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坡長亭外。看小說網 m.kanxiaoshuo.net
送行隊伍的風格總顯得有些與眾不同,大凡遷客騷人多是聚三五好友,擺一二桌淺酒,作詩誦別,若遇位高名盛者,偶的二三雅言章句,也不失傳為一段千古佳話。
而此時的長亭外,則是一輛輛馬車並列而駐,車窗的帘子被掀開一腳,隱約可以看到每個車廂之內都有一副綽約面影。
一輛馬車上,鳳姐不知何時上了馬車加入到了送行的隊伍中來,只是身上原本的素白銀器、月白緞襖、青緞披風、白綾素裙已然不見,換而為之的是一身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褃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裙邊繫著豆綠宮絛,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
彩繡輝煌。
車廂內,獨鳳姐平兒主僕兩個,平兒此刻的目光卻全都聚在鳳姐身上,多久了多久沒見過這樣的二奶奶了。平兒雙眸顧盼,閃著精亮,心裡想著什麼,嘴上卻不言。
鳳姐也察覺到了平兒的異樣,心下到底還是虛了幾分底氣。
「死妮子,你總盯著我看做什麼,還能看出花兒來不成?」話才說完,目光便匆忙移開,一手把著的簾腳也放了下來。
「你到哪兒去了?」平兒盯著鳳姐問道。
驟然提起這個,鳳姐雙頰不免一熱,嘴裡卻道「我到哪兒,還要先回了你不成,不如你來做這個勞什子奶奶,我做你的丫鬟如何。」
平兒冷笑一聲「你也不必拿話壓我,多咱不是我隨你同赴黃泉那會兒了。」
鳳姐只以為平兒當真聽到了心裡去,愧意三分,當下又靠了過去,拉著平兒的手和聲道「好妹妹,是我的錯,不該說這話來著,你若生氣就打我兩下可好。」
「我一個丫鬟,只有聽罵挨打的份兒,你卻是抬舉我了。」平兒故作不理。
鳳姐輕搖著平兒的雙臂求告道「我的姑奶奶,你怎樣都成,只不能生我的氣。什麼奶奶丫鬟的,你又不是不清楚,正經的奶奶早往西邊兒去了,我只是個沒人要的孤魂野鬼罷了,如今連你也嫌我,可叫我怎麼活。」言觸真情,難免幾分頹敗,話裡帶著七分哀涼。
平兒心生感觸,面色卻依舊如常,嘴裡說道「你想做孤魂野鬼,只怕有人不同意。」說著目光越過了車簾望西南望去,一邊說道「上次就從閻王手裡把你搶了回來,下次還不得大鬧陰司殿了?你想做鬼,也得有人敢收才成。到底哪個才是沒人要的?」
被人點破了心中隱秘,縱是伶俐潑辣如鳳姐此時也變成了不會說話的結巴,低著頭紅著臉道「你胡說什麼,當先被人聽了去,還怕咱們娘兒仨不被人嫌的。」
「也不知是哪個,人離開了還不過半日,連衣裳都換了,也不敢下車見人,活脫脫的像個偷腥的賊。」平兒吟吟說道。
鳳姐半做惱怒道「小蹄子,感情你詐我。」說著就要撲上來打鬧。
主僕二人好似一體,鳳姐當然不怕平兒知道了什麼,只是有些事,縱親如姐妹,多少難以啟齒。
她早不是二奶奶了,憑什麼還要替那人守著活寡,只許他在外面沾花惹草,自己卻於閨中以淚遮面。
平兒一邊躲閃,一邊咯咯笑道「誰讓你心裡有鬼來著。」
馬車一陣輕晃,銀鈴般女子的打鬧聲惹得旁邊馬車上的幾人紛紛看來,見是鳳姐平兒的馬車,暗道鳳姐何時返回的同時,也為久違的「人未見,笑先聞」而感到開心,今歲以來,府里的笑聲終究是少了太多。
回城的途中。
黛玉同齊思賢同乘一車,只聽齊思賢道「還未恭喜妹妹一聲,如今你也是有官身的人了。」
黛玉會以微笑,只是嬌容之上總有散不開的愁緒。
「怎麼了?」齊思賢惠心問道。
「我聽爹爹說,這爵位,是瑛二哥哥向陛下討來的,姐姐也是熟讀詩書的,怎未聽過武成侯之故事,旁人只看到了皇恩浩蕩,卻不知這背後的兇險。」少女蛾眉平添愁緒。
