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朝泣不成聲,看著自己的老母親這般不願意接受的神色,只覺得自己一生還是虧欠了父母太多。
蘇老爺子坐在一邊,臉色有些茫然,唇角翕動了幾回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
蘇老夫人說道:「哎,你們這都是幹嘛呀!趕緊去收拾好,都別站著呀!」
「老七你跪著幹什麼,快起來,快跟你爸你大哥去接待領導!」
「老三老四別坐著了……你們幾個不是去上班了?怎麼又回來了。」
蘇老夫人站起來,一邊讓人去準備熱茶,一邊哄幾個「不懂事」的臭小子,一邊還要拉著粟寶:「小乖寶怎麼啦,今天怎麼也跟著你舅舅們搗亂了。」
粟寶再也忍不住哭起來:「外婆……」
蘇老夫人手指微微顫抖,還想要說什麼,還想要擠出一個笑容,可怎麼都笑不起來了。
沐歸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老夫人身後,抬手壓在她肩膀上,金光暗暗流動,支撐著蘇老夫人。
蘇老夫人轉頭就見軍部的人進來了,拿著一個黑色的盒子,打開盒子是一套帶血的衣服。
他們沒看到蘇雲朝,他們嘴巴一張一合,蘇老夫人只聽到那幾個字——
蘇雲朝同志,壯烈犧牲……
周圍的聲音嘈嘈雜雜,有吳媽端著的茶杯摔落在地的聲音,有眾人的驚呼聲,還有不知道誰一聲聲的喊著:
爸!
媽!
……
蘇老夫人耳邊嗡鳴,呆滯的轉過頭,看向還在她身邊的蘇雲朝。
她忽然笑了一聲,說道:「你們都開玩笑的對不對?」
「跟我這老婆子惡作劇呢,是不是!」
「下次可不許這樣胡鬧了……」
軍部的同志強忍著,有人用力的壓住了自己的口鼻,怕控制不住哭出聲音來。
他們看到白髮蒼蒼的老人笑著說話,說他們是在跟她開玩笑。
看著她雙手虛虛的撫著一邊,仰頭笑著說道:「我們家老七這不是在這呢嘛!你們真是亂說。」
幾個年輕一點的同志已經忍不住哭了出來——蘇同志的母親很明顯已經被兒子犧牲的消息打擊得神志不清了。
他們忍得住林槍彈雨、忍得住血肉橫飛的痛苦,卻忍不住這剮心的疼痛。
「伯母!」
「老夫人……!」
他們想說什麼,蘇老夫人的視線卻依舊落在一邊,說道:「老七啊,你領導和戰友都來了,怎麼都不去迎接他們。」
「快去!媽這就去做幾個菜,今天你和你的領導戰友好好吃個飯,乖啊!」
蘇雲朝崩潰了,看到她這樣,即便已經是鬼都感覺到一陣陣的心疼,他一遍一遍的握著自己母親的手,一遍遍的說話:
「媽……對不起,媽……兒子錯了。」
「兒子不應該讓你白髮人送黑髮人,媽……兒子錯了,你打兒子一下好不好,媽!」
蘇老夫人緊緊的抓著他的手,眼淚無聲的掉落下來,嘴裡喃喃道:「說什麼傻話。」
她的老七才沒有犧牲,他前兩天還跟她一起過年了。
他還好好的,他還跟她笑,還陪她說了幾天話。
只是蘇老夫人又不糊塗,大年30那天的一點不祥之兆,也是被她強行壓過去,顧家一家過來的時候,老七特地說了有事去單位一趟,沒有出現在人前。
她如何還能不清楚。
她怎麼還能不清楚……
「老七……老七!」蘇老夫人眼淚洶湧掉落,卻沒發出一丁點兒哭聲,反而還笑著說道:「老七你今天想吃什麼,媽給你做……」
蘇雲朝崩潰的哭著,跪在地上,緊緊的抱著自己母親的雙腿,一遍遍的求她:
「媽,你哭出聲好不好?以後兒子不去投胎了,兒子就一直陪著您。」
粟寶臉色慘白,呆呆的站在一邊。
她演練了千萬次,可依舊沒做好準備。
丹藥……對了,給外婆的丹藥呢?
粟寶慌慌張張的拿出來,又懊惱自己怎麼不提前把丹藥藏在外婆飯裡面,又或者提前哄騙她吃下去。
她怎麼就能忘了呢!
粟寶攥緊了丹藥,卻已不知道要怎麼騙外婆吃下去了。
「外婆……」粟寶哇一聲哭了,抱著蘇老夫人,把腦袋埋在她懷裡,不住的說道:「外婆你不要這樣,外婆,粟寶害怕,你不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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