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境八重……」
確認洪崖子並未欺瞞,尹璇璣緩緩地移開目光,眼眸之中紫芒收斂。
事發突然,他一時半會也沒有弄清楚皇城天京之內,究竟出現了什麼樣的變化。
目前所知,大概就是武安侯趙愷臨陣倒戈,藉助天京的四靈大陣,設計魔門六道的眾多高手。
而後,十皇子趙穆橫空出世,半路殺出,成為笑到最後之人。
這其中有許多地方說不通的地方。
武安侯那一層,尹璇璣還能理解。
踏出紫霄宮之前,他就得到過提醒。
趙愷此人是當世真龍,所圖不小,需要特別關注。
可十皇子又是怎麼回事?
他有什麼屠龍手段,能製得住武安侯?
據說趙愷都已經突破到了凡境九重,先天大宗師。
天下有數的高手,怎麼會折在趙穆的手裡?
「莫非是得了什麼奇遇?」
尹璇思忖道。
關於十皇子趙穆。
他臨時了解過。
對方的生平經歷,除了悲慘二字,也沒別的好說。
早在十五年前,司天監的元黎選中趙穆,將其作為磨滅大周氣運的幌子。
原本這一次的天子壽宴結束,他就要被發配到統州守皇陵,了此殘生。
可以說,若無皇城這場驚天大變。
趙穆就是諸位皇子當中,最不起眼的存在。
「可常年居於冷宮,能有什麼奇遇?」
尹璇璣想不明白。
且不說那十皇子武道功法從何而來。
沒有良師指點,打熬筋骨事倍功半。
沒有丹藥輔助,煉骨煉髓進步遲緩。
僅是這兩步,就能卡住絕大多數人的修行進度。
武道之路,想要向上攀爬。
本就消耗資源,極耗銀錢。
古人說,窮文富武,並非沒有任何道理。
「他一個囚禁於冷宮的廢人皇子,用得起豹胎丸、虎骨膏這等必備之物嗎?」
尹璇璣眉頭緊皺。
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天賦奇高、稟賦極好的武道大材。
什麼天生神力,過目不忘,思維敏捷,突破境界毫無瓶頸可言的天才之流。
放在紫霄宮並不少見。
可再如何驚才絕艷,資質逆天,總得有引路之人。
萬丈高樓都要打好地基,方能平地而起。
更何況是艱難坎坷的武道之路。
像是內力蛻變真氣,開闢氣海丹田,鑄就道基,度過神變劫關……
這些階段無人護持,點明訣竅。
很容易就會出現氣血逆流,根基不穩,走火入魔等問題。
六座聖地,十大正宗。
之所以有真傳、嫡傳、內門、外門之分。
說到底,無非就是為了四個字。
法不輕傳!
「奇遇……我看可能是得遇高人了。」
尹璇璣眸光深邃,似是把前後線索全部串連在一起。
「魔門奇襲天京皇城,大周王朝那位護龍大統領都沒能出現。」
「再想到他閉死關這麼多年,幾乎毫無音訊。
「那趙穆能夠成為凡境八重的武道高手,想必與對方有脫不開的關係。」
坐於對面的洪崖子把這番自言自語聽進耳中,表情略顯古怪,
似是想笑,卻又強自忍住。
哪有什麼護龍大統領,從頭到尾都是殿下自導自演,矇騙外人罷了。
「監察使,如今滅周屠龍的大計失敗,我們該如何做?」
洪崖子清了清嗓子,正聲說道。
這位赤心教主本人是凡境八重,加上趙穆此前出手,為他滌盪奇經八脈,驅逐體內淤積的陰寒之氣。
眼下已經隱約觸及到了凡境九重,先天大宗師的門檻。
按理來說,洪崖子不應該畏懼同樣只有凡境八重的尹璇璣。
可顧及對方紫霄宮當代聖子的身份,他仍然是放低姿態。
六大聖地,通常都以紫霄宮、須彌山和上陰學宮為首。
「操縱王朝氣數,六大聖地輪流而來。」
尹璇璣端正道。
「儘管魔門這次出了一些茬子,折了幾位高手,可也沒有到傷筋動骨的地步,覆滅王朝之計,還是要繼續做下去。」
「血刀老祖,換日法王,妖候、妖帥……魔門六道高手眾多,隨便請出幾位前輩,大事可成!」
洪崖子神色有些不自然。
尹璇璣所說的。
無不是百年之前橫行天下的魔門巨擘。
上一代甲子評周天榜上的前十人物,先天大宗師。
這些絕頂人物已經退居幕後,常年閉關潛修,衝擊凡境十重,武道人仙。
要是齊齊出山,恐怕大周當真會有傾覆之危。
「十皇子趙穆眼下已經吸收皇道龍氣,過不久就要繼承大統,登基九五。」
洪崖子推脫道。
「這個時候聖門再下殺手,恐怕會受到天地氣運的反噬,引發雷劫。」
