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場上的馬尾辮 十五，單相思

    「好了，最後十組折返跑，誰先跑完誰就可以走了。」

    「啊~~~」只聽見一片叫苦聲。

    張國強坐在椅子上洋洋得意，看著蕭隸他們累得像狗一樣，他就開心。

    終於跑完了十組，十四個隊員全部癱倒在籃球場上。

    張國強站起來，圍著他們一邊轉一邊訓話：「就這點訓練就把你們給累趴下了？全國兩千多所高校，每一個學校都有一支籃球隊，每個籃球隊都至少有十二名隊員，你想想，你要跟多少人競爭大學生籃球聯賽的冠軍？」

    奇白石問道：「我們今年不參加大學生籃球聯賽嗎？」蕭隸對他使了個眼色，奇白石把嘴巴閉上了。

    張國強假裝沒有聽見，他繼續說道：「明年九月份，新的籃球聯賽又要開打了，我們有四個月的時間進行訓練。在這期間，我們要去省會江城參加一次省大學生運動會籃球比賽。你們現在叫苦叫累，到時候能打到什麼水平，是騾子是馬拉出來好好遛遛。」

    回去的路上，奇白石問蕭隸：「我們今年沒有參加大學生籃球聯賽？」

    蕭隸回道：「沒有。」

    「為什麼？」

    「去年的成績差，沒有從小組出線。張導再去申請參加今年聯賽的時候，被領導一句話給否定了。」

    「什麼話？」

    「想打籃球聯賽，先在省運動會籃球聯賽上至少打進八強。」

    「八強，好打嗎？」

    蕭隸看了一眼奇白石，說道：「你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們學校不在省會江城，煙城市就我們一家二級本科院校，一家獨大。但是在江城，還有將近一百所各級院校。」

    「他們厲害嗎？」

    「江城理工大學曾經打進了大學生籃球聯賽的全國四強。」

    「我還是沒有概念，這個到底有多難。」

    「這麼說吧，大學生籃球聯賽就像一座金字塔，最底下是每年參加比賽的五百所院校；這麼多學校分成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四個賽區，每個賽區至少包括八個省的參賽院校；然後各省先進行省級聯賽，一般是省級聯賽的前兩名進入到四個賽區的十六強；而四個賽區都要決出自己賽區的冠軍，進入到最終的四強戰；最後才決出這一年的全國冠軍。」

