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霸王寨還要進嗎?」
虹染望著不遠處的寨子,空氣中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著實令人匪夷所思,要說這裡與剛剛廝殺之地相隔數里,怎麼還會有血腥味?
一身污濁的雲姑娘一直在撕扯自己染了血的衣服,乾枯的血跡特別緊繃繃的特別不舒服,但這荒郊野外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換衣服洗個澡,因此看到霸王寨雲姑娘第一反應就是去拜訪一下寨主,解決一身污濁。
「進。」
也正好可以問問朱岩為何要派人殺她,怎麼說也是有一筆交易的交情,怎麼說翻臉就翻臉,難不成認為她降雪樓做的那筆買賣不稱心?
一張虎皮還來他霸王寨數人性命,難不成他霸王寨虧了?
驅馬上前,越靠近霸王寨血腥味越重,濃郁作嘔的味道讓雲姑娘勒馬。
「怎麼這麼重的血腥味兒?」
她是要去除一身血腥,不是要往血缸里跳啊。
遠處飄起一道黑煙,悠悠然慢慢變成了金黃色的火苗,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僅僅是在轉瞬之間便燃起了大火,火勢如龍似虎,不留一絲緩救餘地。
「阿雪,這是怎麼回事?」
面容恬靜的虹染在看到那一絲火星後臉色驟變。
然而還不等雲姑娘做出回應,寨子裡便傳出撕心裂肺的吼聲,紛雜的叫喊震耳欲聾,帶著絕望和悲涼,一聲聲衝破天際,一聲聲催人淚下。
「進去。」
雲姑娘當機立斷,一揚馬鞭便策馬衝進煙霧繚繞的寨子。
本想勸阻雲姑娘不要去摻和的虹染見雲姑娘堅決的模樣便只好跟從。
進了寨子方知裡面混亂,滿布屍體的土地和焚燒的屋子成了寨子裡最常見的景象,被炙熱撩撥的馬匹不受控制的狂躁,雲姑娘無奈只能下馬,拍拍馬鬃讓馬匹自己出去,虹染的馬本就受了重傷不能久步,因此也給放了出去。
步行之下更能看境況之可悲。
胃淺的虹染在看到大量屍體被焚燒已經出現嘔吐現象,雲姑娘安慰讓她也先出去,無奈虹染誓死跟從,雲姑娘只好做罷。
突然在一間竹屋裡傳出一聲熟悉的嘶吼。
「啊——」
這個聲音……柒靈龍?!
雲姑娘當下便白了臉,急忙施展輕功掠過層層房屋,轉瞬之間便穩妥停在一間造型還算精緻的屋舍前,這間屋舍也透著縷縷黑煙,顯然也是要燒著了。
屋子裡的少年手持長劍,而劍身已經沒入了一個女人的胸膛,完完全全穿透。
衣衫凌亂染滿鮮血的少年目光陰狠,持劍的手不停顫抖,不知所措的模樣刺痛了房外雲姑娘的心臟。
「小……柒。」雲姑娘低聲呢喃,帶著不敢置信的顫音。
還是她記憶中的少年嗎?那個膽怯懦弱的,連和生人說句話都會臉紅的孩子,如今卻是這副模樣。
匆匆趕到的虹染也被眼前這副景象嚇壞了。
當初柒靈龍到京城送信的時候她是見過的,白淨文雅的少年,稚嫩清秀,面容艷麗,活脫脫是個美人胚子,一舉一動帶著孩子樣兒的膽怯文弱。
也許是聽到了雲姑娘那聲微弱的叫喊,看著女人倒下後少年看向雲姑娘。
「對不起。」
少年聲音嘶啞,雙眸蓄起的淚水夾雜著歉意和委屈,但一身血腥的他連上前撲住雲姑娘的勇氣都沒有,身形單薄的孩子孤怯地站在浸滿了血液的石板地面上,顫抖的身體有些發軟,心虛的不敢抬頭。
就像一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不敢面對自己的父母。
惱怒柒靈龍性格上的欺瞞,卻也疼惜少年承受的壓力,雲姑娘緩緩走到少年面前抱住他,感受著懷中少年單薄的身體微微輕顫,她只是貼著他的耳邊輕聲呢喃:「別怕,我們回家了。」
少年驚慌失措的心終於在雲姑娘的一句話中安穩,所有的不安和委屈一夕之間找到了突破口,心驚膽戰許久的孩子抱著雲姑娘纖細的腰身痛哭起來,哀嚎的聲音淒涼悲切。
仿佛回到了幼時,原以為不會救自己的柒靈龍黯然傷心很久,一直到被賣入花香榭。
到了他被第一個客人買下的當天,當時的他握著白溪姐姐給他的清心散,欲圖將那個男人毒不舉的他被姑姑打得半死不活,然後丟進了畜生圈裡任他自生自滅,正當他認為自己活不下去的時候,雲降雪出現了。
花影重重的燈影中,一襲白衣的雲降雪如蓮花出塵,他原以為是白溪來幫他脫離苦海,但當雲降雪一身潔白長裙步入畜生圈拉他出來的時候他知道,不是白溪。
白溪不會為了他走進那個骯髒噁心的畜生圈。
那時的雲姑娘聲音溫和,宛若天神,她說:「別怕,我們回家。」
然後他就被帶回了降雪樓,開始了他全新的生活。
所以雲姑娘對於他來說不僅僅是上司,更是救命恩人,再世父母。
虹染不知道其中緣由,看到兩個雲姑娘抱住剛殺過人的兇手,她不安的出言勸阻:「阿雪,你小心……」
「我了解小柒,我從不怪罪他做的事情,因為我相信小柒的為人,他殺人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承認吧,她就是護短。
「對不起,對不起……」柒靈龍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寨子裡的人慾圖繳卸羅剎宮,妄圖去雁山殺害降雪樓里的人,他向來以明哲保身為則不敢有所動靜,但如今若再不出手,怕是再無出手的機會了。
他受降雪樓庇佑那麼久,也是時候還債了。
更何況,他也有私心。
那些明里暗裡嘲笑他的,妄圖對他不軌的,還有像龍心這樣出言不遜的,統統不留!
