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寨一片狼藉,戰馬嘶鳴,寨子裡唯一的寬闊街道上,橫七豎八的趟著一句句屍體,有匪寇的,也有隨行保護林如海的繡衣衛的,當然賈瑛帶來的護衛也無法倖免沒有傷亡。看書否 www.kanshufou.com
「下官繡衣衛百戶,章曉謙見過賈大人。」
「哦,你認識本官?你們繡衣衛還真是誰都不放過啊。」
百戶官沒料到賈瑛會這麼說,略顯尷尬的說道:「大人說笑了,大人盛名在外,小的曾隨沈大人到過您府上,怎會不認識。」
沈翔的人?
賈瑛轉換了一副笑意,問道:「有日子沒見到你們沈千戶了。」
百戶官笑著說道:「千戶大人的行蹤,下官也不清楚,不過想來此次回京,大人應是會見到的。」
繡衣衛的人神出鬼沒,他們的行蹤自然不會透露給旁人。
「陣亡的弟兄們,回頭本官會讓人送一筆撫恤的銀子來,勞章百戶給他們家小送去吧。」
「謝過大人體恤。」
章曉謙面色一喜,隨行護衛朝廷大員,這在繡衣衛里,也屬於苦差事了,因為但凡點了繡衣衛親自護衛的,本身就是一種危險的警告。此次跟隨林如海走遍三關遼東,身上的膘子瘦了一圈不說,他帶出來的十來個弟兄,沒了七八個,這可都是與他有過過命交情的。
朝廷給的那點撫恤銀,到他們手裡,已經剩不了多少了,能多得一份撫恤銀子,他回去總能有個交代了。
「二爺,林大人受傷了。」
馬禿嚕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且在慢慢靠近,七尺壯漢,奔行起來,像頭蠻牛。
聽到聲音,賈瑛和章曉謙臉色盡皆一變。
在馬禿嚕還未站定前,賈瑛一腳踹了過去,立身不穩的馬禿嚕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你他娘是幹什麼吃的。」
章曉謙在一旁勸道:「大人,林大人要緊」
「你說的對。」
賈瑛轉頭說道:「這樣,你留下來清理屍體,照顧咱們受傷的弟兄,我去看望林大人,稍作休整,立即啟程,此處不可多留。」
章曉謙張著嘴,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賈瑛與馬禿嚕已經遠去。再看馬禿嚕屁顛屁顛跟在賈瑛身側的模樣,他似乎明白了什麼,看了看林如海所在的房舍,轉頭向眾人吩咐道:「都愣著做什麼,趕緊將屍體清掃趕緊,咱們的人雇幾個百姓幫忙下葬,那些刺客,割首,屍體餵狼。」
這些首級,既能換軍功,還能領賞銀,不能浪費,不然對不起他死去的那些兄弟。
「二爺,繡衣衛的那幾個會不會礙事,要不屬下去」馬禿嚕比劃了一個手勢。
「不用。」
賈瑛輕輕搖頭:「是沈翔的人,有些交情,留他們一命吧。」
賈瑛轉頭看了後方一眼,說道:「你看他們不也挺識趣的嗎,回頭給你給他們送一筆銀子過去,繡衣衛的此次也沒多少人,按人頭一人送二十兩過去,剩下的那些護衛,死了的十兩,剩下的每人三兩。」
賈瑛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漸漸漠視生命,同樣是一條命,繡衣衛的和普通護衛,撫恤銀就相差出一倍來,這些人連賈府里的僕役都比不上。
馬禿嚕遂也不再多言。
接下來回程的路上,林如海也再沒露過面,只是賈瑛沿途路過幾個州縣,都要請當地的名診前來,漸漸的,眾人也就接受了林如海重傷的消息,章曉謙對此同樣沒有異議,大人物的事情,還是少知道為好。
而此刻距離賈瑛一行並不算太遠的撫寧城內。
「失敗了?」女子看著手中的密信,喃喃低語道。
「賈瑛帶人出現在了石門寨,而且,塞外那些胡人就是靠不住,見勢不妙,全都跑了,只剩下我們的人」
「賈瑛?或許那些胡人本就沒想著要幫我們。」
「為什麼?」男子不解道。
「林如海若將遼東之事上奏朝廷,不正合了某人的心意,順勢掃清咱們在遼東布下的棋子,徹底掌握這座邊鎮,本來就是與虎謀皮。」女子眼中閃爍著晶瑩。
