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場上的馬尾辮 十二，江湖事

    最近這一個月，校隊教練張國強心情很高興。

    一方面校籃球聯賽終於結束了，今年就基本上沒有什麼大事情，可以稍微鬆口氣了。這個校籃球聯賽看似簡單，只用組織各學院打比賽就行，本來已經交給了彭子楓領導的體育協會去辦，可是實際上中間有很多協調組織的工作就需要張國強親自去監督。聯賽已經落下帷幕，體育學院在最終的決賽上戰勝了成教學院取得了冠軍，成教學院屈居第二，而計科學院獲得了第三名，而第四名則是人數眾多的傳統大學院中文學院。

    第二件讓張國強高興的事情是終於說通了校隊的管理層，同意奇白石進入校隊。而之前因為奇白石所代表的歷史學院成績不夠突出，而且還經常出現攻擊對方球員和裁判的行為，在全校留下了臭名聲，所以校隊管理層傾向於將這種劣績斑斑的隊伍排除在校隊隊員的遴選範圍之外。經過張國強苦口婆心地勸說，最終打開了奇白石進入校隊的大門，唯一欠缺的就是他的申請書。

    而現在張國強坐在辦公桌前，讀的就是奇白石遞交上來的申請書。今天早上蕭隸將這個信封交給了他，然後神秘地一笑：「這裡面的東西一定會讓你高興一整天的。」

    「我自願加入煙城師範大學籃球校隊……」

    張國強樂了一下，這孩子，「志願」與「自願」都還分不清。

    他繼續望下讀著：「作為每一個喜愛籃球的人來說，不斷的對自己提出挑戰，然後通過刻苦的訓練才能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籃球是一個集體項目，加入到一個積極向上的籃球團隊並不斷提高自己應該是籃球隊員一直以來的追求。從上高中開始，我才接觸籃球，通過自己不斷的訓練，在高中的校隊贏得了一個屬於自己的位置。然而頗為遺憾的是，我們的高中籃球教練並不是專業籃球出身，雖然他很熱心和努力，但是他無法在專業上給予更多的指導。而處在十字路口的高中生，是迫切地渴望在那迷茫的時刻有一個比他站得更高看得更遠的人來給他指引一個人生的方向。

    我一直很迷惑，打野球的學生與籃球專業訓練出來的學生差距在哪裡？然而一直以來都沒有人能夠給出答案，我也沒有機會去試試專業籃球隊員的水平到底如何，畢竟僅僅看電視上的籃球比賽還是不如親身實踐更有效果。而煙城師範大學籃球校隊是一支具有專業水準的籃球校隊，我希望通過在這裡，能夠親身體會到自己與優秀球員的差距，並找出自己技術能力上的不足，通過自己刻苦的訓練，將自己提高到新的水準。

    請領導批准我的申請。謝謝。」

    底下的是奇白石的名字。

    張國強讀完之後，將那張紙放在桌子上，站了起來。

    這小子的信看起來是一封申請信，言辭懇切，充滿嚮往，但是實際上一旦我們的訓練水平不夠專業，這小子就準備退出的。他希望進入校隊讓自己更多的提高，而不是僅僅用他現有的水平為校隊的成績做貢獻。

    張國強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蕭隸，什麼時候你跟奇白石見個面，約他明天下午到辦公室來見見我。」

    奇白石站在張國強的門外猶豫了好久，天氣這麼冷，可是他的額頭卻在冒汗。

    當蕭隸通知他說校隊教練張國強要見他的時候，他心裡就一直打鼓，難道自己遞交上去的申請沒有通過？

    蕭隸安慰他說：「沒有事情的，張導是個好教練，他找你肯定是有原因的。」

    奇白石笑道：「如果他不批准我入校隊，那我們打的賭就不能算我食言了啊？」

    蕭隸笑了起來，說道：「你小子是為了我們的賭約才申請入校隊，還是真想提高自己的水平呢？」

    奇白石不說話，如果不是蕭隸給了他一個台階，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放下心中的倔強，偷偷寫一份入隊申請。

