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之時便是胭脂巷子開門迎客之際。
撩人的香味能蔓延數米,靡靡之音徹響幾條街,花客和相公們攀談調笑的聲音讓一些路過巷口的小少年紅著臉匆匆跑過。
身裹紅紗的花九涼站在院子走廊暗處仔細打量著遠處亮著光的屋子,看著侍童把一個女人帶進了屋子,然後乖巧守在門外,不多時便有隱隱約約的**聲傳了出來。
洛薩在花九涼身邊兒彎著腰賠笑:「主子放心,我們給那小子下了藥,主子可知那小子藥性起後的樣子,看的我都心痒痒了,一定能讓客人滿意。」
「只要不損了客人的興趣就行。」花九涼表情涼薄,風情萬種的鳳眸挑著撩人的弧度,但紅艷的唇卻冰冷繃緊。
「是是是。」洛薩連忙點頭。
「花九塵回來了嗎?」這才是他最擔心的問題。
一對兒孿生兄弟卻性格大異,一個口蜜腹劍,一個恣意瀟灑。
雖說因為中原人販賣人口把他們兄弟倆賣進了胭脂巷子,但這麼幾年打拼賠笑也終於從陪客身份變成了花樓老闆,可是即便如此也磨滅不了他們曾經陪客的事實。
花九涼心中利益最大,能賺的一筆銀子就是最好,然而花九塵是拼了命想出去。
樓里賺錢快還多,自小長在這裡的花九涼自認為沒什麼別的本事養家餬口,於此這般活著也可以,反正現在也不用他陪客,但是花九塵總認為風塵花柳卑賤骯髒,寧可不要錦衣玉食也要離開。
這怎麼可以,是好兄弟就應該一起福禍同迎,所以花九涼即便知道花九塵痛苦煎熬也要攔住他,一輩子不放手。
花九涼的問題可就讓洛薩收斂笑意了:「今天下午在巷子裡看見花九塵相公喝酒往外走,現在還沒回來,怕是和什麼人玩樂去了。」
「什麼?」花九涼美目怒睜:「你就不知道攔住他嗎,他想走,他一定去和馬隊商量怎麼出樓蘭了,你這個蠢貨。」
「可是花九塵相公拿著酒葫蘆,還,還衣衫不整,他那套衣服是絕對不可能......」
「他酒葫蘆是攢的金珠子,隨便找個店鋪換件衣服就行了,再派些人找,務必找回來,小心不要驚動到其他樓里的人。」
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花九涼當然知道他哥哥的藏錢手段,不過只要他沒有坐上馬隊的車,那邊一切不晚,總會找回來的,一定會的。
花九塵,別想逃離。
屋子裡傳出的低喘和**漸漸停止,過了一會女客便出了屋子,有侍童領著離開,沒有離開多久就有下一個侍童領著一個男人進了屋子,不多會兒**聲再起。
洛薩帶了一幫子打手悄悄溜著牆角邊兒出了院子,悄然無聲的離開。
這個夜註定不安穩。
花九涼就在走廊暗處筆直站著,樓蘭晚上極冷,他好像是不怕風寒似得,穿著單薄的紅色衣袍如鬼魅般隱隱約約在燈籠暗光下。
他聽著屋子裡**和喘息此起彼伏,一個晚上進出客人有男有女,大約四五個,直到天明才安靜下來。
也就這麼個時辰,花九涼凍得嘴唇發青,但還是堅毅站著毫不動搖。
終於洛薩來了,氣喘吁吁的稟報:「主子,花九塵相公他,他回來了。」
幾乎是瞬間,乾澀了一個晚上的眼睛猛然濕潤,花九涼發紅的鼻子有些發酸,他露出了美艷的笑容,僵硬著身體往前院走,還不忘嘶啞著聲音吩咐:「去給那孩子準備熱水好好洗洗,再去抓點補藥,昨晚累著他了。」
「是。」洛薩小心翼翼點頭哈腰。
花九涼推開鏤花木門,睜眼便看到木桶里泡著的男人。
「哥哥,你可回來了,我擔心你。」花九涼慢慢走上前去,把冰涼的手伸進水裡,慢慢撫摸上男人嫩滑的皮膚,一點點揉捏,帶著痴戀,帶著不舍,帶著失而復得的喜悅。
笑容蒼白卻妖艷的花九塵相公輕輕吻在花九涼冰涼的胳膊上:「傻瓜,我怎麼會丟下你呢。」
一滴水珠滴落如水裡,輕薄的漣漪劃開。
花九塵不敢去看花九涼的臉,他甚至不敢看水面上泛開的漣漪。
他撒了謊,但是這個謊會掩埋下去,永遠不會被翻出來。
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鳳緋瞳目光呆滯,臉上還有未乾的淚漬,消瘦的身體蜷縮在一起潺潺發抖。
「咔嚓——」窗戶的木栓被從外面伸進來的刀子劈折。
一身狼狽的女人推開了窗子,聖潔高貴的模樣早已煙消雲散,散亂髮髻滿臉煤灰的女人像是灶房裡生火的丫鬟。
「瞳兒,瞳兒,快出來。」女人心急如焚,她看著床上蜷縮的人影不免心驚膽戰,但好歹他身上並沒有任何傷痕。
