕道:「意味著很多八旗大臣,都會放棄抵抗。意味著朝廷中樞的很多漢人大臣,也會紛紛倒戈。」
寶鋆道:「對,別看蘇曳現在是獨夫。北邊徹底得罪了旗人,南邊徹底得罪了漢人督撫。」
「而且這一局,他一個人要單挑南北兩個對手。北邊要擊敗我們,南邊要瓦解湘軍勢力。」
「如果這一次讓他辦成了,那朝中還有誰敢和他對抗?」
「現在滿朝文武都盯著我們,盯著湘軍,都等著這一次鬥爭的結果。」
「所以,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幾個人沉默,表示認同。
「如果,當時肅順、端華等人死了之後,蘇曳沒有提出激進的旗務改革,那就證明他和我們有緩和的餘地,他對我們還有一定的合作幻想。」
「但是,他直接提出了激烈的旗務改革,就證明了他的決心。」
「對他而言,非進即退。」
「所以,我們這邊也不能對他抱有任何幻想了。」
「當然了,向他投降,還是可以的,他大概非常迫切渴望我們的投降。但一旦對他投降,那就要成為他的馬前卒,就要為他頂著天雷地火,就要為他的旗務改革衝鋒陷陣,就如同今天的崇恩和兆布一樣,關鍵是這樣的話,諸位願意嗎?」
當然不願意。
看看載垣,儘管是軍機領班大臣,但關鍵時刻投降了蘇曳,出賣了端華和肅順,立刻在旗人社會性死亡了。
完全變成了臭狗屎。
就算你是軍機領班又怎麼樣?每一次上朝,所有的八旗大臣都鄙視你,甚至當面啐你。
你載垣的王府,每天都有旗人去潑屎潑尿。
甚至不知道有多少旗人勛貴和你載垣斷絕了關係。
而兆布和崇恩,只怕祖墳都會被旗人挖掉。
「幾位王爺,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再也沒有後退的餘地了。」
「而且這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眼下湘軍十幾二十萬人,北邊的俄國人五萬大軍,西北的叛軍幾十萬人。」
「蘇曳手中,就只有兩個鍋蓋都不到,而且還在大肆裁軍,但是卻要面對三處冒火的地方。「
「洋人軍隊的戰鬥力,我們是知道的,當時一萬多人,輕而易舉擊敗了我們近十萬大軍。」
「所以這一次,就要齊心協力,讓蘇曳徹底覆滅。」
「我們這邊不硬起來,南邊的曾國藩他們就會軟下去。我們這邊強硬了,湘軍那邊才會徹底對抗到底。」
「所以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拼死一戰,否則祖宗的江山社稷就徹底完了,我們的前途,我們的子孫也就徹底完了。」
「惠親王,你這一次願意公開領頭嗎?」
綿愉道:「我不是一直在領頭嗎?」
寶鋆道:「之前不算,之前你沒有正面對抗蘇曳,沒有正面攻擊蘇曳。」
綿愉道:「但我已經辭去了議政大臣之職。」
寶鋆道:「您還是大宗正。」
當天晚上,綿愉躺在床榻之上。
太醫來給他診病。
「沒事,王爺的身體還好,只要好好休養,問題不大。」
綿愉道:「你別騙我,實話實說。」
太醫道:「就是挺好的,就是挺好了。」
綿愉道:「你老實告訴我,究竟還有多長時間?」
太醫道:「您何出此言,何出此言啊。」
然後,太醫慌忙離開,唯恐再被綿愉拖住,說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言語。
此時,幾個兒子都跪在面前。
綿愉忽然道:「崇綺,怎麼樣了?」
崇綺,端華的女婿,八旗極少的大才子。
奕祥道:「在家裡好好讀書呢。」
綿愉嘆息道:「哦。」
然後,他閉上眼睛開始思考。
正常情形下,自己這幾個兒子,未來都會成為朝廷棟樑,一個親王,幾個貝勒和鎮國公肯定是有的。
進入中樞,也基本上是板上釘釘。
但是被蘇曳這樣一搞,如果讓他搞成的話,自己這幾個兒子,就統統都沒有未來了。
既然如此,那他這個阿瑪就要殊死一搏。
當然還有另外一條路子,那就是投降蘇曳。
但那可能嗎?載垣目前身敗名裂的下場,誰敢重蹈覆轍?