    他定了一下神，敲了敲門，裡面一個聲音響起來：「進來！」

    奇白石打開門，就看見張國強站在辦公桌後面，正在微笑地看著他。

    張國強招呼奇白石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他也坐了下來，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肚皮上。最近兩年運動的少，肚子漸漸鼓了起來。看著對面這個少年，他有一些感慨時光飛逝歲月如梭，自己的日子還沒有怎麼過明白，就眼看著頭髮花白了起來。

    「奇白石，我們學校籃球聯賽的水平怎麼樣？」

    奇白石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部分隊員的水平挺高，但是整體上水平不行。」

    張國強笑一笑，說道：「你是跟NBA相比嗎？」

    奇白石笑了，這教練還真幽默。

    放鬆下來的奇白石，腦門也不再朝外面滲汗了。

    「你今年多大？」

    「17。七月份剛過的生日。」

    張國強眯了一下眼睛，這年齡真小，以後上升的空間還是很大的。

    「那你是從高中開始打籃球的？」

    「是的。原來初中沒有人打籃球，高中的時候打籃球也是無師自通，慢慢模仿的。」

    「模仿誰？」

    「科比。」奇白石猶豫了一下，繼續解釋道：「是洛杉磯湖人隊的科比布萊恩特。」

    張國強點了點頭。

    「你喜歡他什麼？」

    「技術好。」

    「NBA技術好的球員很多。」

    「除了技術，我最欣賞他不服輸的個性，比賽強度越大，他就越精神，發揮也越好。這一點，也許只有喬丹跟他是一樣的。其他球員在這方面都要差了點。」

    「人成功，都是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

    「是的。不過對於籃球來說，也許天賦要占到六分吧！」

    張國強來了興趣，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奇白石繼續說道：「你看姚明，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身高，我想也許NBA不會選中他吧？而且不管是中國國家隊還是美國NBA，在選材的時候都將身高作為主要標準。」

    張國強點點頭，說道：「沒有辦法，籃球運動就是高個子的運動。隨著將來營養的不斷完善，新一代的年輕人身高會越來越高，而且運動能力也越來越強。」

    奇白石笑了，他說道：「那像我們這種二等殘廢，以後是沒有什麼希望了。」

    張國強問道：「你將來想過做什麼嗎？」

    「沒有，上高中那會，還夢想著參加職業籃球聯賽或者足球聯賽，現在才發現這還真是在做夢呢。」

    「呵呵，你還年輕，一切皆有可能。」

    「師範學院畢業，將來主要的出路就是當老師了。」

    「也不一定，現在這個社會比以前好，給你選擇的機會也多。人將來能走到什麼高度，取決於你對自己的信心有多大。」

    奇白石若有所悟，他點了點頭。

    張國強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又坐了下來。他問道：「你們學院今年小組又沒有出線，你覺得最主要的原因是什麼？」

