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清末第一豪傑,戊戌變法當中譜寫了多少傳奇的一代大俠。廣西名將蘇元春的結拜兄弟,譚嗣同忘年交。在滿清十九世紀末那場奇異而多少有些滑稽的變革當中,他給政治深沉的黑暗多少增添了一些俠肝義膽的亮色。
大刀王五!
徐一凡的眼睛已經有些放光了,不錯眼的只看著他背後的那柄大刀。據說他師承是滿清著名的太監高手董海川,一手八卦掌無雙無對。內外兼修,三皇炮錘也打得是擲地有聲。那他大刀是什麼家數?好像書上沒提過……八卦刀?
武林高手啊!
最重要的還不是這些,而是這位王五爺仗義疏財,扶危解困也是天下聞名的。他的會友鏢局養著不知道多少閒漢。自己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異時空穿越客,遇上了他,既然前無出路,是不是就能吃上他了?
這個時候該怎麼辦?是不是對著這位正在散發王八之氣的王五爺納頭便拜?
正在思來想去的時候,王五卻哈哈大笑,果然豪氣非凡的樣子:「什麼威名,不過是朋友抬愛。既然都是四九城的爺們兒,咱們客氣話也別說了。兄弟這一路跟著我就是……」他沉吟一下:「兄弟,打聽一下,劫你的咎子,有多少人,離這裡多遠?」
徐一凡一怔,睜著眼睛胡說八道:「也就是五六個人,離這裡也遠著呢……」
王五身後的二德子笑道:「五爺,咱們會友鏢局這次來了幾十號人槍,加上大盛魁百來號人馬,誰敢打咱們主意?五爺的威名,口內外誰不知道?」
王五哼了一聲:「這次大盛魁孫掌柜拜託咱們跟這隊貨鏢,也有幾十萬的物款。加上烏里雅蘇台將軍的四太太一行……江湖再老,也得處處當心!吃咱們這碗飯,栽不得跟頭!和你妹子說一聲,叫她跟緊四太太的馱轎。女鏢師走鏢,那是有規矩的。不能和男人說話,不能四處晃蕩。要不是看你們爹的面子,這次說什麼也不帶你們出來!」
剛數落了自己手下兩句,轉頭卻又向徐一凡微笑:「兄弟,你才遭難。身子骨怕是弱。這大車上面就不要躺著了……我還有輛馱轎,你上那裡歇著。要茶要水,儘管向二德子言語聲。」
說罷也不顧徐一凡說什麼,那二德子一把就將徐一凡夾了起來,放到了隊伍中間一輛空的馱轎上面。丟進去就放下帘子。車轅上除了車夫竟然又站了一個夥計。連掀帘子都不讓。
徐一凡呆呆的坐在顛簸的馱轎裡面,這下才反應過來。這王大俠也還是在防著自己呢!擔心他是馬匪的探子!
想到這裡,忍不住就在漆黑的馱轎裡面苦笑一聲。如此也罷,也就當好好休息了……
車隊晃晃蕩盪的不斷前行,徐一凡躺在那裡也是昏昏沉沉,似睡非睡。想得越多,越覺得這一切都那麼荒謬。
生活在原來的時代,身後有家人。手頭有工作。銀行卡裡面有錢。身邊的一切都那麼熟悉。說起穿越的話題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真正來到這個年月,周圍的一切都那麼陌生,自己身無長物,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這種空蕩蕩四處無依的感覺就可以把人逼瘋!
原來活生生的穿越,給人第一感覺就是絕望。
誰還以為穿越好玩兒的,你給老子來試試!人本來就是一種社會動物,將一個人活生生的從他已經熟悉了一輩子的社會當中生生割裂開。天地當中似乎只有自己這麼一個異類。什麼雄圖霸業,什麼指點江山,什麼改造時代,都一邊兒玩兒去!
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該怎麼生存下去!
