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真之馬 第四二六章 「罹心者啊……」

    第四二六章「罹心者啊……」

    「行者，

    帶著完整靈魂，

    走罷無窮劫的路。」

    海步金華觸摸著凹陷的足印。雙手仿佛要痛苦地矗起帶著金蹬的鞍墊，將時空中那個看不見的苦行者，推上鏖戰的長風中。

    但是，很快又垂落了無力的手。因為他托舉的是一團漂浮在狂海上的空氣。真心祝禱的意念在空洞無物的心裡頭。

    空手一撈時，心裡掠過無限的悲傷。

    「苦行尊，

    意念沒有變成質確的工具，

    喚百千次盾馬屈折的語法修辭，

    依然沒能生成——

    意念修行的脈輪。

    你還是你，

    我還是萬化。」

    海步金華屈折前行。身弓釋放勁箭一樣，想要將沉淪般萬感萬欲不滅的修行，蹙結成力量形狀的果。就像豁落果敢的勇者刀，震動鏗鏘的精鐵戈鳴。驅遣掉被文火般熾烤的通靈術數、膨脹著生命幻境的盤結。

    然後從帶血發疼的手形中生長形狀確鑿的刀戈，匹配亢奮烈鳴中、叱吒風雲火焰蹄槌的馬匹。

    哪怕瞬間行步腳字窟窿時，立變海路羅拉手中僵硬的一件工具。

    溫醇的動作，被感官邀來億萬種精鐵咯血、疼痛流離得乾坤瀕臨顛倒的災厄和絕念……讓外形看著泰和盈光的美好，在心裡，厚重堆積的豐腴贅念，放大成意識奔突著巨瀾的海洋。

    思索戰勝不了思索。

    情味戰勝不了情味。

    感覺的刀劈疼著感覺。

    欲望卑賤黑煙薰染著的火，點燃灼燒起來的血肉，蓬勃散發各種境界數不盡的疼痛。

    悲憫的淚，從眼睛點燃了，看見的都是:一個個斜歪身軀，被音聲刀劍和靈感化成枯竭的羸弱骨骼，顛翻載倒著。經歷一個黑風中模糊輪廓轟隆轟隆跌碎一地血流的死亡……

    被念頭攫緊，鈍打成沫，真實的劫難，變作畸變圖案拼接成詼諧的笑林。在惑辱不盡的惡難場，崎嶇地用姿態綻放成失落中，被諸念屈變成一腳踢飛的土煙和無盡厲目光刀照耀下的灰燼。

    海步金華溫柔地啜泣，懸在臉頰、鼻翼、發梢……簌簌零落的疼和倦，不住地讓他渴望發出瘋癲的尖叫，渴望釋放短暫的身相之劫。

    當他罹難般，胳膊仿佛暴風雨中痛搖的枝條一樣，放大災孽，釋放疼覺。

    最纖弱照明的太陽光，一線生動燭燃的火苗，讓他不禁觸碰玲瓏美泰的神靈一樣，渾身顫慄不已。

    「啊，走進腳字窟窿的、

    看見光，

    就看見一海一海的、

    藍色容器里，

    盛滿火浪，火浪……」

    「海步金華，快點醒過來啊……快用一個諾，一個浪兌出來的腳字，踏濺一道兒繽紛的血朵，站在有形的船隻甲板上，說——手形執刀殺戮一海苦行孽中的話呀……」

    海步金華聽見漂泊狀，空靈到如光閃爍的話。

    「啊，讓海仙海靈露納——蹁躚起張風如幻蝶的衣袂，即時引領我到海神的面前吧。我願在巍峨高矗的海神叉之下，看見他賜予的精鐵靈器，剝離纏繞盾馬人、盾馬船的彩色的海弓弩。」

    「可以。海步金華。你就將盾馬修辭曲折音聲的祈求，變作血肉腳板，復蹈。貫通自我宇宙的完整山海，訂正海路羅拉苦行的足印。全知，才足夠毗連……」

    海步金華忽然激動得渾身顫抖了。「哦，毗連……腳字苦行的海路羅拉……啊，用死亡感對比著生存的站立。海靈露納！」

    「你在用激情的渴望，呼喚真意的目的。即便那是無限美好的希望。但是，在質感冷酷的苦行祭里。這個即時燃燒起來的希望，就是欲望。海步金華！真正的承忍是:連這句接近複述祈求的話，都不能說。嗯，是不敢說。」

    「為什麼呢？海靈露納。」

    「在意念上最近距離的毗鄰，其實，在真實的手腳之間存在著逾越不完的山河啊。自感受靈醒中朦朧的沉睡客。你把抬起來的腳，踏在苦難的腳字窟窿，走動吧，否則，你說的每一句話，足以激發神怒。」

    海步金華使勁地矗起拳結的重錘，嗵地，砸在心口上。

    「讓心感一襲的疼，而死！」海步金華搖曳著快要痛折迷離的身軀，賁淚道。

    自我痛擊中，海步金華感到有形拳顆在胸膛磕破的血流。

    他忽然發現:幻念飄逸的眼前，海族彩船殺戮般重夯盾馬船隻，濺飛的水浪，化作箭鏃射破藍海和蒼穹。

    盾馬人、盾馬船因為笨拙的位移和緩動，招來的，就是無止境的、海弓弩的瘋狂刀戈。

    那些手腳已經變作雷電霹靂的海弓弩，這一刻，才是彎刀絕殺狀態中的嗜血魔。身形不類常倫的屈折畸變，一個形狀，就會鋪開隨戈衍射的血肉之崩。

    變形的厲烈面相，飾彩警戒色。暴顯著斷裂與毀滅的慘絕。

    海步金華震醒了耳目。這才清楚地發現:剛才久久盤亘的冗長意念，正是自己和自己無休止的言辯。

    此時，歷歷分明的時空間，沒有海神叉，沒有海仙海靈露納。也沒有古老冰塬大地吟哦詩人的空靈告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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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一拳砸在胸口上，瑟瑟疼痛，漣漪一樣從身軀衍射的波振。

    海步金華猛一闔目，燙熱的仿佛正在燃燒著火焰一樣的眼淚，瀑落如幕。凝噎著悲慟起伏成山脈的哀慟。

    海步金華痛顫搖擺身軀。萬通穿心的真實脈衝狀的感覺飛箭，形化真質鐵，將痛真實地雕琢在自己柔弱的血肉上。

    幻，醒了。比承載更疼。

    「啊……」海步金華本能地發散著風一樣，隨呼吸熱氣吐納在時空中的氣息，用時空稀釋——殘酷盤纏著自我戴罪成重石的靈魂。

    「海路羅拉，悲壯的盾馬王。曾經，我只會豎耳聆聽海笛令，用震動的手卷繞刀柄，馭船戰鬥就行。原來，在浩瀚精神的藍海，一顆心祭的行者祭，原來在戰鬥中，還在經歷每一塊血肉，每一個幻覺狀的意念刀被屠戮的罹難過往……」

    海步金華呼喚著海路羅拉的名字，瘋狂啜泣——這個行者祭的人。

    一直以為那是耀目的盾馬王尊，披著光鮮琉璃的榮顯色澤，王矗、權杖、富饒和財東……

    可是，這一刻，海步金華才在復蹈苦行足印中，看見重濁如不可避開的業障一樣，完整包繞成的那個魁偉粗糙的身軀。

    「行者祭的海路羅拉，

    悲壯的人，

    埋藏了自我宇宙、

    痛慟到——

    破碎的靈魂者。

    海步金華撿拾——

    你。

    罹心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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