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鎮早上被雨霧籠罩著,寒冷濕潤的空氣幾乎隨時準備著把過往路人的衣衫打濕,鎮子上的人習慣性打著傘到處走,鎮子上種植的桃花粉嫩盛開,落花花瓣把青黑石板地面遮住,被行人踩踏只留下淡淡幽香。
客棧店小二像往常一樣聽到雞鳴便起床洗漱準備到廚房吃個燒餅開始新一天的工作,分門別類把粥餅送到不同的客房,鎮子上住客棧的大多是來寧安鎮賞花的遊客,多得是財閥貴胄,小二哥知道不能得罪,一個個賠了笑臉過去。
「客官,您起了嗎?給您送早飯來了。」
店小二諂媚著彎腰站在門前,手裡舉著桃木托盤,托盤上的米粥散發著濃郁香味,還有客人昨晚要的桃花酥,都是新做好趁著熱乎麻利兒送來。
然而直到店小二感覺臉都笑的抽搐門還是沒有打開,這種情況也很正常,嬌貴慣了的大小姐大少爺多多少少都有些賴床的毛病,有的甚至被吵醒還會打人罵人,店小二有足夠的信心去包容,任憑對方狂風暴雨,而我依然紋絲不動。
「客官,您的早點給您送來了,若是您現在不用,小的就給您放廚房煨著,等您吃的時候再給您送來。」店小二笑著說完正準備轉身就走,房門被狠狠拉開,發出的摩擦聲都帶著不滿的呲呀聲。
店小二看到一臉慍怒的異族小姑娘,樂呵呵的把腰彎的更低:「小姐,您看要不要小的把早飯給您放桌子上?」
無素子手裡還攥著一張寫滿蒲犁語的信紙,她微微側身讓店小二進屋,店小二進屋就瞥了一眼直接嚇懵了,那桌子上竟然放著一個骷髏頭,看起來是嬰兒腦袋的大小,空洞的眼眶幽深如枯井。
「這,這……」
面對店小二的驚慌失措,異族小姑娘沒好氣道:「假的,玩具。
「哦哦,哦哦,嘿嘿嘿,嘿嘿嘿。」店小二抓抓腦袋掩飾自己的緊張無措,他一個大人竟然被一個小孩子的玩具嚇到,他再一次瞥了一眼骷髏頭,還是覺得跟真的一樣,最後還是咬著牙貼著牆溜號。
無素子看著店小二踉蹌逃離的模樣有些可笑,昨晚決定要去就百寶的時候她激動的一夜難眠,最後聞到什麼香味兒她就陷入了昏迷,醒過來之後才發現她桌子上放著一張信紙,紙上壓著一個骷髏頭,期初她也嚇得差點哭出來,但是一直盯著盯著也就沒那麼害怕了。
一個骷髏頭而已又不會咬人。
這樣可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
當她讀完信後差點把房間裡的器皿砸了,那是虹染姐姐的筆跡,信的大概內容就是嫌棄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去救人太礙事於是他們幾個大人決定不帶她一起,不僅如此還給她留了一把匕首,一袋銀子還有一個骷髏頭,信上說她需要拿著銀子坐馬車去淮安山以北的鬼境,那裡有鬼境接引人,到那裡直接把骷髏頭交給接引人就行,之後的事情只要等待就可以。
這樣把她甩了,無素子用蒲犁語嘰嘰喳喳罵了老半天,最後忍不住捏了一塊桃花酥放嘴巴里,再怎麼樣也要先吃飽了再說,在繪亭的那些日子裡她學會了珍惜糧食,經常剋扣他們飯食的管事一個比一個可恨,還好百寶哥哥總是記得給她多留一個饅頭充飢。
現在她除了配合還能怎麼辦?
換上虹染姐姐昨天晚上給她準備的新衣裳,把她事先收起來的匕首和銀子貼身放好,拿起桌子上的骷髏頭塞進包袱里背上,一個異族少女獨自出發前往江湖上稱之為『鬼魅長行,人煙盡滅』的羅剎宮外圍鬼境。
……
廬山鎮外小院子裡裹著白紗的女人打開紅木門讓馬車駛進院內,院子裡整齊站著身穿靛青色衣衫的男人,馬車被大漢架勢著進了馬棚,白紗女人小跑跟上,從自己髮髻中抽出一把銀色鑰匙打開了馬車車門。
「紗紗,今天上面兒來人不?」笑的賊眉鼠眼的賬房先生盯著白紗女人玲瓏有致的身體就像黃鼠狼盯上雞一樣,猥瑣的樣子看著就讓人作嘔。
拴馬的大漢瞥了賬房先生一眼,嫌惡的別回頭小聲嘟囔了一句:「一身賤色兒。」
面紗女人顯然不吃賬房先生那一套,冷漠的根本不去看他,只是出於客氣回了一句:「怎麼,這批貨有來頭怕出事兒?」
「哪能啊,都是窮苦人家沒親人的孩子,死在哪兒都不會有人知道,放心收著,這麼多年了,什麼時候出過事兒啊。」賬房先生恨不得對天發誓以表清白,賊眉鼠眼表示出誠懇的模樣,怎麼看怎麼覺得不搭。
紗紗看了他一眼,冷笑:「最好別出事,不然活剝了你。」
女人說話帶著一股子狠勁兒,她這也算善意提醒了,他們做這種生意的就怕一個不小心沒有查清楚『貨源』,萬一不小心把什么小姐少爺弄來了,人家找上門來,那他這生意也就可以關門大吉了。
就算有東涯庇護怎樣,得罪的太多保不齊東涯撒手不管,到時候成了眾矢之的,還不死的妥妥的。
