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太子駕到
周月竹漫步回到寢室,褪去華裳,在梳台前落座,慢慢卸下釵環,想起宴上幾小兒你來我往的玩笑種種,不由得輕笑出聲。
伴在她身邊大半生的陪嫁丫頭如沁,如今的周嬤嬤小心的捧了湯盅步入,聞聲抬眼,見周月竹唇邊笑容淺淺,卻是少有的歡喜之態,暗暗道聲佛偈,將湯盅交由侍立一旁的婢女玉珃,上前一步,替了婢女玉瑛的位子,為周月竹除下鬢間鳳簪,打散髮髻,輕聲道:「王妃今日心情不錯。」
&啊,眼見故人之子皆安,甚慰。」將紫玉玲瓏耳墜放在案上,接過溫熱的帕子拭了面,將散下青絲攏在胸前,周月竹懶懶倚在榻上,就著玉瑛的手抿了兩匙湯水,擺手示意屋內侍婢退下。
待得侍從躬身退下,周月竹抬起半闔的眼帘,指了榻邊的繡墩讓周嬤嬤坐,低聲問道,「可是那邊有些動靜?」
&王妃的話,那位大黑天兒的領著她那侄女去了園子,只可惜太子跟著賈公子抄近路回客院去了。」口上道著惋惜,周嬤嬤眼角卻是滿滿笑意輕嘲。
&璉兒在,客院倒是不必擔憂,」周月竹笑了笑,瞳色卻暗沉了些,「這事兒給周先生說一聲,外頭的事兒到底不該內宅婦人打點。星兒,你這兩日親自盯著陳嬌,莫讓她惹出禍事來。」
&妃放心,奴婢定不辱使命。」
靜齋胤禔房中燭火瑩瑩,胤禔與霍青隔坪對坐,一室寂靜,黑白廝殺纏魔間的肅殺竟也透出幾分縈迴此間不去。
鐘漏聲聲,早過了胤禔平日的作息時辰,偏生胤禔凝神長考許久不動,伺候在旁的侍從再度對視一眼,正欲出聲請兩位小祖宗早些安歇,就見捻著黑子的胤禔『啪』的一聲將玉石棋子拍在楠木棋坪上。
霍青瞧著胤禔落下那一子,眉宇間的閒散慢慢淡去,思量半晌方才落子。
胤禔這回落子倒是輕快,遲遲思慮的人換做霍青。
不疾不徐的你來我往的再行三手之後,霍青眉頭便皺了起來,抬了手又落回膝上,終是抬眸笑道:「溶兒棋藝著實精湛,愚兄認輸。」
&子客氣。」胤禔倒是沒想到這人會如此乾脆的認了輸,想當年哪一回對弈不是歪纏到無路可走方才不甘的罷手,那時便想何時能痛快的贏上一回……只是,這回贏了也無甚趣味。
&算著再行十子白子必將頹勢盡顯,不知,可是應了溶兒所算?」雖然輸了棋,霍青仍是笑得全無陰霾,畢竟從上輩子開始對上那兄弟倆他就沒贏過,這輩子倒是可以輸的瀟灑一點。
&來被霍師兄看破了,慚愧。」胤禔正經八百的回道,心下暗道:果然稟性難移,就是認了輸也要在別處討回些面子。
「……雖然看破,卻苦無解法,還是溶兒技高一籌。」雖然這話怎麼聽都讓人不舒坦,好歹這稱呼算是換了。如是安慰著自己,霍青瞅瞅胤禔如今如畫的眉眼,直覺對面人心情不好,壓了壓試探的心思,接過一旁侍從奉上的熱茶。
胤禔無奈的看著躲在茶杯後的霍青,看來這人今兒是打定主意不挪地兒了,他便遂了他的願,且看他意欲如何。
胤禔眉眼彎彎笑得莫測,霍青的笑容是不變的懶散,室內氣氛卻仿佛兩相對抗的膠著。
霍青懶得尋了藉口,說什麼場面話,胤禔也沒攆人,伺候的侍從自然小心翼翼的依著指示做事,沒人膽敢出頭提什麼為南安王世子收拾的房間就在隔壁。
洗漱,沐浴,更衣,同臥。
窗合,門掩,三重帳落,瑩瑩一點燈火只在帳上暈染一掌光影。
萬籟俱寂,耳邊唯有身邊人悠長的呼吸,霍青閉著眼迷迷糊糊的以為身邊那直挺挺躺著的人已然睡去的時候,卻聽到了壓得低低問話。
&該是喚你霍青,還是,雅爾江阿。」胤禔的話說的篤定,仿佛知曉霍青--雅爾江阿絕對不會矢口否認。
&我該是稱你為直親王,還是溶兒?」雖然他不悔前世種種,到底還是這一世的日子更為自在。只是不知,他們又是如何做想。
&比較喜歡你稱我為北靜王世子。」他和胤礽胤祉自然是喜歡今生境遇多謝些,而南安王府的境況,比之那時的簡親王府怕是好不了多少,卻不知雅爾江阿又是如何以為。
&霍青--曾經康熙朝的簡親王雅爾江阿輕笑一聲,道,「何必如此生分?我覺得霍師兄這稱呼雖然差強人意,倒也湊活。」
「……也好。」這小子心思一直同他與胤礽相左,這回倒是少有的想到一起了,想想那時與他唯一往來教秘的胤禩如今也成了內宅婦人,倒無需擔憂霍青反水了……
聽著身邊人漸沉的呼吸,霍青勾了勾唇,亦漸漸入夢。
胤礽近日少有獨臥之時,雖然有些辛苦,卻也能睡得踏實,這晚,失眠之症卻又再度糾纏而來,不用想也當是因為隔壁那人。
