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蘇風暖與葉裳住在瞭望帝山。
望帝山雖然錦繡如春,但有一處寒池山,卻是至寒之地,也就是當年蘇風暖修習至寒功法之地。
這一日,她帶著葉裳,前往寒池山賞雪景。
若說望帝山頂四季如春,但獨有一處特別,就是寒池山,寒池山則是終年飄雪。
望帝山的山脈,方圓十里,獨立的山峰寒池山,雪花晶瑩剔透,落地成冰。
蘇風暖笑著對葉裳道,「待秋華爹娘來了之後,我們便在寒池山運功解你身上的毒,有寒池山相助,興許可以事半功倍。」
葉裳看著寒池山,點了點頭。
蘇風暖瞧著他,自從她與他說了解毒之事後,他的心情一直不是太好,有著極深的沉重感,即便她百般逗他笑,他都歡喜不起來,如心底壓了一塊大石,這是對解毒十分不利的。她拿定主意,拽著他上了寒池山。
寒池山算是天下的至寒之地了,尋常人進入,怕是會即刻凍成冰。
蘇風暖和葉裳乍一進入,便覺得寒冷刺骨。
飄雪落在身上,很快將二人身上的衣袍霜染上了冰渣。
蘇風暖拽著葉裳來到山崖邊,向下看了一眼,層層冰層,足有數千丈,她問,「葉裳,你敢不敢從這裡跳下去?」
「現在?」葉裳挑眉。
蘇風暖點頭,「和我一起,就現在,我們跳下去。」
葉裳看了一眼腳下,道,「會摔死吧?」
蘇風暖誠然地道,「也許,我們一起死,你敢不敢?」
葉裳看著她的眼睛,蘇風暖也直視著他的眼睛,片刻後,他笑道,「有何不敢?有你陪著,沒有我不敢的事兒。」話落,問,「不過,你確定?」
蘇風暖點頭,「確定。」話落,狡黠地道,「若是我們死了,也算是望帝山千載以來第一對殉情的人了。」
葉裳聞言彎起嘴角,「好!」
蘇風暖攥緊他的手,「我喊一二三,我們一起跳。」
葉裳「嗯」了一聲,也反攥緊她的手。
蘇風暖喊,「一、二、三……」
她的「三」字尾音未落,便拉著葉裳,一起跳下了寒池山。
耳邊呼呼風聲,伴著簇簇飄雪,入目處,山體的山壁是一片晶瑩的冰封。可以清晰地照見他們相攜著手一起墜落的身影。
萬籟俱寂,只有耳邊呼呼的風聲和簇簇的飄雪聲。
過了一會兒,蘇風暖大聲喊,「葉裳,若是我們下一刻真摔死了,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事兒嗎?」
葉裳搖頭,大聲說,「沒有。」
蘇風暖又大聲喊,「那你有沒有最後悔沒做的事兒?」
葉裳大聲說,「有,後悔沒要了你。」
蘇風暖的臉在飄雪冷風中不由得紅了,又大聲喊,「如今你覺得,解你熱毒,是不是比死亡來說,再渺小微不足道的事兒了?」
葉裳點頭,大聲回她,「是。」
蘇風暖彎起嘴角,對他大聲說,「既然你還有未了之事,還有遺憾之事,我也有未了之事,遺憾之事,那我們先不死了吧!等百年之後,嘗盡人生百甜百苦,歷經了酸甜苦辣,做完了所有我們該做的事兒,我們完滿了這一生,再死好了。」
葉裳點點頭,大聲說,「好!」
蘇風暖打了個口哨,兩隻白雕從山崖上俯衝而下,來到二人身邊,墊在了二人身下。蘇風暖和葉裳的身子落在了白雕的背上,一對白雕馱著二人衝上了山崖。
不多時,二人回到了寒池山。
蘇風暖從白雕上下來,見葉裳還躺在白雕背上,她好笑地問,「刺激嗎?」
葉裳看著天空飄落的雪花落在他臉上,結成晶瑩的冰渣,他點點頭,也好笑地說,「我心中鬱郁多年,有時候想著自己不如乾脆死了好了,但我又不甘心,我若是就那麼一抹脖子死了,是十分乾脆,但我當年在戰場上活的那七天,後來身中寒毒折磨的這許多年,以及許多年對你思念成狂,豈不是都白費了?我人生的最不完滿之事,就是還沒與你相守一輩子。沒走到頭,總是不甘心的。」
蘇風暖心疼地看著他,蹲下身,伸手摸摸他的臉,拂掉他臉上的冰渣,鄭重地說,「你的所有不完滿,總有一日,會完滿的。相信我。」
葉裳笑著點頭,伸手拽住她的手,「嗯,我相信你。」
蘇風暖輕笑,「下來吧,你再躺著不從它身上下來,另一隻白雕就要吃味了。」