    「聽著頭都暈。」

    「你現在知道大學生籃球聯賽的四強是一個什麼概念了吧？」

    「有意思，真想看看其他學校的高手是什麼樣的。」

    「我們學校，能進入到省級聯賽的八強，就已經是前世積德了。但是大部分情況下，我們學校就跟全國其他五百多所高校一樣，是那些名牌大學的炮灰和墊腳石。」

    「那我們明年能參加嗎？」

    「那要看今年省大學生運動會我們能不能進八強了。」

    「這個八強有多難？」

    「小組出線就可以了。四個小組，前兩名出線。」

    「你想參加大學生籃球聯賽嗎？」

    「想。」蕭隸一臉嚮往。

    「為什麼？」

    「因為就可以免費去江城住幾天，我女朋友在江城師範大學。」蕭隸笑著說道。

    「你還真有志氣。」奇白石嘲笑他。

    「你有女朋友沒？」

    「沒有。」

    「我不相信。」

    「不相信也沒有辦法，的確是沒有。」

    「你嫌我們學校的姑娘長得不漂亮。」

    奇白石笑了，搖了搖頭，他想起了籃球場上的鐘麗緹。

    「看你笑得這麼放蕩，那一定是藏了什麼東西在心裡了。」蕭隸反過來開始嘲笑他。

    奇白石被猜了個正著，他的臉一紅，說道：「想不到你平時像個彌勒佛，嘴裡也能說出這樣的詞。」

    「謝謝誇獎。你高中的時候有沒有相好的？那時候你要是會打籃球，那肯定不少女孩子喜歡。」

    奇白石搖了搖頭。

    蕭隸笑道：「我女朋友就是我高中的同桌。你說高曉松怎麼能夠那麼厲害，他那個年代都能寫出《同桌的你》，把少男少女的心思都說了出來。」

    奇白石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還挺文藝。」

    「沒辦法，我女朋友喜歡浪漫，我也就要學著文藝一點。你小子有時候太木訥，會把美女嚇跑的。」

    「我目前還不想談戀愛。」

    蕭隸瞪大了眼睛，說道：「你是高中的時候被壓抑怕了吧？別擔心，在大學談戀愛，沒有人會揪住你不放。」

    「不是。我真是不想。」

    蕭隸點點頭，說道：「你還真純情啊。不過讓我說句實話，好姑娘就這麼幾個，你要是錯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那個店了啊。喜歡了就要趕緊追。這一個大學校園裡，那麼多男生女生，你看很多都是美女配野獸，為什麼？野獸臉皮厚，追起來不要命，女孩子有時候就喜歡男人勇敢點。斯斯文文的小白臉已經過時了。」

    奇白石笑道：「看來你很野獸了。」

    蕭隸呵呵一笑，說道：「不怕跟你多透露了點，我追我女朋友的時候，那是三天就要給她一個驚喜，一直追到高中快畢業。」

    奇白石點點頭，不再說話。

    蕭隸起了興致，繼續說道：「你要知道，只有大學女生才稍微單純一點。男生女生之間才會感情的成分占多數，等你出了社會沒兩年，感情已經不值錢了。」

    「那什麼成分占多數？」

    「金錢，實力，地位，關係。」

    「這我還真沒有。」

    「大學女生會迷戀你的球技和你的才情，等過了這個階段，就只迷戀最現實的東西了。沒有辦法，不能怪她們，這個社會就是這麼現實。」

    「是因為男人現實，才讓女人變得現實，還是女人現實，才讓男人不得不現實？」

    蕭隸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這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世界性難題，我回答不了。」

    「那兩人之間為什麼還要談戀愛結婚呢？跟錢結婚不就行了？」

    蕭隸搖了搖頭，說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沒有物質基礎的婚姻那是不牢靠的，雖然物質太多的婚姻也是不牢靠的。」

    奇白石笑了笑，說道：「我不相信。我相信愛情，就算是社會太物質，總會有一塊地方空出來留給愛情，只是很多人不願意在那裡駐足而已。當感情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時候，人們都傾向於用更直接更有誘惑力的金錢來吸引異性，而放棄了用更為持久更有價值的人格魅力來吸引人。」

    奇白石坐在餐廳的沙發上，他在這裡坐了兩個小時，茶水喝飽了肚子，他已經上了好幾趟廁所。這本來是一間非常幽靜的茶餐廳，卻被這時候放學的大學生們打破了，陸陸續續地走進來很多的大學生，三五成群的，不一會，周圍的桌子上都坐滿了人。奇白石看看手機，六點半，應該快到了。

    他轉過頭去看著窗外，夜色已經降臨，這間位於江城大學校內的茶餐廳離學生宿舍不遠，所以生意特別好。奇白石是第一次來到江城大學，這所大學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是一所211和985院校，在全國都是排名前十位的著名大學。奇白石下午的時候在校園裡面走了走，校園裡面鬱鬱蔥蔥，滿是參天的大樹和綠草地，歷史久遠的各式建築隱藏在這綠色中間，而來來往往的學生也是熙熙攘攘神采飛揚。與這個學校相比，來自煙城市的二級院校就顯得略顯寒磣，這也讓奇白石在這個校園裡行走的時候，有一種莫名的自卑感和陌生感。