「咱們在永平府還有不少弟兄,要不」
女子搖了搖頭道:「事已至此我未料到賈瑛會突然出現,他們已經有了準備,去再多人都是送死,這天下畢竟還是大乾的。」
「可難道就這樣算了?」男子心有不甘。
女子忽然笑道:「誰說我們沒有收穫?」
男子有些想不明白了,不過他收到的命令是聽眼前女子的吩咐,左右這些事情也輪不到他來操心,聽命行事就是了。
女子目光轉向遠方,她的目的本來就不是取林如海的性命,南苑皇帝遇刺,是她們之中的一些人擅自行事的結果,遼東的事情不會因為一個林如海而有所改變,皇帝隨時可以再派人來,既然如此,不如索性改變計劃。
京城。
嘉德終於詢問起了近期坊間傳聞的賈赦賈雨村訛人官司,奪人家產之事,一封召旨,賈雨村再次鋃鐺入獄,等候提審,賈政賈赦也被召入宮中問話。
賈府。
一個管家媳婦匆匆入了榮慶堂。
「老太太,瑛二爺派人從林府傳過話來,姑老爺回京了,路上遇到了刺客,這會兒怕是不大好,請林姑娘回去呢。」
賈母聞言,頓時變了臉色,姑娘雖沒了,可這個姑爺她還是認的,當下也顧不得其他,急忙命人準備轎子馬車,送黛玉回府,又命人去宮門外哨探,讓賈政出宮後,先行前往林府探視。
林府,黛玉憂父心切,紅著雙眼匆匆下轎,便往內院而去。
進屋後便看到一臉煞白的父親有氣無息的躺在床榻上,屋內只有賈瑛一人侍候。
「二哥哥,爹爹他」
賈瑛看著淚眼欲滴卻作堅強的黛玉,心道此次怕是將她給嚇壞了,不由開口安慰道:「妹妹寬心,姑老爺無大礙,只是受了些顛簸,染了風寒。」
「咳咳,乖女兒,爹爹沒事。」床榻上的林如海此事也睜開了雙眼,坐起身來。
黛玉見狀心方漸安,滿面疑惑的看著眼前最親近的兩人,不知這又是做的哪一出。
安撫下黛玉後,林如海招手讓黛玉坐到榻邊,將事情的大概說了一遍。
賈瑛看向黛玉說道:「此事府中上下都被瞞在鼓裡,便是兩位姨娘都不知詳情,妹妹對外之時,切莫忘了遮掩一二,最近便留在這邊伺候吧,不要假旁人之手。」
黛玉應和著點頭,箇中詳細,兩人並沒有全部告知,黛玉雖然只聽得大概,卻也明白,必是事情要緊才會如此,她自也不再細問。
再者,遼東苦寒,林如海本就身子孱弱,即便沒有大礙,回京後也得修養數日才可,黛玉的關切之色倒做不得假。
翁婿兩人雖然都想藉此次受傷之由,避開遼東的事情,但彼此所慮還是不一樣的。
賈瑛是單純不想讓林如海牽扯到這種旋渦里去,自古忠義難善終。馮恆石一趟湖廣,僥倖保住了性命,卻搭上了一條腿,還斷了升閣之路。他自己去了一趟江南,雖然全身而退,卻賦閒至今,皇帝都沒有起復的心思。
即便是林如海自己,也是幾番坎坷,事情總需要有人做,但不能只可著他認識並在意的人去冒險。
至於林如海,此次選擇明哲保身,已經算是違背了他的本心,無奈其中牽扯到勛貴,或許還有賈家,如果繼續查下去,未免不會陷入兩難之地,不得已,只能同意了賈瑛的建議。
「我此番若是稱病,只怕你二人的婚事,便要向後拖延了。」
原定的大婚之日,就在三月,如今一時二月底,若再擇良期,最快也要拖到秋季了。
春播秋收,古人大婚之期,大抵也都在這兩個季節,取得便是一個吉利。
瑛黛二人相視一眼,黛玉螓首微低,雙頰緋紅,賈瑛說道:「不急於這一時半刻,且等過了這段風聲再說。」
「姑老爺安心歇息,我到宮裡走一趟。」
林如海頷首應下。
賈瑛又與黛玉交代幾句,復又出門向皇宮而去。
宮門外,卻恰巧碰到了賈璉在這裡候著。
「老二,你可算回來了,聽說姑老爺遇刺受傷,可還要緊?」
賈瑛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道:「性命無虞,但只怕要將養一年半載,如今還昏迷不醒呢。」
「宮裡邊兒情況如何?」
來之前,賈瑛便聽黛玉提及了賈政二人入宮之事。
賈璉搖了搖頭道:「已經兩個時辰了,還沒出來。」
賈瑛點了點頭,又看向賈璉問道:「你怎麼沒穿朝服?」
「穿朝服做什麼?我那官兒,又見不到聖顏。」璉二不明所以。