胡思亂想一陣,當然是什麼結果也沒有。突然又想到那個小美女鏢師。徐一凡忍不住又發了一陣呆。
半夢半醒的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突然就聽見車隊前後一陣吆喝。一聲接著一聲,然後自己坐的馱轎也停了下來。正疑惑的時候,帘子一把被掀開。就看見二德子那張臉出現在面前。這小子對徐一凡可沒有那麼客氣,皺著眉頭招呼:「下來吃飯!還真把自己當爺了?」
徐一凡苦笑一聲,慢騰騰的跳下馱轎。這種沒有避震系統的老式馬車,一天顛簸下來,渾身早就酸痛得不像自己的。
車隊果然停在了官道上,暮色已經開始籠罩草原四處。繁星點點。星空壯麗得似乎要將天地間一切都包裹在懷裡。草原的夜風清醒已極。連人馬的大呼小叫,都有些象深沉的詠嘆調。篝火已經一處處的點燃,火堆上面都架上了大鍋,一塊塊干肉,丟了下去。小鐵壺吊在火堆上,茶磚的味道一陣陣飄來。
極目四望,天上地下,都是蒼茫廖廓。
如果說穿越有什麼好處,大概就是這麼一點了吧。
二德子領著徐一凡,朝一個火堆走去。徐一凡打量一下車隊,長長的和一條蛇一樣橫在官道上面。他忍不住有些好奇:「這位……德哥,你們就這樣過夜?」
二德子橫了他一眼:「鏢局的規矩,一車連一車,趟子手守夜。鏢師爺們巡查。咱們橫在官道上怎麼了?這裡又不像口內,擋不了人家的路!」
徐一凡撓撓頭,他以前看一些書籍,美國開發西部,南非布爾人遷徙。也是這樣大隊大隊的車馬。但是人家過夜的時候都是圍成一個圓圈。車子就是現成的堡壘。可沒有這樣擺一條長蛇陣的。
他想著就比劃了出來:「幹嘛不圍一個圓圈……車子在外,馬匹在裡面……」
火堆周圍的趟子手爆發出一陣笑聲,就屬二德子笑得最大聲。笑完還一臉鄙夷的道:「看來你是吃不了咱們這碗飯!鏢師爺們講究的六戰,車戰第一。一邊策馬拖車沖路,一邊白臘杆子掃四面……圍成一圈,等著挨打?保的官宦人家車馬,能和貨車在一個圈子裡面?」
他手一指,果然在車隊當中,有幾輛大車明顯在這條長蛇陣中占了一個很大的位置。前後的車馬,離他們都遠遠的。那裡騎馬護衛左右的鏢師爺們也最多,背著大刀的王五爺,就站在那裡,和幾個鏢師在低聲的說著什麼。
二德子指著那裡:「咱們保的除了大盛魁的這百多車貨,還有烏里雅蘇台將軍的四太太歸寧。人家樂意和夥計湊在一起?咱們也要離女眷遠遠兒的!找地方坐下吃你的吧,咱們會友,用不著你指手劃腳!」
冷兵器時代的思路,你身上還不背著鐵坂開司的大槍?徐一凡把這話噎了下去。鏢局這些老規矩,熱兵器時代有沒有變化,反正他也不知道。反正是碰不著幾千號印第安人……不過這二德子身上的那支單發後裝的老式步槍,他看著早眼饞好久了。古董啊!作為一個兵器迷的熱血簡直在沸騰!
他不自覺的又朝那位烏里雅蘇台將軍四太太的車隊看了一眼,卻意外的發現一個輕盈的身影跳下車轅。正是那個個子高挑的鏢師小美女。看她站在地上,比王五爺還要高半個頭的樣子。
這小妞的身材,也簡直可以用完美來形容啊!
王五似乎也注意到了他,遠遠的朝二德子招手。二德子一扯徐一凡,很不客氣的拉著他就奔王五過去。
等走到面前,王五迎過來對著徐一凡笑道:「爺們兒,怎麼樣?緩過來沒有?」
徐一凡苦笑:「好多了,多謝五爺。」王五一擺手笑道:「外場人不說老娘們話,就在這兒吃點。怕你也是餓得很了……」
不知道怎麼,徐一凡總覺得依舊笑得爽朗的王五,眉宇間總藏著一點憂色。但是他又怎麼好多問。目光左轉右轉,卻看到那小美女在理著拉車的騾子籠頭,將料袋套在騾子嘴上。看見徐一凡賊眉鼠眼的打量他,格的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想起五爺在這裡,趕緊就扭過了頭去。
王五咳嗽了一聲,一個夥計趕緊過來將徐一凡拉開,就在路邊火堆上,和幾個下人模樣的坐在一起。遞給他一張餅加一碗肉湯。順便在他身邊坐下監視。這反正也是應有之意,加上的確餓得很了。徐一凡只有埋頭吃喝。
王五站在那裡,目光沉沉的看著遠處。半天不說一句話。二德子低聲道:「五爺,是不是擔心這小子?我也覺得他路數不對,來得太古怪了一些……」
王五一擺手:「我不擔心他,口外這樣跑單幫落難的人多了去了,得幫一把是一把。小心一些就是……不知道怎麼,我總覺著有些不對……」
二德子一怔:「怎麼?」