接下來幾日,儘管慈安太后萬般不願意,儘管一而再說自己身體不舒服。
但是,朝會還是不得不進行。
因為清朝和明朝不一樣,那種長期不上朝是不敢想像的。
上朝之後,惠親王綿愉出列道:「老臣有本上奏。」
慈安太后一皺眉,你不是請辭了嗎?
不過,她當然知道,惠親王除了是議政大臣,還是大宗正。
「兆布,沒有旨意,擅自動兵,屠殺無辜,形容謀反,臣請太后下旨,捉拿兆布,明正典刑!」
這話一出,全場一震。
惠親王,你之前不是一直躲起來的嗎?懂不懂就關閉王府,什麼事情都不管的。
怎麼現在這麼剛了?
而站在旗人王公大臣而言,倒是頗有幾分悲壯之意。
肅順和端華死了,綿愉就頂了上來。
總不能不抵抗吧,總不能讓蘇曳一個人,把所有的八旗王公全部摁死在地上吧。
果然,聽到綿愉的話後,慈安太后秀美的臉蛋一抽。
又來了,又來了。
真的一點安生日子都沒有了嗎?
她左右看了一眼,忍不住想要宣布本宮身體不適,退朝。
但是,這招式用的太多次了。
大概,已經無效了。
崇恩出列道:「惠親王荒謬,兆布完全是奉旨辦差,何錯之有?」
綿愉道:「什麼叫奉旨辦差?兆布出兵,可有兩宮懿旨嗎?」
崇恩道:「之前兩宮太后說得清清楚楚,任何人等,不得在非法聚集,逼迫兩宮太后,一旦觸犯,格殺勿論。也就是說,這是一個長期有效的旨意,乃是自動觸發,所以兆布出兵,自然名正言順。」
這當然算是強詞奪理的,不管任何理由都掩飾不了兆布無旨出兵。
接下來,又一個接著一個旗人大臣,紛紛站出來。
「太后娘娘,奴才請捉拿兆布,明正典刑。」
「奴才附議。」
「奴才附議。」
「奴才附議!」
在場文武百官,旗人大臣一個接著一個站出來。
軍機大臣之中,有一半人站出來。
滿朝文武中,八成旗人大臣,全部站出來。
上上次,對八旗兵大開殺戒,那還只是底層八旗兵。
上一次,對八旗無賴大開殺戒,也只是底層。
但這一次,一千多名八旗老叟,可就不是底層了,他們被抓捕的子孫,也不是底層了。
已經清點出來了,總共殺了一千六百多人。
其中不乏旗人官員,光在內務府辦差的,就有二百多人。
眼下,頓時一邊倒的架勢。
緊接著,有一老翁顫顫巍巍出列,躬身道:「臣,附議!」
所有人一愕,竟然是翁心存?
歷史上此公去年死的,沒有熬過冬天。
而在這個世界,或許是因為殺子之仇支撐著,使得他熬過了去年冬天。
但,身體顯然也是不佳。
其實,他算是隱忍的,心中堅決判斷自己的兒子翁同書就是被蘇曳所殺,充滿了刻骨的仇恨。
但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出面攻訐過蘇曳。
而如今,他覺得自己很難熬得過這個冬天了,覺得再不出聲,就沒有機會了。
而且歷史上,此人和肅順交惡被革職,一直到辛酉政變之後才被重新重用。
在這個世界,他們擁有共同的敵人,所以也沒有交惡,一直到現在此人都是協辦大學士。
而且,還是同治皇帝的老師,只不過因為身體年邁,不少時候都是翁同龢代為上課。
見到翁心存出列,周祖培、焦佑瀛這兩個漢人議政大臣,低著頭一聲不發。
在很多漢人大臣來說,所謂旗務改革一之事,是你們八旗的家事,我們漢人無權過問,正好可以置身事外。
而在場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前江寧將軍托明阿,還有一個是前廣州將軍穆克德訥。
這兩人在蘇曳面前,口口聲聲自稱奴才。
托明阿在南京的時候見到蘇曳的威風,內心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抓住最後的機會,重新投入蘇曳帳下,獲得重用。
進京之後,他發現這個機會一直都在。
他也是旗人,而且是一品高官,只要他當眾宣布,他支持蘇曳的旗務改革,那就是一個投名狀。
一定會獲得重用。
所以他已經痛下決心,回京之後,一定要找到一個好機會,慷慨陳詞,支持旗務改革,交上這份投名狀。
但是回京之後,他發現整個氣氛是完全不一樣的。
在南京,完全就是蘇曳的地盤,所有人對他都是敬仰和服從。
而到了京城,就仿佛進到了敵境一般。
所有的旗人對蘇曳,都是恨之入骨,喊打喊殺。
尤其載垣,作為一個軍機大臣領班,此時臭狗屎一般的境遇,更加讓人畏懼。
京城是一個人情社會,尤其是內城,有人捧著你,你才是爺。
沒人碰你,官職再高,又有何用?
