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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發.0147 借名姓偷得數年存, 想原由數遍往昔債
那甄家原也是命運多舛。伏魔府 m.fumofu.com甄家的老爺甄士隱是遠近聞名的慈善人, 與他夫人情深意篤,只是命中無子,半生才得了一個姑娘。偏那姑娘才養了沒幾年,便被拐子拐去了。甄老爺並上他夫人只有這一個女兒,愛得如眼珠子一般。驟然失女, 怎能不痛。後甄家的宅子也一把火燒了,甄老爺並上他夫人就此搬走, 後又零碎聽過一些信兒,近兩年竟是半點沒有了。
那甄老爺原於石婆有恩,石婆聽了,便肅容問道:「果然?」
老李家的被她唬住了, 自然什麼都說出來, 什麼都聽她的。當下頷首,道:「她說是這樣, 只是不知道真假。那甄家比上不足,我們看著已是大戶人家了。雖我們平日裡都聽說甄家再沒人了, 那甄老爺也沒兄弟姊妹的, 到底有沒有,咱們也並不十分清楚。」
正是這時候, 外頭寒芸道:「媽,我給蓮溪換了衣裳了。」說罷,便打帘子進來。
石婆忙叫寒芸搬個小杌子過來,讓蓮溪坐了。蓮溪讓了一回, 便在杌子上坐下。石婆與老李家的道:「天也不早了,該吃飯了。趕巧寒芸才說想吃餛飩,我就叫小子出門去,割了一方好肉,才剁了肉餡的,老李家的,你倒該留下吃碗餛飩。」
「這怎麼好呢,倒來賴你一碗餛飩。」話雖如此,卻並不曾推拒。
石婆便與寒芸道:「你去做飯,我和你李嬸子再說說話。」
寒芸應了,又出去。
石婆這才看向坐在杌子上的蓮溪。原貼在面頰上的碎發已梳順了,髮髻散開落在身後,因著濕透的緣故,並不曾梳起。衣裳已換了,乃是石婆她大女兒原先穿過的就以上,綰色衣裙穿在身上,雖是舊衣裳,卻仍顯出貞靜並上秀氣來。
「徐姑娘,方才你李嬸子都與我說了。你是好人家的姑娘,又是有親眷在這裡的,犯不著做伺候人的事。照我說,你不如在我這裡暫且住下,待尋找甄老爺他們,欠人的錢,不都有了?」
卻見蓮溪搖頭,口中道:「有些話,我也不必瞞著媽媽。甄家倒也算是我外祖家,因甄家老太爺原先住在外頭的時候,與我外祖認得。甄老太爺他們家是獨傳,縱妻妾納遍,也只得了一個兒子。甄老太爺想著我外祖家有兒有女的,便叫他夫人認了我母親做乾女兒。因我們家出了事,外祖家也不成了,我媽就叫一個奶媽子陪著我往蘇州來投奔甄家。只是料不到甄家一把火燒沒了,甄老太爺並上甄老太夫人也一早去了。我萬般無奈,便四處找人去問。原來我|干舅舅自家裡失火,便住到舅媽娘家去了。沒兩年竟然跟著道士出家去了雖我媽與他們是乾親,到底現下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了。舅舅又走了,舅媽自個兒還在娘家住著,我這會子又巴巴的投奔了去,算個什麼呢?」
蓮溪這番話,乃是真真假假摻著說。甄老太爺確然有這麼個乾女兒,只是乾女兒確然也養了一個女兒,確然是姓徐。只是這位徐姑娘命薄,同她一起關在牢裡的時候因著一口熱水也吃不著,竟然一病死了。她因與這位徐姑娘原先是閨中密友,徐姑娘零零碎碎提過一些。後她逃出來,便頂了徐姑娘的身份。那徐姑娘原閨名喚蓮嬉,她便改了末尾一個字,成了徐蓮溪。
這七彎八繞的,那些人要找著自個兒,想必要費一番工夫。
石婆聽了,一面深敬她年紀小卻想得周到,一面嘆息:「好丫頭,偏是你們家苦命。甄老爺這樣的大善人,偏落得那麼個下場。那年我們寒芸病了,偏我們當家的也病了,兩個人都病著,我竟拿不出錢來給他們治病吃藥。還是老李家的你告訴我,甄老爺是樂善好施的人,我便去求了,原只當門也不能進的,沒料到甄夫人竟然命她身側的杏姑娘送了十兩銀子出來。說是老爺和太太都說了,誰都有難的時候,不必急著還,快請醫吃藥是正經。因著這個,寒芸才撿回了一條命。只是我們當家的沒能留住,一病去了。」
這原是她極傷心的事,現如今提起,口吻平淡,語氣也十分平緩了。
老李家的也長長嘆息,道:「甄老爺確然是個好人,只是哪裡知道是這樣的命。他時常抱著他們家那姑娘出來玩的,我遠遠見過,生得何等出眾,只怕和面前這蓮溪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他娘的那作死的人拐子,拐了旁人的命|根子去糟蹋了。家業燒得精光這也不算什麼,但凡那個女兒還在,甄老爺也不至如此了。」
石婆搖了搖頭,便與蓮溪到:「好孩子,你若要留下,便留下罷。你這樣的人品樣貌,出去了不至餓死,到底有個正經的活路也難。你在我這裡住兩年,學些規矩,我好好給你擇一戶人家,你做幾年事,攢些銀子,好日子在後頭呢。」
當下石婆再不有疑,取了賣|身契來,叫蓮溪按了手印,這便成了。蓮溪那日賣|身的銀子是五兩,原要勻出一份來給蓮溪口中的掌柜送去。只是那老李家的見財起意,竟將銀子昧下了,並不曾送過去。
乃至後來,林家夫人回鄉,因宅子裡缺人手,便要買兩個丫頭使喚。石婆便領了人過去,果然林夫人一眼相中了蓮溪。林家素來是書香之族,鐘鳴鼎食的,石婆因想著那是個好去處,便一心地為蓮溪高興起來。
只是她不知道,蓮溪成了珠璫後,倒過了一段好日子,賈敏並上林海待她極好,便是林家的哥兒林玦,也拿她當親生的姐姐一樣。只是終究要來的躲不過,到底還是被他們找著了。他們不僅要她死,還要她死得那樣悽慘,聲名狼藉!