幾個人說話間,紗紗讓馬車裡的『貨物』下車,然而卻沒有一個『貨物』動彈,這種情況每年都會發生,紗紗不覺得奇怪,往年慣例幾個僕人走過來扯著『貨物』就往下來,抓小雞仔一樣一會兒便把所有人抓下來完。
馬車裡的少年少女一共八個,這是今年最後一波,每次『貨物』五個到十個不等,之前已經有三十多個由不同的賬房先生來帶,匯集在這裡把『貨物』清理過後可以送去繪亭。
賬房先生去後院結賬,領了工錢就自由了,明年只要這個時間找到並把『貨物』送到這裡就行,賬房先生數著拿到手的銀票,美滋滋的離開了大院。
拴馬的大漢則到裡屋換上一身靛青色僕人衣服站在旁邊僕人隊伍里就行。
這就是他們『繪亭茶館』的生意。
賬房先生身份自由,不受繪亭直接管理,他們獲取『貨物』賣到繪亭賺取一年都有可能花不完的銀子,只要有貨物,他們只要用分配給他們的哨子吹響就會有這些穿著靛青色衣服的
男人扮成馬夫駕駛著馬車去接。
至於這些『貨物』是用來幹什麼的,那些賬房先生也是一知半解,只知道送去的貨物基本上沒活路外其他的一無所知,而紗紗據說本來是繪亭茶館老闆的貼身侍女,因為犯了事兒被遣送到廬山鎮別院做接頭人。
紗紗一年四季裹著白紗,別人根本看不出她的臉長什麼樣,但就憑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已經足夠讓別院裡的男人們心神蕩漾浮想聯翩了。
「帶他們清洗,並且仔細檢查一遍,規矩你們都懂不用我再重複,都多張些心,今年形勢與往年有所不同,萬事小心。」
紗紗冷漠卻溫柔的聲音響起,那些大漢很聽她的話,可能單純是不忍違背一個美女的命令,一個個裝作正直的模樣站直喊是,然後一個帶著一個往後院走,紗紗覺得她可以去寫信飛鴿給上面兒的人準備來接人,然而還沒走到門口便被喊住。
「紗紗姐,這是個女孩兒。」
紗紗回首:「女孩兒怎麼了?憐香惜玉?」
那個大漢有些不知所措,這麼多年過去了,送來的『貨物』本來女孩兒不多,他們一般也不接收女孩,因為女孩兒太柔弱,他們的生意不適合女孩兒,萬一稍微一折騰就死了,那不是虧了大筆銀子嗎。
漢子指著地上縮成一團的姑娘:「她身體差得很,身上還有血腥味兒。」
能被一個普通人聞到血腥味那可要流不少血吧,紗紗終於來了點興趣走過去,看了一眼再地上抱團的女孩,她身上都是泥漿乾涸的痕跡,根本看不出原本的皮膚,大概是在泥土上滾過,一身黑乎乎的基本分辨不出五官。
紗紗敏感的聞到,這個女孩身上的血腥味兒濃郁還混合著藥味兒,那味道很熟悉。
「會說話嗎?」紗紗蹲下來輕聲問。
「會。」嘶啞的聲音幾乎聽不出字音,直接讓一旁的大漢打了個冷顫。
然而紗紗卻沉重的皺起眉,她站起來朝小女孩伸手:「跟我來洗漱。」
大漢這個時候自覺的走遠遠的,然而正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紗紗面色嚴峻:「你先看著她。」
大漢只好留在原地,紗紗稍稍腳尖點地輕功飛過去,白紗瞬間飄逸如霧,她降落的瞬間看到身為『貨物』的少年手裡拿著匕首捅進大漢的後背,剛好是心臟的地方,鮮血染了一地,小小的少年也被鮮血淋了一身。
少年看到紗紗的一瞬間扭頭就跑,紗紗輕而易舉追趕上少年,一個腿掃過去,直接把少年踩在地上,繳械了他的匕首並把少年雙手卸了,聽著少年慘叫的聲音,紗紗挑眉:「你要是老實點,我就把你雙手推上,不然你就這麼過一輩子吧。」
「醜女人滾開,別碰我。」少年還在不忿的嚷嚷。
然而紗紗卻站起來把少年提起來:「小子,把你的這份活勁兒留在競技場上,現在給我保持安靜,老老實實的。」
「什麼競技場,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再說話我點你啞穴。」
「……」
吩咐了人去把大漢的屍體埋了,並送銀子去那個大漢家裡表示慰問,紗紗把少年給看守黑糰子姑娘的大漢,自己則準備帶黑糰子姑娘去洗漱,然而那個姑娘卻遲遲不動。
紗紗草草檢查過之後才發現原來這個女孩兒一條腿廢了。
「你叫什麼?哪裡人士?」紗紗對這個女孩好奇的很,什麼境況能把一個女孩折騰成這幅樣子,現在她極度懷疑這樣一個姑娘到了繪亭是否有活路。
姑娘不說話,把臉埋進臂彎里,低沉的樣子戳痛了紗紗的心。
多久之前,自己也是這幅樣子啊。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s 3.631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