而今日朝堂上的刀光劍影,更是讓他畏懼。
自己這一二百斤承受得起嗎?只怕自己剛喊出口,還來不及掌握權力,就已經被唾沫星子砸死,就已經粉身碎骨了。
於是,托明阿最後再鼓起一下勇氣,然後徹底放棄,慫了。
他不由得望向前廣州將軍穆克德訥,發現對方也是低頭不語。
算了,算了。
沒有這本事,就不充這個英雄好漢了。
今天的朝會,本來有很多事情的,最終變成只有一件事情。
無數的八旗大臣,集體向太后施壓,逼迫抓捕兆布,明正典刑。
慈安太后嬌軀發抖,雙眸通紅。
忽然間,小皇帝說了一句話:「這兆布,這麼壞嗎?」
這話一出,全場震驚。
八旗大臣狂喜。
皇上雖然只有八歲,但畢竟是皇上啊。
頓時,有人出列道:「是啊,皇上。這兆布沒有聖旨,擅自出兵抓捕旗人官員,大開殺戒,形同謀反,罪大惡極啊。」
「閉嘴!」慈安太后忍不住道:「你知道什麼?」
然後,她直接喊道:「散朝。」
接著,直接牽著小皇帝離開了乾清宮。
回到鍾粹宮後。
慈安太后顫抖道:「是誰教你這麼說的?」
小皇帝道:「沒有誰教兒臣,但是兆布確實亂殺人了。」
慈安太后道:「以後這樣的話,一個字都不許說。」
小皇帝道:「兆布是不是蘇師傅的人?內務府都是朕的家奴,蘇師傅是不是要解散內務府啊?」
慈安太后道:「閉嘴,閉嘴。」
接著,她前所未有的嚴厲道:「載淳,你年齡還小,很多事情還不懂。從現在開始,關於你蘇師傅的事情,你一個字都不要說,一個字都不要提。」
小皇帝道:「兒臣知道了。」
…
接下來,整個京城,不斷有人發喪。
滿城悲憤。
整個朝廷就只有一個議題,捉拿兆布,明正典刑。
慈安太后,又開了兩次朝會。
但每一次朝會,都是有無數的八旗大臣上奏,請太后下旨捉拿兆布。
其他議題,幾乎全部被擱置。
每一次,慈安太后都只能強行散朝。
她再一次進入寢食難安,不斷清減下去。
她真覺得每一日,都是度日如年。
而就在這個時候。
蘇曳回京!
這個消息,瞬間如同一陣風一般,刮過了整個京城。
所有文武百官,奔走相告。
蘇曳回京之後。
見到了跪在地上的兆布。
「王爺,是卑職擅自動了軍隊,請王爺降罪。」
「卑職,死不足惜。」
蘇曳將他攙扶起來,緩緩道:「不,你不但無罪,反而有功。」
「不要有任何思想壓力,繼續做你的事情。「
「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奈何你。」
兆布重重叩首,道:「奴才謝主子隆恩。」
蘇曳本能就要駁斥,什麼奴才,什麼主子。
「回軍營辦差吧。」蘇曳道。
「奴才告退。」兆布再一次叩首,退了下去。
「王爺,這綿愉身體不佳,覺得時日無多,所以反而不怕死,奮死一博了。」田雨公道:「這些八旗王公,還真是頑固啊,死了肅順和端華,立刻又有人衝出來。」
林紹章道:「根據我們交戰的經驗,八旗不乏血勇之氣。」
旁邊的崇恩忍不住白了一眼,我也是八旗。
蘇曳道:「載垣怎麼樣?作為旗務改革大臣,他一直沒有發聲嗎?」
田雨公道:「沒有,他一直稱病在家,一直都是崇恩大人頂在外面。」
「太后娘娘性情柔弱,能夠支撐到現在,已是非常不易了,王爺回京,太后娘娘就能鬆一口氣了。「
崇恩道:「王爺,載垣作為旗務改革大臣,又是親王,本是最合適人選。但如今一直躲在後面,看來是不願意衝鋒陷陣的了。」
蘇曳道:「本來呢,旗務改革,讓旗人大臣去主持,大家還算有一個體面。既然他們不要這個體面,那就休怪我用漢人來主持旗務改革了。」
崇恩道:「明日朝會,所有的炮火大概都會集中在王爺身上了。逼迫王爺揮淚斬馬謖,如果王爺不斬,大概就是徹底撕破臉皮,文武百官大面積稱病請辭在家,讓朝廷徹底癱瘓了。」