葉裳輕笑,從白雕身上下來。
兩隻白雕展翅並排地飛走了。
葉裳看著兩隻白雕,說,「真是有靈性的鳥,據說,這樣的一對白雕,一隻若是死了,另一隻也不會獨活,是嗎?」
蘇風暖點頭,「嗯。」
葉裳面上早先浸染的沉重之感已經褪去,她伸手摸著蘇風暖的臉說,「虧你想出這樣的辦法,我當時就想著,若是真摔死了,最後悔之事兒,就是墜崖前沒要了你。」
蘇風暖紅著臉拍掉他的手,反手拽了他,「走了,估摸著這時秋華爹娘該到了。」
葉裳點了點頭,與蘇風暖一起,出了寒池山。
二人出了寒池山,回到望歸殿,果然秋華的爹娘已經到了,誠如蘇風暖所說,在燕雲峰上待了十年的秋華爹,真真是保養了一副絕頂的好容貌,相反,秋華娘普普通通,扔在人堆里,屬於找不出來的那種。
蘇風暖牽著葉裳的手邁進門檻後,便看到秋華爹對二人挑了一下眉,一雙鳳眼細細地眯了眯,目光盯在了葉裳的臉上。
蘇風暖錯身一擋,擋住了葉裳的半張臉,笑著對秋華爹說,「師叔,您可別打我的人的主意,否則,你身邊的人也會讓我忍不住打主意的。」
秋華爹聞言收回視線,哼了一聲,道,「普天之下,難得見到有一副好樣貌,落在了你這個小丫頭的手裡。護得到緊。」
秋華娘聞言嗔了秋華爹一眼,「我都與你說過多少次了,容貌是小事兒,當年我與你說那句話,是想磨一磨你的心性和脾氣,沒想到,如今都一把年紀了,還記在心裡。」
秋華爹聞言不言聲了。
蘇風暖失笑,這才錯開身子,拉著葉裳進來,對二人介紹,「兩位師傅,他是葉裳。」
葉裳上前,按規矩給二人見禮,「兩位師叔好。」
秋華爹放下茶盞道,「我知道你,容安王府的葉世子嘛,天下傳言,舉世無雙,容冠天下。確實名不虛傳。我們望帝山多少年來只出了一個女弟子,被你從小就給拐了。」
葉裳微笑,不卑不亢地道,「師叔別的說的都對,唯一點錯了,是她拐的我。」
秋華爹一噎。
秋華娘大樂,從懷中拿出一物,遞給葉裳,「我聽說秋華說,在燕北王府,蘇家的人都喊你小裳,那我也喊你小裳吧。這是師叔給你的見面禮。」
葉裳伸手接過,看了一眼手中之物,嘴角微勾,笑著道謝,「師叔好大方,我就不客氣地收了。」
「自家人,不必客氣。」秋華娘笑著點頭,似乎極其喜歡葉裳。
秋華爹轉頭對秋華娘瞪眼,「你沒與我說你要給這小子禮物?」
秋華娘道,「我敢告訴你嗎?告訴了你,你該不讓我給了,還好意思被孩子喊你一聲師叔?」
秋華爹又是一噎。
葉裳想著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蘇風暖大樂,對秋華爹伸出手,「師叔,您的禮物呢?你們兩個人,總不能只給一份吧?您手裡的好東西也不少,別這么小氣嘛。」
葉裳失笑地看著蘇風暖,沒見到這麼不客氣地跟人要禮物的。
秋華爹抖了抖嘴角,從懷中拿出一物,放在了蘇風暖手裡,對她說,「你們二人解了熱毒,有命活著,這禮物才用得上,沒命活著的話,我可是要收回的。」
秋華娘轉頭,看到那件禮物,頓時笑了,指著秋華爹說,「口是心非,你明明也很喜歡小裳,竟然捨得把這物事兒拿出來了,偏偏一路上都沒好臉色,上瞭望帝山後,還做出這副嫌棄人的樣子,討厭!」
秋華爹又是一噎,轉頭不滿地說,「你能不能不揭我的底?」
秋華娘笑著住了嘴。
蘇風暖將得到的禮物交給葉裳,笑著對他說,「這兩樣東西,可是好東西,我曾經想偷,都沒偷到。一個可以防百毒不沾身,一個可以馭狼虎猛獸,百獸見了它,都繞道走。」
葉裳笑著接了,嘴角彎起,笑容蔓開,笑著又對二人道謝,「確實是兩件好物事兒,多謝兩位師叔厚愛。」話落,補充道,「我們定會好好地活著,不給兩位師叔收回去的機會。」
秋華爹輕哼,秋華娘大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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