聽到熟悉叫喊的鳳緋瞳就像聽到神祗呼喊一樣雙眸一亮,幾乎是瘋狂地撲了過去,兩行清淚順著臉頰往下淌,擔驚受怕一個晚上的青年此刻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可憐孤苦。
昨晚是他這輩子不願意回憶起的可怕場景,就像伸出阿鼻地獄一般痛苦掙扎,**的糾纏就像惡魔的爪牙在他腦海里迴蕩不斷,幾乎把他折磨崩潰。
「可憐的孩子,神還你的眼睛是讓你以後可以看到世間最漂亮的景物,沒想到卻讓你在這裡飽受折磨。瞳兒不哭,我帶你離開。」
前半句般若是用樓蘭話祈禱,後一句才用中土話安慰懷裡泣不成聲的大男孩。
般若買了馬車,租了車夫,帶著鳳緋瞳從窗戶口出去便直接出了胭脂巷後巷,大概是因為昨夜院子打手都出去執行任務回來太累,竟然離開的格外順利。
樓蘭郊外山水佳麗,馬車直接事項了郊外。
青草茵茵,綠水晴天,山水清秀的風景是樓蘭一大特色。
同在西域的其他幾個國家卻多處於沙漠黃土地,像這樣人間仙境一般的山水秀麗之地只有樓蘭有,也只有樓蘭的風景可以與中土江南相比較。
睡的昏沉的緋瞳在夢裡還在顫抖,般若撫摸他的脊背給予安慰,試圖讓他好好休息。
在草地上鋪上麻布,擺上精美食物,天地蒼蒼之下也別有一番風味。
般若叫醒了他,給他穿上貼身的白色錦服,為他系上中土人才會佩戴的玉佩玉環,幫他挽起黑髮戴上玉冠,尊貴的宛如最初那個倨傲的小皇子。
衣著光鮮的皇子即便脫離魔窟也一直魂不守舍,般若看著心疼,便拿出一支短笛放在唇邊,一段悠揚曲子出來洋洋灑灑透徹天際。
之間天邊一點黑色影子晃動著往他們這邊飄動,悶悶不樂的青年終於抬起頭去觀望,那些黑影越來越近,竟然是蝴蝶翩翩起舞,色彩斑斕迷幻人眼。
青山綠水,白雲佳人,還有艷麗蝶舞。
這樣一幅場景如夢如幻,迷離的不真實起來。
緋瞳揉揉眼,還以為這是他的夢境,或者在胭脂巷才是夢,一場讓他刻骨銘心的噩夢。
「這曲子真好聽,你吹的真好,竟然連蝴蝶都能引來。」緋瞳由衷稱讚,璨紅眸子終於不再灰暗。
般若搖搖頭,笑容優雅:「這是樓蘭引蝶曲,通過音調高低來感觸蝴蝶,只要音調掌控的好,內力稍微充沛一些便可以自由招蝶。」
世人皆傳樓蘭奇妙又法術,那不過是樓蘭人擅長蠱術或類似於引蝶曲這樣蠱惑性的心法罷了,說穿了哪有那麼神奇。
但是在外族人眼裡這便是奇幻莫測的術法。
般若燦金色的眸子溫柔和善,微微勾起的唇角聖潔高貴,一舉一動都帶著貴族的優雅氣質,這些都讓年紀尚小的鳳緋瞳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這樣得體的禮儀和處事不驚的態度都讓人著迷。
「我想學。」
「我教你。」
女人握著緋瞳還很稚嫩的手去拿短笛,教他調整手勢,教他氣息運用,耐心溫柔的姑娘像是神祗一般暖洋洋的。
坐的遠遠的車夫看著那和諧的場景,竟然有些看呆了。
回樓蘭宮殿的時候般若沒有費那麼大功夫,直接到山崖上拔了幾株藥材塞進菜籃子裡,到山崖下停置升降藍宮殿用玉牌便被放行。
登雲宮的守衛看了玉牌,詢問他們是怎樣出的宮殿,般若一邊偷偷塞銀珠子一邊解釋:「我這是給公主殿下採藥的,不小心從後山滑下去了,好不容易才走回來,好在藥材沒事,有公主的玉牌你還擔心什麼。」
一直低著頭默默跟隨的鳳緋瞳暗暗記下,就算是尊貴如樓蘭儲君公主的人也是可以開玩笑撒大謊的。
他們安然回到了樓蘭宮,這次出宮可能給緋瞳留下終身難忘的印象,有好有壞,都是那麼的刻骨銘心,都是那麼的令人難忘。
直到離開樓蘭,般若還曾細心教導他:
「成大事者,細心,耐心,決心,缺一不可。」
「這個世上有太多污穢,但你不能因為那一點污穢便看不到其他美好,你要堅信你眼睛看到的世界永遠都是瑕不掩瑜的。」
「你的尊貴是你與生俱來的,不是任何人賜予你的,只有這樣想你才能永遠尊貴,若是你屈於他人,那你這輩子只能是他人的奴隸,無論他人給你的權力地位有多高多大,你只是他人的奴隸。」
「......」
讓他記憶猶新的不光是這些教導,還有般若送行時溫柔卻又忐忑的問話:
「瞳兒,你還會回來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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