「西北那邊,一直壓著,一直壓著,現在大概也壓不住了。」田雨公道:「西北大亂,叛軍屠戮我漢人之事,大概還是依舊會發生,王爺之前所說的阿古柏入侵,甚至可能會提前。」
對於西北局面,蘇曳已經派去了大量的情報處間諜。
但是,那裡的局面脫離清廷太久了,情報處間諜去那邊,只能打探消息,想要改變局面,實在千難萬難。
陝甘回亂,疆地反清,清廷將近三分之一的土地,岌岌可危。
加起來,會有近兩千萬的漢人被屠殺,也給後世留下了巨大之隱患。
左宗棠平定西北,收復疆地,當真是民族英雄,千古流芳。
但這一次,蘇曳絕對不會讓左宗棠西征如此之窘迫無力了。
這一次,也絕對不會讓這麼多人死去了。
「還有俄國人那邊,集結了四五萬大軍,隨時都可能爆發戰爭。」
「還有南方湘軍。」
田雨公忽然道:「南方的湘軍,才是重中之重。」
「西北大亂,叛軍無數,已成定局,但說句誅心之言,這些叛軍進入不了我國核心地帶,剿滅他們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俄國公使口口聲聲說隨時可以發動戰爭,但是從莫斯科到東西伯利亞,萬里迢迢,沒有足夠的軍事物資,他們也不敢貿然開戰。」
「唯有湘軍,才是心腹大患,當務之急。」
蘇曳緩緩道:「田兄說的極對。」
當下局面,看似四面埋伏。
但核心,就在於湘軍,其他各方只是幫助湘軍牽制了蘇曳的軍隊而已。
田雨公道:「其實,曾國藩這一次出招很絕,很聰明,和王爺有異曲同工之妙。」
崇恩道:「挾洋自重。」
這個詞,沒有用錯。
曾國藩等人知道,現在趁著俄國人在北邊,西北那邊即將大亂,蘇曳的軍隊遠遠不夠,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旦等到西北局面平定,俄國人危機解除。
又或者再過兩三年,帝國新式陸軍源源不斷地訓練出來,那他這十幾二十萬湘軍就完全不是對手了。
他必須在這一兩年時間內,把湘軍的地盤徹底自立化,穩固化。
而用的法子,就是蘇曳曾經的挾洋自重。
為何這幾年以來,不但鬥爭得再狠,蘇曳經常把九江的兵馬抽調一空,但整個九江一直都是穩如泰山,不管哪一方都不敢出兵染指九江?
就是因為那裡面有大英帝國天量的利益。
誰動了九江,就會引來英國的報復。
而曾國藩這一次急匆匆地要召開招商大會,把英國另一派系的資本,美國資本,法國資本,少部分的俄國資本引進來。
就是複製蘇曳的手段,讓這些洋人的產業遍布在湘軍的地盤上。
如此一來,蘇曳再想要用軍事手段解決湘軍,就變得非常困難,會引起幾個列強可能的劇烈報復。
等到對方幾千萬兩銀子真的投下去的話,那湘軍的地盤,就是列強的地盤。
你敢出兵,那就意味著和列強開戰。
也正是因為如此,曾國藩等湘軍大佬,才有底氣和蘇曳徹底叫板,進行殊死一搏。
田雨公道:「所以,我們當務之急,就是阻止曾國藩的招商大會,絕對不能讓他成功。」
蘇曳道:「不,遠不止於此。」
鍾粹宮內。
蘇曳再一次見到了慈安太后。
她眼淚汪汪地盯著蘇曳,哭道:「要不然,你還是把她叫回來吧,我實在撐不住了。」
蘇曳看著她雙眼通紅道:「你有多久沒有睡覺了?」
慈安太后道:「根本睡不著,幾夜幾夜地睡不著。」
蘇曳心疼地把她抱進懷裡。
慈安太后道:「蘇曳,你把她召回來好不好?我什麼事情都不想管了,你放過我吧。」
「我現在一閉上眼睛,就會夢到先帝雙目流血責怪我,說我葬送了祖宗的江山社稷。」
接著,她昂起臉道:「你饒了我吧。」
次日朝會。
蘇曳一身五爪王袍,出現在朝堂之上。
或許真的是人殺的多了,他光是站在那裡,就充滿了震懾之氣。
「太后,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大太監增祿道:「有本奏來。」