    「最主要的原因，」奇白石思索了一下，這個問題自己也想了許久，他回答道：「主要就是我還不夠成熟。」

    「那你的隊友呢？」

    「如果我足夠強大，我就能夠用自己的實力來壓制住隊友衝動的情緒，這樣在對陣地理學院的時候，我那幾個隊友就不會不顧我的勸告，衝上去跟裁判打架。」

    「真可惜啊，本來你們學院領先的。」

    「是的，不過他們是我的兄弟，什麼樣的結果我都能夠跟他們一起接受。而且他們早晚都會爆發的，這個目前我控制不了。去年不也是這樣。」

    「這是你們學院的炸彈。」

    「不過他們也給了歷史學院籃球隊韌勁，因為有他們，歷史學院才能在與成教學院的比賽中咬牙堅持了那麼久。」

    「可是最後都是你與蕭隸的單挑。」

    「沒有他們的信任，就不會由我在那瞎胡鬧，將比賽打成單挑。」

    「蕭隸怎麼樣？」

    「很強，很聰明。」

    「跟你比呢？」

    奇白石笑一笑，說道：「我目前是他的替補。」

    張國強也笑了起來，他已經從口中聽說了蕭隸與奇白石之間的賭約，在強手面前，他們倆人都是一樣的爭強好勝永不服輸。

    「你的上肢力量要加強，投籃的時候稍微有一些不穩當。但是你的下肢力量很強，我看過你的大腿，很粗壯。」

    奇白石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場對陣體育學院的新生聯賽，奇白石將張國強當成了仇人，當場向這個體育學院的諸葛亮進行了示威。

    「除了打籃球，我也喜歡踢足球，這粗腿就是在足球場上練出來的。」

    「兩個運動，你更喜歡哪一個？」

    「都喜歡，對我來說，都很有挑戰性。但是相對而言，因為身高的原因，籃球帶來的挑戰更大一些，而足球因為對身高的要求不像籃球那麼高，所以踢足球的時候更有成就感一些。」

    「打籃球的時候，你戰勝了難度更大的挑戰，難道你不會更開心嗎？」

    奇白石想想也是，但是要挑出一個更好的，他很犯難。對他來說，足球和籃球，就像手心和手背一樣，都是肉。

    「好了，今天的談話就先到這裡了。你要知道，加入校隊，打籃球不是最終的目的。」

    「那什麼才是？」

    「第一讓你通過接觸不同水平的高手，挑戰自己的極限；第二讓你通過跟不同的人交流，打開自己的思路，學到比打籃球更有用的東西。」

    「更有用的東西？」

    「對，能夠伴隨你一生的東西。」

    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奇白石掩飾不住的激動，他的臉上放出了不一樣的光彩，這種光彩既是因為與張國強的談話讓他觸摸到了許多原來很模糊的東西，又是因為對即將碰上新的挑戰而興奮。

    籃球場那邊人聲鼎沸，體育學院的專用場地上圍了一圈人。奇白石難得心情好，湊個熱鬧，也鑽進了人堆里去看看他們的內部賽。校園籃球聯賽最終以體育學院獲得冠軍而告結束，在正式的比賽結束之後，還評選了今年的最佳運動員和最佳新人以及最佳陣容。最佳運動員被蕭隸奪得，而最佳新人是體育學院的張小奇。許多人都為奇白石抱不平，認為他才是今年的最佳新人。可是歷史學院在與地理學院的小組賽即將結束的時候，曹一坤因為不滿裁判將他罰出場，衝上去與裁判理論，三句話沒說完，就與裁判打了起來。裁判是體育學院的學生，他們也是血氣方剛一點就著，當時體育學院正在比賽的一群隊員也義憤填膺地跑了過來，將曹一坤、魯笑和黑皮三個山東漢子圍在了中間。要不是張國強大聲喝止，一旦釀成群歐事件，被學校領導批評倒是小事，將曹一坤他們揍進了醫院那才是大事。本來歷史學院大比分領先的比賽就這樣被攪黃了，奇白石辛辛苦苦拿了35分也泡湯了，最終歷史學院判負，連小組都沒有出線。

    體育學院的專用場地上，正在進行體育學院趣味男女混合籃球賽。張小奇帶領著2002屆的新生正在與2001屆的師長們進行比賽，比賽是3個男生帶2個女生。比賽嘻嘻哈哈，不像男子比賽那樣劍拔弩張，也不像女子比賽那樣笑料百出，真是典型的男女搭配幹活不累。觀眾不斷地發出笑聲，男隊員們也盡力地干搶籃板，防守等髒活累活，然後不斷地將球傳遞給自己隊伍里的女生，讓他們投籃和甩酷。一旦有女隊員投進了球，觀眾中間就會爆發出各種不懷好意地喝彩聲和口哨聲。