石婆去後,林玦與慕容以致相對而坐,二人皆是鬱郁,久不能言語。
許久,慕容以致喚道:「欣馥!取酒來!」
不多時欣馥便捧了酒進來,林玦將她擺在自個兒面前的酒盅推遠,道:我不吃酒。「
慕容以致便自斟一盅,仰頭吃盡了。許是吃急了,酒液順著臉側滑入衣襟,涼入肺腑。他「嘶」了一聲,又自倒了一盅酒,淡聲道:「昔日歸盈面上瞧著是個極文靜的姑娘,實則骨子裡很頑劣。她是舒郡王府的大姑娘,父親是同先太是摯友,母親是今太皇太后的外甥女。從小到大,她要什麼沒有,便是太皇太后待她,也格外疼愛。她那時候常來宮裡,總偷偷央我教她射箭騎馬。我那時候正是最不羈的時候,怎麼肯教一個小姑娘這些。故而便常常藉口說有事,留她一個人在那裡,自出宮去。現下想起,卻很後悔。先太子病時,我在邊疆打仗。回來才知道,先太子已然被廢,後不久便去世了。便是舒郡王府,也一夕之間崩潰離析,原先的太子一脈紛紛落馬我奉太皇太后的命,暗中安頓了表姐,便尋歸盈,只是再尋不見。我那時候,實在很意氣用事,覺得我哥子,現如今的太上皇,實在心狠手辣,不通人情,便是連親生的兒子,也能下得去手,一怒之下便請命去了邊疆,再不肯見著這個滿堂富貴。」
說話間他已接連吃了好幾盅酒,林玦見他說罷了,又將一盅酒送至唇邊,陡然伸手將他手腕攔住:「你信不信我,這杯下去,你就醉了。」
慕容以致定定瞧著他,也不見動作,只動了動唇:「我酒量極好。」
他將酒盅取下來,目色平寂,口吻極淡:「原與酒量沒什麼相干,愁腸百結的時候吃酒,最容易醉。醉生夢死,現下還不是時候。」他抬起手來,慢慢將那盅酒傾在地上,「聊以此酒慰長姐,弟立誓,必然為姐姐你洗清這份恥辱冤屈!」
他從未那樣恨過一個人,今次才明白,何謂恨不能食人血肉以飽腹。
太上皇縱然疑心先太子,發落了先太子那一脈的人,也不必對舒郡王府里的人這樣心狠手辣。到底蘇歸盈認真算起來,還要喊他一聲叔叔。
要殺儘先太子一脈人馬,對此報以深恨的,只有那一位只是這正是林玦想不通之處。那一位對舒郡王深恨倒也情有可原,舒郡王與先太子是摯友,為先太子做事,擋了他的路,想必是尋常。只是他對一個姑娘這樣趕盡殺絕,又是為著什麼?
林玦眸色暗沉,心中如此,不由問出聲來。
慕容以致搖首,道:「那一位的心思詭譎莫測,我猜不著半分。誰擋了他的路,他就要誰死。東太后原先那樣待他,他便要東太后的兒子死,搶了她兒子的皇位,將她最看重的名分地位盡數掠走。舒郡王跟著先太子做事,擋了他的路,他便要舒郡王妻離子散,顛沛流離。這都有理,只是歸盈」他言語艱澀,「歸盈那樣小,絕不會得罪他。」
林玦不由敲打著桌面,眯起眼睛,呢喃道:「為著什麼呢?」
欣馥站在一旁,見狀上前兩步,輕聲道:「林大|爺,那位何故如此待蘇姑娘,奴婢不明白。只是有樁事,我們爺想必是忘了,我倒還記著」
「什麼事?」
「蘇姑娘並上那位,原先東太后在太上皇並上太皇太后面前提過一句,說是蘇姑娘的人品樣貌都很好,堪為皇子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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