頓時,所有人望向了蘇曳,看著這位王爺回京,有什麼大招要出。
結果,蘇曳站著一動不動。
惠親王綿愉再一次出列道:「啟稟太后,兆布沒有旨意,擅自出動軍隊,罪大惡極,請立刻捉拿,明正典刑。」
「臣附議!」
「臣等附議!」
「臣等附議!」
又重演了之前每一次朝會的局面,逼迫慈安太后處置兆布。
但不管昨天小太后如何向蘇曳哭鬧,此時是有安全感的,至少昨天晚上能睡著覺了。
她清脆聲道:「兆布將軍,歸屬陸軍部,蘇曳你是陸軍部大臣,怎麼說法?」
蘇曳道:「回太后,兆布出兵,完全是臣之授意。」
這話一出,全場震動。
接著,蘇曳根本不得對方反駁,寒聲道:「兩宮太后早就有過旨意了,誰再敢非法聚集於皇宮面前進行逼宮,那就是形同謀反,格殺勿論。但念在這群人都是六七十歲以上的老者,所以免死。但他們可以免死,他們的家人,卻要受到懲罰!」
「太后,臣懇請將參與這次逼宮老叟的家人,全部流放寧古塔!」
「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十六歲以上,可以免去流放之罪。剩下所有家眷,全部流放!」
這話一出,全場更是徹底色變。
什麼?
我們不但不能處置兆布,而且這幾千名旗人,還要被流放寧古塔?
你蘇曳,欺人太甚。
頓時,綿愉出列道:「啟稟太后,老臣準備參加十月十五,南方諸省的招商大會。」
這不是請奏。
而是直接宣布。
代表著朝廷中樞,就是要承認曾國藩招商大會的合法性,就是要讓湘軍分走洋務大權。
蘇曳寒聲道:「惠親王,曾國藩的招商大會,大概率是開不成了。」
綿愉道:「請問懿郡王,全面辦洋務,明明是你提出來的,地方督撫為朝廷分憂難道不好嗎?只有九江能辦洋務,其他地方就辦不得洋務嗎?」
而且關鍵是你蘇曳阻止有用嗎?
你除非直接宣布湘軍為叛軍,直接調集幾萬大軍南下。
否則,你就阻止不了招商大會,你更阻止不了美國公使,俄國公使,法國公使。
但是現在西北用兵在即,北方俄國人磨刀霍霍。
你的那些軍隊,面對這兩個地方都不夠,哪有軍力南下?
而且,曾國藩等人又沒有公開叛亂,依舊是大清的臣子,僅僅只是因為要召開招商大會,你就要掀起內戰嗎?
整個南方好不容易平定,又要起戰火,把南方富庶之地,徹底打爛?
蘇曳緩緩道:「總之,辦不成,就是辦不成!」
緊接著,外面傳來道:「英國公使卜魯斯爵士求見。」
片刻後,英國公使卜魯斯入內,道:「太后娘娘,皇帝陛下,為了應對日益嚴峻的海盜威脅,大英帝國的海軍陸戰隊,正式邀請大清帝國的陸軍,在上海進行聯合軍事演練。」
「時間為9月20日到10月20日!」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懇請貴國同意,在這段時間內,將上海劃為軍事禁區。」
「阻止一切非必要的政治活動。」
慈安太后望了蘇曳一眼道:「蘇曳,你是陸軍大臣,覺得如何?」
蘇曳道:「臣覺得此事可行。」
慈安太后道:「那就照辦吧。」
「擬旨!「
隨著慈安太后的懿旨一下。
幾日之後,就已經到了九江。
而後,王世清率領陸軍第一師,總共八千人沿著長江,進入上海。
緊接著,大英帝國武官尤根上校,率領兩千名海軍陸戰隊,正式登陸上海。
總共一萬人,開始聯合軍事演練。
拒絕任何外部勢力進入。
而後,美國公使、俄國公使、甚至法國公使都去找英國公使卜魯斯爵士進行咆哮。
但是沒有用。
大英帝國此時在中國的一把手,二把手,乃至高級武官,全是蘇曳派系之人。
蘇州,湘軍高層再一次進行密會。
如今已經是九月十九。
距離宣布的招商大會,十月十五,僅僅不到一個月時間了。
蘇曳直接派兵封鎖了上海,在上海進行招商大會肯定是不行的,接下來怎麼辦?