齊思賢也非尋常女子,今日宮裡那位忽然給她賞賜時,她就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生而未養,除了心中的那一絲對逝者的虧欠,又能剩下多少真情值得他如此記掛的。
他不知賈瑛在奏本中是如何提她的,只是如今看來,自己終究還是成了那位手中用來前置賈瑛的工具,父女之間,也不過如此而已。
見齊思賢沉默不言,黛玉略作思忖便明白了怎麼回事,每個人心中都有一處柔軟,多提反招煩惱,當下只是輕輕挽住了對方的手臂,一切盡在不言中。
「二爺,咱們走哪條路?」往山西方向的三岔路口,喜兒打馬近前問道。
賈瑛眺望前路,揮鞭一指道「走真定府,過太原,到山西於劉伯漣他們會合,自延綏出關,西進哈密。兵部給的消息,北征大軍準備自哈密別上,咱們直接往軍中去。」
眼下已經八月中旬了,十月份草原就要下雪,十一月初,就是大雪了,大軍在草原上過冬是要死人的,不僅是嚴寒,還是後勤糧草供應不上,且火炮在天寒地凍下,就是一堆廢鐵。
好在,好在還有遼東的兩萬騎兵,對付匈奴人,還是騎兵更占優勢。
這也是他冒著風險保下那兩萬叛軍的原因,若論面對嚴寒,大乾九邊重鎮之中,沒有一支大軍能抵得過遼東騎兵了。
其實原本最近的路是走宣府直接出關,可惜茫茫草原之上,如果沒有嚮導大軍很容易走失,識途的老卒都已經隨軍遠征,最保險的路線只剩這一條了。
「二爺,劉伯漣那些人能信得過嗎?」喜兒有些擔心道。
「造過反的人,用起來總要留三分餘地。」賈瑛搖了搖頭道「不過,他們此戰是為了他們自己,只有鮮血和戰功才能洗刷掉他們身上的罪過,不然他們這輩子只怕也別想再見到家中妻兒了。」
宋律到了遼東第一件事,就是將所有參與叛亂的士兵家小編為奴籍,這種時候寬恕是最無力的,只有人心中的畏懼才能保證一地的穩定。
如果非要問為什麼,或許是因為百姓的「無知」,又或許這是一個王朝立身的準則。
「再者,沒了這些將領,遼東鐵騎就不是遼東鐵騎了。」
將為軍膽,這並非一句空話。
而就在賈瑛一行離京後的一天,一道八百里加急自宣府飛馬駛入京城。
嚴華松又一次走在經內閣往華蓋殿而去的路上,只是這一次,這位兵部尚書的眼底帶著一絲愁色。
連番大捷之下,西軍終於遇到了一場慘敗。
「怎麼回事?」大殿內,嘉德的氣色並不好看,當然不僅僅是因為這一次的失敗,事實上自楊儀叛亂之後,內閣的幾位近臣就已經發現,皇帝的氣色一天比一天差,召見他們的次數也比以往少了許多。
嘉德是一位勤政的君王,這在大乾朝四代君主中,都是首屈一指的,大朝不輟小朝不斷才是應有的常態。
可自八月以來,內閣的眾人就發現許多大事皇帝都不再親自過問了,而且司禮監的權勢也隱隱有種突破往常的態勢,戴權甚至已漸漸掌握了加印代為批紅之權,這讓內閣的眾人隱隱感到不安。
是以朝中才會在楊儀剛剛叛亂後就有了早立儲位的聲音。
不是沒有人上疏反對過,只是嘉德卻對這些諫言置之不理,若是逼迫過甚,奉天殿外一頓廷杖了事。
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即便是內閣在許多事情上也會感到掣肘,臣子終究是臣子,而太監則是皇帝的家奴,若有了太子,朝臣就有了同司禮監一爭披紅加印之權的資本。
傅東來收斂心中的雜緒,示意嚴華鬆開口。
「回陛下,九變總督王子騰軍報,大軍在北進途中,經過亦不剌山時,遭到了匈奴王庭主力的埋伏,前鋒湘軍營折兵逾半,退守吐魯番。」
朝廷即將詔王子騰回京,在這種時候,大軍遭遇慘敗,嘉德心中不知是何想法,只是臉色一如既往的差。
「還說了什麼?」
「軍報中說,匈奴人在亦不剌山谷埋了大量的火藥,湘軍營主將木恩賜大意輕敵,貿然進谷,才招致的大敗。」嚴華松小心翼翼的回道。
殿內眾人聽了,紛紛皺眉。
大乾對火藥火器的禁令近乎苛刻,軍器局沒生產一石火藥都有記錄在冊,包括最終的流向和用途,匈奴人冶鐵鍛造工藝最是落後,他們如何有了這麼多火藥的?