王五搖頭:「會友從我爹起就走口外,從沒栽過跟頭。這次貨太重了……一路上,連小股的咎子都沒看見,味道不正啊……叫弟兄們,這些夜裡多留點神。到了綏遠,大家發雙紅。」
看著王五神色凝重,二德子也不知道說什麼,半天才笑道:「剛才這小子說了一個笑話兒,說咱們為什麼不把車隊圈起來……」
王五眼睛一亮,捏著鬍子示意二德子住口。沉默一會兒就抬起頭來,撮唇唿哨一聲。周圍的鏢師趟子手都抬起頭看過來。王五一招手,也不敢留在四太太車隊這邊,招呼大家走到一個空曠處。鏢師都趕了過去,連坐在徐一凡身邊的那個鏢師也起身趕去。
徐一凡可沒留意到這些,他餓很的人了,只顧埋頭吃喝。旁邊那幾個穿長衫的跟著烏里雅蘇台將軍四太太的下人好奇的打量他一頭短髮,他也不理。齜牙咧嘴的喝著滾燙的肉湯。
背後突然響起帶笑的清脆聲音:「小喇嘛……」
徐一凡猛一回頭,肉湯都灑了半碗。就看見夜色星光下,小美女搖著馬鞭,笑盈盈的看著他。火光照得她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好奇的神色。看到徐一凡轉頭過來,又不小心給燙著在那裡甩手的傻樣,忍不住又格的一笑。
徐一凡苦笑:「我不是喇嘛……」
「那你衣服怎麼這麼奇怪?上面還有字……什麼迎什麼運?」
徐一凡站起來四下張望,王五帶著一群人正圍在一起遠遠的商量什麼。怪不得她敢過來嘲笑自己。聽王五的意思,女鏢師出來走鏢規矩極嚴,不許隨便和男人說話。這小美女,大概是悶得發慌了吧。
他站起來才發現這妞比自己還略高一點,小胸脯挺挺的。腰肢纖細如柳。雖然久在口外走不能洗臉,看起來髒兮兮的像只花貓。但那種清麗美艷,擋也擋不住。放在他那個時代,絕對是超模最佳人選。
周圍幾個下人低聲的議論這時也直往兩人耳朵裡面鑽:「小丫頭長得不錯,就是個子太高,一雙大腳片子,不然老子倒是心痒痒的……」
「罷喲!老哥。這種高頭大馬你也感興趣?鼻子高,奶幫子那麼大。眼睛大得跟鬼一樣……到了綏遠,我請你去找大同娘們,嬌小玲瓏,三寸金蓮,眼睛細得勾魂。那雙鴿子乳……嘖嘖嘖……」
「找她,她騎你,還是你騎她?」
小美女臉頓時一沉,咬著嘴唇低著頭轉身就走。在徐一凡身後頓時發出一陣低聲淫笑。
徐一凡掃了他們一眼,那些人還是笑得猥瑣。看小美女垂著肩膀可憐的樣子。他想也不想的就跟了上去,低聲笑道:「我衣服上面的字是迎奧運,北京2008……唉……」
話到最後,卻變成一聲嘆息。
二零零八,還有一百一十六年才能看到……
女孩子不理他,加快了腳步。徐一凡只有跟在後面笑道:「你和這些人計較什麼?他們要有本事,用得著伺候別人?再說了,他們的審美眼光也很有問題……」
沒錯,當年十大名妓,還有光緒后妃的照片,看得徐一凡一陣一陣想吐。一百多年的距離,哪怕審美觀點也是遙不可及啊。
小美女低著頭,說話已經有了點哭音:「我們又是什麼?保鏢的……女鏢師在路上,話都不能說,還要給太太倒馬桶。什麼丫頭都能罵我兩句……什麼叫審美?」
徐一凡笑道:「他們覺得你高得難看,我卻覺得高得好看,這就叫審美。」
女孩子回過頭來,臉都紅了。一張極富現代美感的清純俏臉熠熠生光:「你一個喇嘛還說這種話,不怕佛爺打雷劈死你?」
徐一凡很無奈:「我不是喇嘛……」
小美女低下了頭:「我哥就說我個子太高,找不到婆家。人家恨不得矮半截才好。要不就是個男人,走在路上別人都叫你達官爺,多威風?」
這小美女不知道是悶得慌了,還是太純樸沒心機,這種話都對自己這個陌生人說。不過看她可憐兮兮的清純樣子,實在是有些養眼。
徐一凡微笑:「別人不要,我要就是了。」
啪的一聲,徐一凡只感覺到小美女手影一動,自己早就挨了一個脆的。不愧是練武的女孩子,一巴掌就打得他眼冒金星!鼻子也覺得一熱,兩道鼻血頓時流了出來。他都給打傻了,呆呆的看著小美女臉漲得通紅:「下流!」
這一巴掌還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就看見二德子早就一臉怒氣的沖了過來。隔得遠遠的就晃起了拳頭。眼看又要挨打。徐一凡已經無奈得麻木了。別人說話調戲你你忍了,我開句玩笑就要挨打……喇嘛好欺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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