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爺子呃了一聲:「我沒說錯啊,你就是太擔心了。」
蘇老夫人瞪他一眼,站起來走了。
蘇老爺子追上去,他看出老太婆今天的確很擔憂。
也知道自己不會說話,想安慰她來著,這安慰的話似乎沒表達好。
「思雪!」他拉住她,安慰的拍拍她後背:「好了好了,彆氣。」
他頓了一下,笨拙的迸出一句:「萬一氣壞身體,我會心疼的。」
蘇老夫人一時間又覺得好笑,難得見他迸出一句溫情的話。
「阿塵的狀態是真的不太好。」她道。
蘇老爺子點頭:「我去跟他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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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一塵在一樓客廳坐了一會兒,翻看了一會兒相冊,便站起來準備回房間。
這時候眼前一黑,咚一聲又坐回了沙發上。
蘇老爺子進來正看到這一幕,心底沒來由的一緊。
「怎麼回事?」他上前問道。
蘇一塵壓著眉心,搖頭道:「沒什麼,起來太快,可能血壓高了吧!」
蘇老爺子坐在他身邊一臉嚴肅:「你年紀也不小了,人老了什麼高血壓冠心病都來了,有時間你去檢查一下。」
蘇一塵笑道:「不用,我們家就有一個專家級別的醫生,他都沒有說什麼。」
蘇老爺子皺眉:「你為什麼總是刻意避開這個問題?」
蘇一塵默然片刻,輕聲道:「爸,我知道自己的身體。」
「現在小聞已經承擔起了重任,家裡也沒有什麼事情了,不需要用到我……」
「但是,我很想早點見到欞月。」
蘇老爺子嘆氣,一時間不知道該罵人還是該安慰。
「可你想過沒有,你媽會擔心你,粟寶也還沒回來,你總得等粟寶回來吧!」
蘇一塵好笑道:「我這一年半載、三年五年也都還能活吧?說得好像我快要死一樣。」
蘇老爺子一噎,本來想說什麼卻不知道為什麼說不出口。
「你自己注意就好。」他嘆氣道。
蘇一塵點頭,聊這一會兒他好了很多,起身回房間去了。
房間很大,沙發後面立了屏風,屏風後面算是半個書房。
蘇一塵坐在桌邊,拿起筆繼續寫信。
「欞月,今天媽做了青團,味道說不上不好吃,但嚼了兩口別有滋味……」
門外,蘇意深站在走廊邊上,靠著欄杆沉默的看著手機里的一份檢查報告。
以及他偷偷買的藥……
其實蘇一塵瞞著大家,悄悄去做過一次檢查。
別人不知道,他還能查不到麼。
檢查報告上赫然寫著:肝癌晚期。
蘇意深抬頭,沉默的看著樓下的花瓶。
花瓶里插著一捧花,是老太太早上親手去剪花、插的花。
陽光從玻璃窗外照進來,帶著露水的花朵折射著細碎的光。
蘇意深知道它們過幾天就會敗落。
就好像人的這一生,到了一定時候也將要離別。
「粟寶,小舅舅這才開始懂了你當初的無奈啊……」
蘇意深只覺得心疼。
心疼自己的大哥寡淡的守著日子,盼著和大嫂團聚的日子。
心疼自己的小乖寶,以前她還那么小的時候就已經面對了太多人生的無奈。
自己是閻王,卻只能看著親人的離去,最後能做的就是一一告別。
**
「咳咳咳……」
才初秋,天氣已經開始有點涼了。
蘇一塵披著一件外套,坐在桌子邊依舊在寫信。
「欞月,今天早上有些涼了,銀杏葉落下來很好看,我給你撿了一些……」
桌子後面的書柜上,滿滿當當的全是書信。
小尋尋會經常回來,然後把信帶下去,又把姚欞月的信拿上來。
所以這書柜上的信是越來越多了。
蘇一塵微笑著,筆尖未停:
「今天腹部好疼啊……很想要抱抱你。」
「我感覺我可能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註定是要對不起年邁的父母。然而我真的很想早點見到你。」
「粟寶說過,人生死有定數……並非我不去治療讓他們安心,或許小尋也有直接讓我不死的辦法。」
「只是我覺得,人到了時間也是要離開的。」
「不如就這樣,多在家陪著他們一點。」
「可惜我經常會疼,所以只能在房間裡扛著,不讓他們瞧見了擔心。」
蘇一塵寫到這裡,臉色又驀然慘白,指尖顫抖。
他打開抽屜,拿出一瓶止痛藥,隨便倒了幾顆吞下去。
蘇一塵苦笑,待疼痛稍有減緩,他又寫道:「止痛藥已經越來越沒有用了,其實到現在我挺想粟寶的。」
「這一次她離家,應該是去得最遠的一次……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等得到她回來,再見最後一面。」
「不過也沒有關係,即便見不到,咱在地府都是後台,在地府等她回來再見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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