「查!」
「給朕查清楚了,刑部、督察院、繡衣衛都給朕去查!」嘉德雙手緊緊的把著御座上的龍頭扶手,極力保持平靜的面容之下卻是無邊的怒火,他決不允許眼看功成的大業毀於一旦。
「快馬急遞給賈瑛,讓他儘快趕往哈密。」
楊府。
同楊景在朝中低調不顯的權勢不同,楊府的府邸在整個京城也少有幾家官員能比,倒不是楊景貪圖享樂,只是皇帝把他擺在一個泥塑的位置上,或許是為了安撫,幾次下旨擴修楊府宅邸,只京中的宅子,就已經賜了七八處,這或許就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
今日楊景剛剛回府,首在門外的管家便在耳邊低語幾句,楊景神色如常的點了點頭,入府後卻直向後園而去。
花園的八角亭中,穆鴻正獨自一人對著一盤棋局,時而皺眉沉思。
楊景看向亭中腳步微微一頓,神色間有些複雜,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穆侯爺親來,怎麼沒派下人提前來說一聲,老夫今日正巧晚歸,讓穆侯爺久等了。」八角亭中楊景朝著穆鴻拱了拱手。
「廷敬啊,你我多年老相識了,又何必如此見外如今你身為首輔大臣,別說了才等了一個時辰,就是再長老夫不也得等嗎。」穆鴻並未起身,只是大有深意的說道「身子愈發的勉強了,就不起身了。」
看著皮笑肉不笑的穆鴻,楊景心中不斷地猜測著對方的來意,嘴裡說道「侯爺都說了,老相識,不必見外。」
說著也在對面坐了下來。
「月初時便聽聞侯爺進京的消息,只是近來朝中事多,未能抽得出時間去拜訪。穆侯爺也是知道的,世人都說我這個首輔是個泥塑木偶,可偏偏凡事還都要在場,想推都推不開,唉。」
穆鴻笑了笑道「老夫還以為首輔大人是把我這個老朋友給忘了,也只好親自登門了。」
「也是沒辦法的事,趁著還能動,想再見見故人,時間不等人啊,保不齊哪天你我再見時就是陰陽之隔了。」
楊景沒有接話,而是等著對方的下文。
幾年的泥塑首輔下來,楊景也看開了許多事情,人臣他已經算是到頂了,進無可進,宦海四十餘年,曾經的頭角崢嶸早被歲月磨平了,還有什麼好爭的,無所求則無所失。何況皇帝信任傅東來,大勢也不在他這邊。
既然想通了,有些人自然就不想見了,有些事只當做一概不知。
被穆鴻點破,楊景也不覺得尷尬,事實本就是如此,彼此心知肚明,又何必多餘掩飾。
何況,以他如今的處境,又能做什麼呢?
穆鴻是個有大圖謀的,雖然不清楚具體是為了什麼,但楊景知道眼前這個人可不想看到的這般衰老無力。
「聽說西軍兵敗了?」穆鴻悠悠開口道。
楊景眼皮微眨,朝廷也才剛剛收到的消息,且僅限於當時在場的幾人知曉,聽對方的語氣似乎比朝廷還要知道的早。
不過轉念一想,對於一個執掌東平王府近五十年的老人而言,又不覺得有什麼,
「內閣也是剛剛收到西軍遞來的軍報。」楊景澹澹回道,似乎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但總是躲不掉的。
見沒了下文,穆鴻也看出了對方的心思,卻毫不在意,自顧說道「只怕傅東來要有麻煩了。」
楊景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他太霸道了,卻又總將天下人看的太輕,當年主政地方的時候,一地官員就只能俯首聽命,大凡有不稱心的,他也不吝打壓,大乾的東來公,也不過是有才而無德之輩罷了。」穆鴻說的毫無顧忌,因為他對面的人是楊景。
李恩第面前他俯首聽命,那是因為李恩第是他的恩主,可傅東來又是什麼?