側身面向窗外,透過那一攏紗帳可見今日月光甚好,胤礽索性翻身而起,裹上衣衫,擺手示意聞聲撐起身子的守在門畔的侍從不必跟從,胤礽信步行往這院中的涼亭。
月色正好,銀輝傾灑,倒將暗影逼去了角落,夜風幾許,倒也不冷,蟲低鳴風輕語,襯得庭院愈發空寂,胤礽腳踩軟靴走在青石路上沒有半點聲音,心也靜了下來。
繞過曲折迴廊,胤礽瞳眸不過隨意一轉,入眼畫面讓他停下了腳步。
圍繞亭子排布的一缸缸水蓮間,一襲月白,外披水藍披風的少年半闔著眼,唇角微微牽起,正傾身嗅著那盛開的瑩粉的荷花,蒙蒙水霧縈繞周遭,恍然不似人間。
胤礽看著身處花間的水泱眉宇間的安然,墨瞳中無悲無喜,心中已是空明一片。
自他在賈赦懷中醒來,胤礽已認定這一世要好好過活,然而,獲得日子久了,到底回不去曾經懵懂無憂,黃老之說少不得在心中想了又想,此時此境究竟是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午夜夢回之際少不得擾人一夜無眠。
胤礽設想過無數可能,無數因果,卻都無法自圓其說。現下,他卻悟得另一解法。
或者說,是最能讓他安心的解釋。
水泱,許就是他轉世生在此的緣故吧。
幾近一般的境遇--母命換子,進退維古;相似的性情--沒見到水泱之前,胤礽已然忘記自己也曾有過這般軟弱天真的時光;幾可預見的未來--兩條背道而馳的道路隱在血潭濃霧中,步步前行若赤腳踏過荊棘……
水泱直起身,下意識的偏頭,正正撞進胤礽的眸子。
胤礽站在迴廊之上,恰好得與水泱平視,見他看過來,不閃不必,定定回視。
許是一瞬,許是半晌,兩人同時收回目光,水泱穿過花間,步上迴廊,極其自然的執了胤礽的手,柔聲道:「璉兒怎麼不披件厚衣裳就出來了?」
仰頭看著髮絲有些散亂的水泱,胤礽對水泱將他攏在懷裡的動作未做推拒,只是反手握住水泱的手,悶悶道:「睡不著。」
聽到胤礽這仿佛撒嬌的回答,水泱怔了怔,隨即想起現下靠在他身邊的不過是八歲孩童,縱然早慧,也還是孩子。
胤礽正兀自出神,忽覺腳下一空,身子一晃,下意識的伸手一攬,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正被水泱抱在懷裡,自己正雙手圈著水泱的脖子……罷了,反正如今這孩童模樣,撒嬌粘人什麼的也不算丟人。
水泱驚訝的看著懷裡白玉般的人兒面上瞬間暈染的薄紅蔓延至脖頸,忍不住彎了彎眉眼,卻不想懷中孩子不過一瞬羞赧,得寸進尺的收緊了圈著自己脖頸的手,頭一歪,枕在自己頸間。
哭笑不得的抱著分量不輕的孩子慢慢往回走,水泱在胤礽的寢室前頓了頓腳步,還是抱著人進了自己的寢室。
睡不著。
是自己一個人睡不著吧。水泱動作輕柔的將胤礽放在床上,他記得那陳太醫說過賈家那三等將軍賈赦對這個嫡子寶貝非常,想來夜夜陪伴哄護也是自然。
心下且妒且憐,水泱親手用巾帕為胤礽拭了面,摟著微蜷起了身子的孩童閉上眼。
霍百里看著面前復原的靜齋中那一盤殘局,嘆笑一聲,抬眼去看方森傑:「沐言,溶兒本事又見長啊。」
方森傑將手上白子丟下,攏了玉扇敲在左手手心,笑道:「你那師侄也不錯,下一回的勝負咳是不好定論。」
霍百里搖頭不語,光明正大的陽謀布局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非經驗積累即可為之,這事兒的看天分。只是,他們還沒誰教過幾個小的這一刻,這幫小傢伙兒就都無師自通的摸索了出來,真真是後生可畏。
不過,這讓人明知是局還掙脫不得的布局人雖是可惡,仿佛謄寫在生死簿上的命運一般讓人滿心頹喪無奈,到底還是那被算計了的人道行不夠,沒有以力破巧的資本,有沒時刻警惕的謹慎,被算入局中,怪不得任何人。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某寒住的地方斷網了,昨天還忘了帶u盤,這章是前天的。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4s 3.547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