    「奇白石！等了很久了吧？」一聲清脆的叫聲打斷了奇白石的思緒。

    奇白石回過頭來，看見了田夢雅。

    他站了起來，笑了笑，說道：「還好了，沒有太久。坐吧！」

    田夢雅親熱地扯著奇白石的袖子，說著：「好久好久都沒有見到你了。讓你來我們學校來玩，你也不來。哼！」

    奇白石有一些不好意思，他撓撓頭，將田夢雅引到自己的對面坐下，然後自己也坐了下來。他給田夢雅的杯子倒滿了水，笑著看著田夢雅坐在那裡嘰里咕嚕。

    等田夢雅喝了一口水，奇白石才指指她的頭髮說道：「頭髮剪短了。」

    田夢雅將頭髮一甩，用右手理了理，笑道：「這都被你發現了。天氣熱嘛。」

    「學習還好吧？」

    「哎呀，累死了累死了。你不知道每天要上多少課。上完課還要參加社團活動，我在信里告訴過你，我加入了新聞社和校園廣播台，每天都有好多的任務要做。忙死了忙死了。」

    奇白石伸手喊來了服務員，將菜單推到田夢雅的面前，說道：「先吃飯吧！」

    田夢雅將菜單推了回來，說道：「你先點你先點，今天你是客，我作東。」

    「你點吧！」奇白石推辭道。

    「咱倆還客氣啥！」田夢雅風風火火，見奇白石推辭，她就點了這裡最特色的宮爆雞丁、手撕包菜和剁椒魚頭。

    「你們明天有比賽嗎？」

    「有。就是和你們學校。」

    「你可要收著點打啊，你那麼厲害。」

    奇白石笑了，說道：「我是替補，說不定還不能出場呢。」

    田夢雅瞪大了眼睛，說道：「你都是替補，那主力到底有多強！你別嚇唬我。」

    「你們學校歷史這麼悠久，哪會怕我們？」

    「我們學校學習可以，打籃球那可不一定。反正我在校園裡走，沒有見過像你這麼厲害的。你們學校來江城幾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我們上一場對江城職業技術學院。這一場對你們，下一場對江城理工大學。」

    「不用說，上一場你們肯定贏了。」

    「還好。也沒有贏太多。」

    田夢雅笑道：「你奇白石怎麼也學會謙虛了？你在籃球上，向來是自己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的啊。」

    「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兩人的飯菜上齊了。田夢雅拿起筷子，對奇白石說道：「我不客氣了，餓死了。而且今天晚上九點我們新聞社團還要開會，所以一定要吃飽。」

    「快吃快吃。」奇白石招呼她道。

    田夢雅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米飯，又叫了一碗。

    奇白石問她：「社團都有什麼好玩的？」

    「好玩個鬼。你不知道，那忙得可是天昏地暗。我們社團的社長，是中文學院大三的師兄，整天要求我們多出去採訪，多出去找資源。每次開會都要批評我。」

    「批評你什麼？」

    「反正盡找碴，不是說我新聞稿格式不對，就是語氣太主觀，要不就是天天催我找人做專訪。這個學校就這麼大一點，哪裡找那麼多有名的人物去作專訪。」

    奇白石沉默了一會。笑道：「他有女朋友嗎？」

    田夢雅眼珠一轉，將筷子咬在嘴裡想了一會，說道：「不知道。好像沒有。」

    「那是不是看上你了？」

    田夢雅臉一紅，隔著桌子用筷子敲了一下奇白石的腦袋，說道：「姑奶奶可不是好惹的。」

    正吃著飯，田夢雅的手機響了。田夢雅接了電話。

    「社長，正吃飯呢！和我高中的同學。什麼？會議提前了？什麼時候？八點？好的，知道嘍。吃完飯我就過去。」

    掛了電話，田夢雅笑道：「奇白石，一會吃完飯我就要去開會。不能陪你在校園裡面逛逛了。」

    奇白石笑一笑，說道：「沒有關係。我也要回去了，向教練請了半天假，夜不歸宿可就死定了。」

    「誰跟你夜不歸宿？哈哈。明天我要去採訪我們校隊，也會到比賽現場的。當然，我也會偷偷給你加油的。」

    「要是你們學校被我們打敗了，你可不要哭鼻子。」

    田夢雅揮一下手，說道：「唉！敗了就敗了，敗在你奇白石手裡，也總比敗在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無名小卒手裡強。」

    賽前熱身的時候，蕭隸悄悄問奇白石：「怎麼感覺你無精打采的？」

    奇白石一愣，說道：「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蕭隸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昨天去見女朋友去了？」

    奇白石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只是我高中的好朋友，我們高三的時候是同桌。」

    「《同桌的你》，哈哈。那還不是女朋友？」

    奇白石皺了一下眉頭，說道：「我感覺有一些陌生。不像高中時候的那樣子。」

    「我能理解，你們不在一個大學，煙城離江城雖然不太遠，但是三個小時的車程又不能天天見面。」

    「沒有，我沒有想過與她天天見面，但是就感覺有一些不一樣。」

    「距離產生了，美沒了。」

    賽前五分鐘，張國強將隊員召集在一起。奇白石站在外圍，眼睛盯著觀眾席，他看見了田夢雅，她正和自己的同學聊得正歡，在她的旁邊，除了男生，就是男生。奇白石心裡忽然一陣發酸，他雖然從來沒有想過他倆能成，但是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倆不能成。