「沒想到升了次輔依舊如此,論功績,王子騰未見的比他差了哪兒去,可他卻縱容門下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壓,總是泥塑的菩薩也有三分火氣。」
說著,穆鴻抬眼看了看對面之人。
「更何況,他如今也要回朝了」
楊景蹙眉道「勝負乃是兵家常事,這又同傅東來有什麼關係?」
穆鴻露出了笑容。
「這就要看廷敬你是如何想的了。」
「你想對付傅東來?」楊景盯著穆鴻問道,隨即又搖了搖頭「沒有勝算的,一百個楊景在當今心中都抵不上一個東來公。」
「那就再給天平上加一成籌碼。」
「什麼籌碼?」楊景下意識問道。
穆鴻卻扯開了話題,忽然說道「聽說近來朝中因為立儲之事,皇帝杖責了幾位大臣。不知,廷敬對此如何看?」
楊景皺眉,才覺自己似乎又進了對方的陷阱之中,又或許
他從來沒有看開過。
「當今共有八子,嫡長子早夭,嫡次子圈禁,嫡三子遭禍,如今剩下的五子,只有三子成年,皇七子尚還差兩年出宮,皇八子不過蹣跚學步。只說當前成年的三位皇子中,其中兩位都平平無常,雍平郡王一味享樂,皇六子鎮國將軍喜好文道,只怕不甚得陛下喜愛。餘下兩位宮裡的皇子則不好說,唯獨一個禮孝郡王既有資歷,也有能力,只是看陛下的意思」
其實在當今百官眼中,這儲位似乎也沒什麼可爭議的,事實就明白在那裡,大家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可偏偏皇帝裝聾作啞。
難道僅僅是因為楊儀的前車之鑑而感到忌憚?可除了楊佋外,還有誰能與他相爭的呢?
楊景想不通,他也不大關心,他這個首輔還能再坐幾年都是位置,該頭疼的是傅東來才對,他的新政總要有一個後續之君。
楊景看向穆鴻,忽然想到了什麼。
百官都能看得出來的局面,穆鴻會看不出來?那他為何會有此問?
「穆侯爺到底想說什麼?」
穆鴻笑著說道「既然廷敬也看好禮郡王,為何不順勢而為呢,廷敬不會真的想當一輩子的泥塑首輔吧。」
楊景嗤笑一聲道「既然侯爺知道我這個首輔就是泥塑,我說的話誰有會聽呢?」
「廷敬又何必敷衍於我,李恩第留下的那些門生故舊如今不都在你的庇護之下嗎?」
楊景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只要傅東來在位一日,他們這些人就只能老死異鄉,永無出頭之日了。
「再加上一個金代仁呢?」
楊景神色一頓,良久之後,還是搖頭「不夠。」
穆鴻隨手撿去棋盤上的一子道「那就把擋在你身前的那位拿掉。」
楊景隨口笑道「若此事能成,老夫可有七分把握可惜」
「讓金代仁出面徹查流入匈奴的火器一事,若事能成,則今日便算你我之間的約定如何?」穆鴻打斷了對方的話道。
楊景很想知道對方憑什麼這麼自信,可到底還是沒有問出口,心中再三猶豫之後,最後還是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山西,太原城。
「老二,到了這太原府,也算是到了你二哥的地兒了,可要多留幾日,王朝千年更迭,還要看這三晉之地,雖處群山之中,卻也有別處見不到的風光。」一處酒樓之內,璉二正舉杯邀飲,言語見說不出的灑脫,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對面的賈瑛心思卻不在酒桌上,打量著這座酒樓,臉上帶著納罕之色。
「想什麼呢?」璉二的聲音將賈瑛拉回神來。
賈瑛笑了笑說道「我道你這是轉了性兒,居然會是這種地方。」
這酒樓其實沒什麼出奇的,做的一手地道的晉菜,可問題就出在了這不出奇上。
依照璉二以往的性子,大凡豪宴賓客,就算不是什麼館閣青樓,怎麼也得有幾位美姬歌女在旁,如今遠離京城,身邊又沒了鳳姐,尤二姐的性子哪裡能管得住他,結果
璉二一笑,帶著澹澹的愁緒,學者文人騷客的做派,忽然道「狎興生疏,酒徒蕭索」
才說了兩句,卻卡在半截兒。
賈瑛補道「不似少年時。」
璉二也不覺得尷尬,一邊幫賈瑛斟酒,一邊說道「也不知怎地,只覺這柳三變的詞算是寫盡了我的半生,如今不一樣了。」