賈瑛反倒搖了搖頭道:「那可保不齊,我進去看看,你且回去換身朝服再來,萬一陛下相召呢?」
說罷,也不理會賈璉的錯愕,徑自往宮門而去。
留下當場的賈璉,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聽賈瑛的,無非多跑一趟的事,總不至於出錯。
華蓋殿內。
此時的嘉德已經收到了林如海回京的消息,繡衣衛那邊整理的卷宗已經送到了案前,卻在這時,黃門傳報賈瑛求見。
「宣。」
走到華蓋殿前的丹墀時,賈瑛遠遠便看到殿前跪著兩道人影,走近了一看,才見是賈政賈赦二人。
合著兄弟倆入宮近兩個時辰了,連皇帝的面兒都沒見著,還在這兒跪著呢。
叔侄三人在宮內相見,待遇卻截然不同,氣氛免不了有些尷尬。
跪了近兩個時辰,賈政文弱,賈赦平日荒淫,身子骨早虛了,這會兒見面,兩人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瑛兒救我,快向陛下求情。」賈赦不堪說道。
賈政雖然沒開口,可看神色,便知道他也不想繼續跪著。
賈瑛點頭道:「大老爺二老爺放心,我這便去見陛下。」
前面帶路的小黃門只當什麼都沒聽到。
大殿內。
「臣賈瑛,拜見陛下。」
「林愛卿的傷勢如何?」嘉德直接了當的問道。篳趣閣
「臣入宮時,林大人尚在昏迷之中。」
「你入宮有何事?」
賈瑛雙手呈上一份奏摺道:「林大人昏迷之前,讓臣將此奏章呈於陛下。」
「大伴。」
戴權從賈瑛手中接過奏章,交到嘉德手中,嘉德看後沉默不言。
良久之後。
「大伴,傳旨太醫院,好生為林愛卿診治,從內帑取一些寶參送到林府。」
隨後,嘉德才看向賈瑛道:「你不是巡視災民去了嗎?怎麼又跑到遼東了?」
「回陛下,臣是去河工上巡視災民了,只不過回程時,臣收到林大人回京的傳信,臣與林家本有婚約,原定三月完婚的,這才想著早些接林大人回京,便轉道去了山海關。」
「只是只是如今看來,臣的大婚爬也要推遲了。」
嘉德又陷入了沉默,不知在想些什麼。
「殿外跪著的,你見過了?」
「見過了。」
「有何想法?」
賈瑛俯身拜道:「陛下垂問,臣不敢隱瞞。賈家世受皇恩,臣之叔父賈赦,或有德行虧缺,卻絕不敢罔顧人命,擅權弄私,更不曾勾通宛平縣令,謀害石呆子其人,請陛下明察。」
嘉德不可置否,又問道:
「那賈雨村可是你本族之人?」
「回陛下,臣家祖籍乃金陵人士,而賈雨村祖籍則在湖州,兩不相及,更無血緣關係。」
賈瑛之所以留著賈雨村,就是為了充作一層屏障,是以當初在江南之時,凡有與世家陰私之事,賈瑛都會交給賈雨村去做。
各取所需,兩不虧欠,此時,拋出賈雨村,他心中沒有半分負擔,如果換了雨村在此,只怕也會選擇將髒水潑到賈家頭上吧。
可惜,這一世不一樣了。
「這麼說,石呆子一案,與賈赦無關?可朕怎麼聽說,那幾把扇子,最終還是到了賈赦手中?」
嘉德顯然不是好糊弄的。
「陛下,臣不敢為賈赦辯駁,事情終歸是因臣之叔父而起,臣請奪賈赦之爵位,以正視聽,以明綱紀。」
賈瑛猜不透嘉德對賈家內心的看法,如果真的從內心趕到厭惡,僅憑草菅人命一條,也能治賈赦一個抄家之罪。
與其如此,倒不如自請去爵。
這下倒是輪到嘉德詫異了,沒想到賈瑛對自己的族親叔父一點都不曾回護,或許是在以退為進,不過以榮府世爵為籌碼,未免堵得也太大了些。
文官雖然看不起勛貴,可嘉德明白,他們好多人心裡實則羨慕不已,為官不過一代,可有了世爵,家族便能一代代傳承下去,富貴不歇。
此時的嘉德,不由想起了日前與元妃的談話。
對於這位數次同自己一道經歷過生死的妃子,嘉德心中還是有不同於其他妃子的情感的,到底還是沒能狠下心來不見數次請見的元春。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s 3.647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