彭玉麟道:「執掌中樞,掌握大義,就是好用啊。」
曾國藩緩緩道:「諸位,蘇曳第一招,就已經如此猛烈,但是請諸位清楚地知道,這僅僅只是開始。」
「接下來,他的出招會越來越兇猛。「
「現在妥協的話,勉強還來得及。若再進一步,就無法挽回了。」
「諸位,還要再進一步嗎?」
曾國荃冷笑道:「事到如今,哪有後退的餘地?」
李續賓道:「現在後退,才真正貽笑大方。」
李鴻章道:「老師,西北那邊,北邊俄國人那邊,京城那些八旗王公大臣,還沒有發動嗎?難道就指望著我們一家嗎?」
曾國藩道:「快了,應該馬上就發動了。」
曾國荃怒道:「對蘇曳的四面埋伏也好,十面擊殺也好,趕緊上,趕緊上。此人一日不死,我一日不甘。」
「這等泄憤之言,毫無意義。」曾國藩道:「既然,諸位決定繼續,那就繼續。」
「八百里加急請奏朝廷,既然朝廷要在上海進行軍事演習,那我們招商大會就換一個地方。」
「十月十五日,日期不變,但改在蘇州進行。」
彭玉麟道:「既然改了地址,為何改在蘇州,為何不改在武昌?」
曾國藩道:「先定蘇州,更為恰當!」
而後,他的兒子再一次出發,乘船北上,用最快速度進京。
幾日之後!
曾國藩之子,曾紀澤風塵僕僕出現在朝堂之上。
「啟稟太后,啟稟皇上,兩江總督,江蘇巡撫,安徽巡撫,湖北巡撫,湖南巡撫等聯合上奏,既然朝廷要在上海進行軍事演練,但洋務運動乃是國策,所以招商大會日期不變,改為在蘇州進行,請太后和皇上恩准。」
這裡所謂的恩准,當然也只是禮儀上的。
不管是不是恩准,這個招商大會,都依舊會進行。
當初你蘇曳抵抗朝廷,在九江辦招商大會,對朝廷旨意置之不理。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全場文武百官,頓時莫名緊張起來。
湘軍果然選擇了對抗到底。
曾紀澤道:「另外,幾國公使,還有上百名洋人商人,都已經到了我大清,正在趕往蘇州的路上。」
這就是說,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意思了。
你蘇曳如何應對?
難道,你又說把蘇州定為軍事禁區,進行聯合軍事演練嗎?
那你可是喪權辱國啊。
畢竟上海是租界,英國的海軍陸戰隊登陸還合法。
但蘇州可不是租界,洋人的軍隊是不得入內的。
而此時,馬新貽忽然出列,中樞已經免去他的安徽布政使之職,這次跟著蘇曳進京,等候朝廷冊封新的官職。
「臣馬新貽,彈劾江蘇巡撫李鴻章,去年一戰,他連連丟失了丹陽,常州,無錫,蘇州等地,朝廷竟然沒有懲治,這何其不公?」
「臣請太后,免去李鴻章江蘇巡撫一職。」
田雨公出列道:「臣附議。」
崇恩出列:「臣附議。」
文祥出列:「臣附議。」
蘇曳目光盯著怡親王載垣,只見到他顫顫巍巍出列,道:「奴才,附議!」
此人一直稱病在家,但蘇曳回京之後,他有趕緊出門,返回到朝堂之上了,可見對蘇曳還是充滿畏懼的。
滿朝文武駭然,這算是圖窮匕見了嗎?
慈安太后朝著蘇曳道:「蘇曳,你是議政大臣,怎麼個說法?」
蘇曳道:「臣覺得李鴻章有失地之責,當免去江蘇巡撫之職。」
「另外,馬新貽擔任安徽布政使期內,積極備戰,功勞卓著,臣奏請太后冊封其為新的江蘇巡撫。」
慈安太后望著蘇曳。
在面對旗人和蘇曳之間巨大矛盾的時候,她還會彷徨。
但面對蘇曳和湘軍之間的時候,她會毫無障礙地偏袒蘇曳。
於是,慈安太后朗聲道:「擬旨,免去李鴻章江蘇巡撫之職。冊封馬新貽為新的江蘇巡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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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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