尹璇璣似是早就想好說辭,直接道:
「按照禮法,天子駕崩,至少要服喪一個月。」
「十皇子要是迫不及待想要登基,便就背上了一個不孝的名聲。」
「此時反而是最好的機會!趁著趙穆天子之位還未坐穩,直接將其打殺!」
洪崖子額角青筋微跳,只能順著對方的話鋒說下去:
「那我立刻發訊給教內的太上長老,讓他們請人出山。」
尹璇璣微微點頭,露出滿意的神色。
「這才對嘛。大周覆滅所得到的好處,魔門可以拿走兩成,也該多盡一些心力。」
每一次操縱王朝氣運,六大聖地都能從中大量好處。
「監察使還有什麼要說的?」
洪崖子眼眸轉動,想著要不要給趙穆通風報信。
那位十皇子手底下,已經有好幾條先天大宗師的性命。
「對了,洪教主,你是怎麼從皇城逃出?」
尹璇璣狀似無意,輕聲問道。
「不瞞監察使,我手裡有一道出自紫霄宮元景一脈的神行符,瞬息之間,遠遁數百里。」
洪崖子哈哈一笑,摸出一張土黃色的符籙。
「原來如此。」
尹璇璣頷首。
他通過辨認氣機,確認是出自紫霄宮某位師叔之手。
筆畫、竅眼銜接,環環相扣。
這等本事,一看就是元景一脈的符道高人。
「對了,還有一事要勞煩洪教主。」
尹璇璣揚手甩出一道金帖,如刀劍也似,深深地扎進蓋著布緞子的黃花梨圓桌。
「替我送上這道拜帖,便說一月之後,登基大典,六大聖地會齊至觀禮。」
洪崖子望著豎立起來的那張金帖,臉色有些難看,佯怒道:
「我好不容易才從皇城逃出,監察使又要讓我去送死?」
尹璇璣輕輕搖頭,成竹在胸道:
「那十皇子擊殺武安侯,元皇所鑄的九龍璽印也落到他的手裡。」
「如今天京皇城,無窮精氣隨他調動,要想繼續追殺你,輕易而舉。」
「洪教主,你離開這麼久了,趙穆那邊都沒有動靜,想必是懾於聖地之威,不敢妄動。」
洪崖子差點要把一口唾沫,噴到這位紫霄宮當代聖子的臉上。
然後大聲告訴對方,你想得太多。
懾於聖地之威?
那位殿下簡直就是一個無法無天的殺星。
甚至打算以一人之力,挑翻六大聖地。
血刀老祖、換日法王、妖候、妖帥……若只是這幾人出山,覆滅大周毫無問題。
可想要傷及十皇子,恐怕還差點意思。
雖然說,洪崖子並不知道趙穆究竟有多厲害。
但看對方硬生生壓服先天大宗師的武安侯,就知道遠超同級。
「不知道紫霄宮,須彌山和上陰學宮,到底有沒有武道人仙?」
洪崖子表面上是在考慮,實則盤算到底該如何選擇。
繼續跟隨大周十皇子,風險太大。
說到底,六大聖地威壓萬載,肯定是有其底氣所在。
千百年來,多少豪雄人傑都含恨而敗。
連元皇也不例外。
可再次反水,明哲保身,也不太可行。
他親手殺了元靈宮的追魂客,還泄露聖門諸多秘密。
按照規矩,至少要被廢除教主之位,然後受萬鬼噬心之刑。
「好!既然監察使這麼說了,那我就信你一次。」
洪崖子左思右想,還是接過那張金帖。
「除去聖門的幾位前輩,紫霄宮那邊不打算有所動作麼?」
尹璇璣神秘一笑,他不久之前才發訊傳回宗門。
不知道師尊到底準備怎麼做?
是靜觀其變?
還是悍然出手?
「對付一個趙穆,何須紫霄宮親自動手。」
尹璇璣臉上流露一絲傲然,淡淡道:
「據我所知,元蒙草原的活佛拔思巴,前幾日已經功成出關。」
「乾闥婆死在大周,夜叉王也瘋了。」
「那位活佛想必是靜極思動,正往大周而來。」
洪崖子心中猛地一跳,拔思巴的大名他也是有所聽聞。
此人雖非六大聖地中人,可一身武功強絕無匹。
曾與須彌山的當代佛子辯經講禪,絲毫不落下風。
乃是當之無愧的密宗第一人!
「上陰學宮認為,拔思巴是極有可能突破武道人仙的當世高手之一。」
尹璇璣眼中紫芒綻開,如雷光閃過,打得室內一亮。
「此人的武功,連我師尊都很佩服。」
「趙穆想要保住大周國祚,可沒那麼容易!」
洪崖子把這些話默默記下,到時候好轉述給十皇子本人。
元蒙帝師,即將踏足大周。
不知道這一劫,那位殿下又該如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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