「二姐懷上了,還是離京的路上才發現的,她甘願舍了富貴窩,隨我到這群山之地來,我又如何好負了她。」
「納了幾房了?」賈瑛忽然問道。
「才兩房而」話已出口,璉二隻能尷尬一笑。
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怎麼到他這兒不適用了,原來是都養在家裡了,這天下哪有不貪腥的貓兒,何況似他這般情況的。
這才多久,已經兩房了,聽他話里的意思,似乎還沒打算停下來呢。
也是,尋常的地主家老爺都得七八房姨太太傳宗接代,何況是榮國府的璉二爺了。
一旁璉二還待狡辯幾句道「你別想差了,我孤身來此,二姐身邊連個得用的丫鬟都沒有,正巧地方同僚送了幾個過來,我挑了幾個得用的留了下來,只當是照顧二姐起居。」
不用問,估計這幾個姑娘沒一個能逃脫魔掌的,索性賈瑛也懶得理會,只是叮囑道「你找女人我不反對,只是凡事要留個心眼,你身份高貴,卻心思單純,就怕人心難測。」
璉二的經歷,同賈瑛前世聽到的何其相似,前面美女金銀開路,後邊兒則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萬丈深淵。
「老二,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素來不喜惹那些麻煩,可官場上不都講究和光同塵嘛,晉陽我待得自在,還不想離開,不收女人,就只能收贓銀,你更願意哪種?」
賈瑛搖了搖頭「我不管你這些,缺銀子可以往京城去信,雲記在山西也有貨棧商行,總不缺你那點兒。只是你掌著一地鹽糧,這可是個肥差,多少人都盯著呢,別的不說,山西的晉商是出了名兒的鑽營,咱們家背後又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我不想有一日對你的境遇束手無策。」
賈璉鄭重的點了點頭道「老二,我知你有大志,雖幫不上什麼忙,可也不會添亂。」
賈瑛這才點了點頭,璉二除了好色外,本性不壞,其實就算有點什麼瑕疵,在山西這種地方,也沒人敢把他如何,但還是要以防萬一,免得被人當槍使。
「對了,你怎麼會在太原府?」賈瑛問道。
璉二回道「近來有大軍西行,朝廷下旨著山西當地籌措軍糧,我是押糧而來的。你還沒回我,要不要暫留幾日,此地離著晉陽不遠,到我那裡看看。」
過路的大軍應該就是兩萬遼東騎兵了,賈瑛說道「不了,若非遇到了你,只怕這會兒我已經離開太原了。」
前日才遇上後面追來的宮使,催促他儘快趕往哈密,也不知出了什麼變故,行軍路上,許多消息多有不便。
璉二見此,也不再多言,一席接風宴,草草結束。
臨別時,賈瑛忽然說道「鳳姐那邊兒,擇日你也做個了斷吧,什麼時候想回京了就回去。」
「什麼意思?」璉二皺眉道。
賈瑛正思忖該怎麼說時,卻見喜兒匆匆走了過來。
「二爺,木家大爺的來信,三羽火漆封的。」
賈瑛臉色微變,接過信封,看過之後眉頭久蹙不語。
陶大勇,趙和忠沒了,魏大同重傷昏迷,馬明鑾也負了傷,湘軍營高層將領折損近半,士卒傷亡近六千人。
「備馬,急行軍。」
湘軍營是他的根本,不容有失,士兵沒了還能再補充,可如果盡數陷於險地,那這杆大旗就有隨時倒下的危險。
賈璉駐足遠望,心中多少有些擔憂,又想起賈瑛方才的話,仔細思索一番,心中百味雜陳。
這算什麼事?
可到底他與鳳姐早已成了前塵往事,且如今日子怡然自得,倒沒什麼可不平的。
罷了,隨他去。
夜色之下。
山西偏關縣境內,一處烽燧堡下,正有一隊行商趕著馬車轆轆前行,隱約透過火把的光線照在不遠處的烽燧堡下,士兵們對此似乎習以為常,不僅沒有阻止,還不時同路過的商客搭幾句葷話,討些杏花村的釀酒肉脯,為商隊打開通往塞外的關卡。
這是一條通往關外僻靜卻又險峭的小路,並不適合大軍通行,烽燧堡更像一處軍寨,建在兩山涯谷之間隆起的高坡上,平日也只有一隊邊軍士族駐守,也不怕胡人從這裡過來,反倒成了一條鮮為人知的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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