    奇白石看了一會，覺得沒有意思，正準備離開。眼神一瞥之下，忽然在身旁的2001屆的隊員隊伍中發現了一個美女。他一下子愣在了那裡：那個女生太漂亮了。

    華洛菲站在場地邊上，她剛剛被換了下來，正在與旁邊的同學聊著天，她忽然感覺有一道眼光在自己的臉上掃來掃去。不禁娥眉微蹙，向右邊看了過去。這個少年戴著一副眼鏡，眼鏡片後面一雙有神的眼睛正在熱烈地看著自己，緊閉的嘴唇讓他看起來冷冰冰的，向外人傳達著他的堅毅。華洛菲眼神掃過他的時候，他的表情有一些慌亂，趕緊把自己的目光移開。

    奇白石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這個美女，那健美挺拔的身姿一看就是經過了專業的身體訓練。緊身的黑色運動褲襯托出腿部有力的線條，包裹著滾圓結實的臀部；上身也是一件黑色的運動外套，衣領豎了起來，顯得冷艷而高貴；頭髮整齊地向後梳著，在腦後紮成了一個馬尾辮；額頭平整而光滑；側面看過去，挺拔的鼻樑透露出了睥睨一切的驕傲；臉上的皮膚白晰得吹彈可破，由於剛剛的運動而顯出了一抹緋紅，那白裡透紅的樣子更是楚楚動人。

    當她回頭的時候，奇白石看見了她濃密而又彎彎的眉毛因為生氣而糾結在一起，兩條眉毛下面是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流波顧盼中總有溫暖從中流露出來，那厚厚的嘴唇性感而活潑，還沒有張嘴說話，那嘴型隨著表情的變化就好像已經說出了主人的想法。

    這副嘴唇正對著奇白石，似乎在責怪他的大膽和無禮。奇白石將眼神轉向了別處，卻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臟通通直跳。

    中場休息的時候，這個女孩隨著自己的隊友一起在場上投籃訓練。而只要她在場，其他的女生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光彩，所有的男生基本上都圍繞著她轉。

    她投了一次籃，籃球砸筐而出，正好彈到奇白石的方向，奇白石將球拾了起來，仍然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女孩。女孩見奇白石沒有將球扔過來的意思，猶豫了一下，輕輕跑了過去，將球從奇白石的手裡抱了回來，小聲說了句「謝謝」。奇白石沒有說話，因為他的目光全在她的臉上和眼睛上。體育系其他的男生都被他無禮的目不轉睛而憤怒，底下的觀眾也被他與女神的親密接觸而嫉妒，他們恨不得自己立馬變成那個幸運的籃球被這個美女抱在懷裡。

    張小奇發現了奇白石，他走過來對他點了點頭，順著他的目光，他看見了自己漂亮的師姐，心裡一笑，然後又走了。

    面前有個熟悉的人影一閃，奇白石忽然驚醒，他看見張小奇的背影，然後驚覺旁邊觀眾憤怒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臉上，他有些不好意思，趁著比賽開始的時候，他悄悄地退出了人群。

    晚上的時候，奇白石將自己對那個女孩的驚鴻一瞥講給了桂德明聽。桂德明笑著說道：「你這是一見鍾情。那個女孩真的有那麼好看嗎？別只是因為情人眼裡出西施吧？」

    奇白石很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美若天仙，冰清玉潔。就像《神鵰俠侶》中的小龍女。」

    桂德明又笑了，說道：「小龍女可不是冰清玉潔。」

    奇白石愣了一下，說道：「你這觀點太世俗，在楊過眼裡，小龍女永遠是冰清玉潔的。」

    桂德明為自己的世俗臉紅了好一會。

    奇白石又說道：「我想起了，她像一個人，不是長得像，是氣質像。」

    「誰？」

    「鍾麗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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