「沒關係,不用向我解釋,我們降雪樓里的人做事就要昂首挺胸,便是惹了事也不必畏縮,敢作敢當便不負降雪樓之名。」雲姑娘餘光看到少年身上的傷痕,大概知道出了什麼事讓柒靈龍大動干戈。
柒靈龍的臉著實惹人犯罪。
「小姐,這裡有人謀劃圍剿羅剎宮,我們是否要去羅剎宮?」柒靈龍雙眸透漏著擔憂與急切,手上下意識抓住雲姑娘的手臂。
聽到一絲微薄動靜的雲姑娘笑了:「不用。」
因為,幫手來了。
身後衣袍翻飛之聲愈響,一陣白影晃過,男人安穩落地。
「下先生!」柒靈龍驚呼出聲。
雲姑娘緩緩轉過身,一身血紅晃花了眼,她面帶笑意,眸中卻是寒光乍現:「下弦月,你來得真是時候。」
寨子已經燃起了大火,幾個身處火圈中的人一個個面色不善,衣裙漂浮的姑娘被灼熱的氛圍映紅了臉。
姍姍來遲的下弦月但下跪下:「樓主。」
「武林大會是個幌子,他們真正要對付的不是降雪樓,是羅剎宮!」
雖然降雪樓頻頻受難,就連她這個樓主都沒能倖免,但單從蘭華風最後還是放過她這個舉動說明,他們真正想動的並不是降雪樓。
蘭華風之前寧可用鏈子鎖著她都不讓她逃開,而偏偏這次任她離開,除了蘭華風計劃已經安排妥當,她沒有扣留的價值外,她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可能性。
「樓主,你不是在雁山由雪月陪同嗎?怎麼會在這裡?」下弦月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但看著雲降雪微帶笑意的面容和渾身散發的收斂著傲慢氣質又不像是假的。
「你說什麼?」雲姑娘瞬間覺得心中一驚,如當頭喝棒。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可是腦子裡還有什麼東西聯繫不上,總覺得解釋不通,。
「樓主難不成不知道?雪月不是一直陪同於樓主身側,還有輕客公子一直跟隨嗎?」下弦月越說越覺的事態嚴重,然而雲姑娘依舊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
「我被蘭……東涯的人帶走,一直與雪月他們沒有聯繫,昨日剛從雁山逃離與虹染姐姐一同到這江州官道,與雪月有段日子沒見了。」
虹染和柒靈龍兩人也被雲姑娘和下弦月的對話折騰迷糊了。
但是雲姑娘腦子裡已經有了一個可怕的設定,希望不是真的。
「此地不宜久留,從東面下山便是董家莊,我們可以在那裡落個腳,好生商量。」
下弦月看著大火越來越大,身邊這一點地方也被火苗灼燒的實在難受,眼看著寨子即將化為灰燼岌岌可危,便是不逃也不行了。
幾個人相互牽絆著往外走時,身後傳來女人的**。
「救……救命……」
柒靈龍驟然回首,看著面容扭曲的女人在火堆里伸出顫顫巍巍的一隻手,龍心身上帶著讓他極為親切的感覺,但是……
「快走。」雲姑娘並不想在房屋即將坍塌時救一個將死之人,拉著柒靈龍的手腕踉踉蹌蹌往外扯。
柒靈龍跑著不時回頭看一眼屋裡的女人,看著她被火苗吞噬,看著她無力嘶吼,看著她消失在房屋坍塌的灰燼之中。
也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暮色將至,看著偌大的寨子在山林之中成了廢堆,這下子倒是真和朱岩結下了梁子。
夜幕黑暗中看不清雲姑娘的表情,但是可以感受到她渾身散發的寒氣,大概是寒心了,交情再好又有何用,當利益擺在千面就變得無足輕重了。
降雪樓雖然規矩也是以利益為重,但還是走的人為交情。
百寶在東涯那裡她還算放心,畢竟有蘭華風在,她不相信蘭華風當真把事情做絕,那就賭一下她在蘭華風心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了。
百寶,算她對不住。
拿一個人的命去賭,雲降雪,你當真是薄情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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