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興兒選擇的位置甚好,可以看到賈瑞從山石後面一出來便是道貌岸然的樣子,裝模作樣地給王熙鳳請安,倒是把王熙鳳嚇了一跳。
賈瑞,賈府族內子弟,玉字輩,祖父賈代儒是賈府私塾的教書先生,賈瑞父母雙亡,但這人也不學好,想搞嫂子,若是寡婦還說得通一點,可王熙鳳是有夫之婦啊。
王熙鳳是何等人物,那是兩面三刀,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的潑辣貨。只見她虛與委蛇,說說笑笑,秦可卿等人只見到賈瑞身子都酥了半邊。
更兼今天是賈敬過生日的日子,王熙鳳打扮得花枝招展。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挽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苗條腰兒繫著豆綠宮絛、雙衡比目玫瑰珮。身上穿著縷金穿花大紅洋緞窄銀襖,外罩五彩石青刻絲銀鼠褂,下面穿翡翠撒花洋縐裙。
彩繡輝煌,宛若神妃仙子。
攢珠,用金線銀線穿珍珠的花樣。赤金是純金,盤螭即蟠螭,宮絛是宮制絛子。雙衡比目,因為玉佩結構分為衡、琚、璜、衡牙,衡長五寸,上下對稱,故稱雙衡比目。縐是一種絲織方式,洋縐就是舶來的縐織品。
在紅樓里,有人說過,誰的衣服賣了,不夠過一輩子?興兒雖然不能估計王熙鳳的所有服飾到底值多少錢,但是,幾千兩是最少的估計了。
王熙鳳一個項圈,當了二百兩,當鋪當的,也是最低價值。而王熙鳳的華麗服裝、首飾,羅列出來是有一大堆的。
那賈瑞色授魂與,身陷囹圄而不自知,王熙鳳將計就計,臨走前回眸一笑,真箇把賈瑞看得魂兒也沒了,當場穌倒。
興兒暗自偷笑,忍俊不禁,實話實說,王熙鳳真的很美,有一種妖嬈的美艷,不過,興兒可不會被她迷住。
「走!」秦可卿和兩個丫頭早已滿臉通紅,皆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當先走了。
興兒縮了縮脖子,一言不發,他的用意在於提醒秦可卿,因為賈珍和秦可卿的不清不楚,一半是賈珍的原因,一半是秦可卿自己也不檢點,私生活比較混亂,而這種混亂,只會害了她。
甲戌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有「秦可卿淫喪天香樓因命芹溪刪去」。
秦可卿是聰明人,到了這個時候,完完全全明白了興兒的心思,她終究是個女兒家,麵皮薄,未免又氣又恨又羞又愧,一路沉著臉,咳嗽不停。瑞珠寶珠反而咒罵興兒,興兒摸了摸鼻子,越發一聲不吭了。
「焦大罵人,終是肆無忌憚的醉漢之流,而他周興兒,上回當頭棒喝,不給我顏面,為何今日反而處處顧及我的面子,這就是他說的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麼我秦可卿雖是女人家,卻也看得清賈府之頹廢,那瑞大爺好歹是一個爺,原是先生之孫,虧得他爺爺成日家四書五經,詩云子曰,他卻如此不學好,這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好好的書禮,卻成了一個譏諷,那不的醉漢反而做不出這些事。我只會說別人,若是捫心自問,自己也豈不理虧,上至公婆老太太,下至管事奴才,誰不敬我寵我,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爹爹亦有一個仰仗之所往事已矣,不必再提,我雖對寶二叔另眼相看,那天稍加克制,也不至於鑄成大錯。公公之事,若我強加拒絕,他也未必能得逞。只是我性子風流,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終究有什麼趣味,周興兒雖知我意,卻不知我心也。」
秦可卿款款而行,五味雜陳,她這個人,遇到什麼事情,都會想好大一陣子。
興兒亦步亦趨,心想:「她救過我,我報答她,那是人之常情,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我不管別人怎樣想。紅樓第十年這些事情我爛熟於心,秦可卿雖然生病了,病得也嚴重,但有馮紫英推薦張友士,一副藥方可謂切中病根。秦可卿只要好好養病,原是不至於死去。根由在於她的混亂,若是她能聽我一言,我算是救她一命,從此兩不相欠,各不相干,我也是無債一身輕了。若是她不肯聽,我還能怎麼樣呢,盡人事而聽天命罷了。」
兩人竟然是各有所思所想,連瑞珠寶珠兩個丫頭仿佛也在想著心事,如此一行,便到了賬房了。
「兩位姨媽也在呢,我才說了要來算算賬,可惜上月中秋起竟然發病了,多有勞煩,瑞珠,寶珠,快倒茶來。」秦可卿一進去便對二尤躬身福禮,優雅婀娜,煞是好看。
興兒覺得,古代女子福禮的動作,真的很好看。
「哪裡,不過是幫著姐姐料理罷了,一家子骨肉,何必說這樣的話呢。」尤二姐一身白色紗裙,溫柔和順,尤三姐則是一身朱紅,不過,二女的穿著,只是一般款式,不算華貴。
「興兒,你過來,你說你會算命,給兩位姨媽算算如何?」秦可卿看似隨意道。
「原是我們奶奶尋個開心的,兩位親家姑娘不要當真。」興兒只敢站著,心下卻大喜:聽秦可卿這句話,分明是看出了賈蓉對二尤的不軌之心,以及我的煩惱,推而廣之,是在向我說明她清楚了我的用意,小蓉大奶奶,果然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啊!
「你還信這個,這種人只是騙吃騙喝的,周興兒,我問你,你會算命,怎麼你還是一個奴才呢?你為什麼不給自己算算?」尤三姐笑道。
說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興兒笑道:「就是,小的原是騙吃騙喝的,小蓉大奶奶是個好心人,也被奴才騙了。」
幾人聽他說得有趣,故此也不打發他了,興兒道:「奴才這麼掐指一算呢,二姑娘將來必是要看上我們賈府的爺們,三姑娘必是要看上一個冷麵冷心之人。觀二位姑娘面相,福氣不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只是好事多磨,美中不足。俗話說,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若是要說姻緣,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然則,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噗嗤!瞧這滑頭神棍似的,為了騙人,果然練了一副好口齒。」尤三姐和尤二姐對視一眼。
興兒笑得如沐春風,忙著停住了,二尤下場不好,他點到為止就是了,她們信不信,自己現在也無法了。
秦可卿道:「好了,大家既然笑完了,賬本我也看過,你處理得極是公道,只是也太不顧自己了些。園子的事情照舊,分派給領頭的就是了,我給你做買辦的事情,你去珍大奶奶那裡說一下吧。」
「是!」興兒行了禮,很是興奮,買辦可是一個大大的肥缺,接了領票對牌,心想肯定是瑞珠姐姐向秦可卿說了自己的難處,不免對瑞珠笑了笑,作了揖。
二尤先前就和興兒接觸過了,兩人低頭沉思著。
瑞珠只是收拾杯盤,也不理他。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4s 3.638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