    「奇白石？奇白石？你看啥呢？比賽就要開始了，你怎麼魂不守舍的？」張國強對奇白石說道。奇白石自從進入校隊，進步是一日千里，可以說從入隊的第一天起，他就是主力，就連一開始對他不太待見的曾強、彭子楓和王俊傑也在內心深處承認奇白石擁有絕對的實力。但是奇白石一直拒絕進入主力陣容，甘心情願地當蕭隸的替補，有時候也接受教練的安排去當張聖的替補做做控球後衛。張國強對他的倔強無可奈何，但是在妥協之下他漸漸地發現了奇白石當替補的好處，奇白石的實力高出其他球隊同等位置的替補球員一大截，當雙方替補得分後衛同時在場的時候，奇白石總能起到意料不到的箭頭和殺手作用，將對方的替補陣容打得七零八落。上一場對江城職業技術學院的比賽中，煙城師大的主力陣容與對方不相上下，但是替補出場的奇白石帶領煙城師大一下子拉開了比分，將對方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比賽結束後，對方教練指著奇白石對張國強說道：「國強，你小子什麼時候這麼陰險，還留了一手，這可是個寶貝啊。」

    王俊傑在一旁偷笑，曾強拍拍奇白石，說道：「是不是見到很多美女，有些不淡定了？」

    奇白石笑一笑，不說話，他將心收了回來。

    比賽很膠著，雖然江城大學不太注重籃球建設，但是作為全國知名的高校，吸引了來自全國各地的人才，這些人裡面總能夠挑出來幾個籃球高手出來。比專業不足，比業餘有餘，再加上學校啦啦隊震天的加油聲，一時之間，煙城師大倒是束手無策，上半場進行了十來分鐘，比分還沒有被拉開。

    暫停之後，張國強將蕭隸換了下來，他拍拍奇白石的肩膀說道：「好好打，別出錯。」

    奇白石輕笑了一下，心想：「教練以為我還是心不在焉呢！給我定的標準這麼低。」

    這個球館裡面除了田夢雅和煙城師大的隊員以外，沒有人認識奇白石。

    「煙城師大剛剛那個球員打得挺好的，為什麼被換下了？」

    「是啊，比分咬這麼緊，他們竟然敢把自己核心換下。真是奇怪。」

    「新上來的隊員瘦得跟小雞子似的，為什麼會換上來？」

    五分鐘後，他們一點也不奇怪了。就在這五分鐘裡，江城大學只成功完成了兩次進攻，得了2分。而奇白石一個人就完成了兩次搶斷，投進了三個三分，還助攻了兩次給曾強。

    比分一下子就被拉開了。

    一時之間，江城大學手忙腳亂。整個觀眾席陷入一片寂靜。

    人們都在議論紛紛。

    「這小子是誰，手真快！硬生生的直接從我們隊員手裡斷了兩個球！」

    「這三個三分都是追身打，這小子膽子可真大。」

    「感覺像運氣，怎麼沒有戰術，全部是這小子亂打一氣。」

    「這小子進球了也不興奮，夠冷靜的。」

    「這是吉諾比利的節奏啊！」

    張國強冷笑一聲，趁著江城大學反應遲鈍的時候，他用蕭隸將張聖換了下來。一下子，煙城師大就有了兩個能突能投的後場球員，在上半場比賽的最後幾分鐘裡，掀起了一輪得分狂潮。一直到比賽結束，江城大學的啦啦隊們都還沒有明白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嘀！」全場比賽結束。煙城師大74比59戰勝了江城大學。

    奇白石站在場地中間，與蕭隸和曾強他們一一擊掌。曾強與他重重擊了一下掌，摟著他的肩膀說道：「那個傳球太爽了！」奇白石笑一笑，把他的屁股拍了一下。

    奇白石抬眼向觀眾席望去，田夢雅也正朝這裡看來。他看不清田夢雅的眼睛裡是鼓勵還是失落，只看見她沒有與他打招呼，就跟自己的同學轉身離開了。

    那一瞬間，奇白石覺得自己高中生活的回憶開始變得支離破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