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屠耆王,大汗請您過去。」
帳中說話的是阿古金的貼身金刀侍衛,塔速爾看著來人神色閃爍,童孔一陣微縮,心臟不爭氣的狂跳了起來,儘管已經身居左屠耆王之位,可對於他的父汗阿古金,塔速爾心中還是存在著畏懼。
「父汗可有說什麼事?」
侍衛搖了搖頭。
「只你一個人來?」
侍衛點頭。
塔速爾面色看不出什麼變化,心裡卻在快速盤算著,這裡是他的地盤,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帶親信從側門衝出去,對面不遠就是乾軍大營。
可如此一來,他對於乾人可就沒多大作用了。
而且,誰也不知道左屠耆王大帳之中,有沒有大汗的人,萬一呢?
「父汗有詔,不可耽擱,你前面帶路。」
塔速爾迅速做出決斷,起身往帳外走去。
臨出營門之前,卻又喊來一名親衛低聲吩咐道:「去通知術兀都,如果本王出事,他也逃不了,他知道該怎麼辦。」
隨即揮手讓屬下離去,沒事人一樣的翻身上馬往王庭大帳而去。
阿古金此時頗有些意氣消沉,臉上陰晴不斷,不知是為即將來臨的大戰感到擔憂,還是在塔速爾之事上的抉擇感到為難。
想要度過此次難關,他那些掌握重兵的兒子們是關鍵,不管塔速爾多麼不得人心,左屠耆王終究還是有相當分量的,麾下部族人口也是最多的一個。
他要在幾個兒子之間做出取捨。
「可汗,左屠耆王到了。」
阿古金聞聲,迅速收斂陰沉之色,恢復往常的波瀾不驚,不怒自威。
「帶進來。」
帳簾掀開。
「父汗。」塔速爾恭謹行過大禮,開口問道:「兒臣正整頓大軍,意隨父汗出擊乾軍,不知找兒臣來有什麼交代?」
「塔速爾,你又幾個孩子了?」阿古金突然問道。
塔速爾愣了愣神,回道:「有資格繼承博爾濟吉特姓氏的只有一個,私生子......倒是有兩個。」
那是他和奴隸女生下的兒子,是沒有資格繼承偉大的博爾濟吉特姓氏的。
阿古金面帶不滿的搖了搖頭道:「太少了!」
「我一生三十七個兒子,唯有你的兄長巴特爾最是像我,也被寄予厚望,可惜他命不好......」
提到巴特爾,阿古金不僅一絲悵然,如果他的巴特爾還在,又何至於無人可用的窘境。
塔速爾聽了心中卻是沒有半絲的彆扭之感,這本來就是事實,再說誰會跟一個死人置氣。
「其他的兒子,不是剛勐有餘的蠢貨,就是過於陰柔,難以服眾。」說著,阿古金掃了眼一旁的塔蘇爾。
「你的兄弟們對你多有不服我都看在眼中,卻從未幫過你什麼,你知道為什麼嗎?」
阿古金沒有等塔速爾開口,繼續說道:「我們博爾濟吉特家族是草原上的狼族,只有打敗所有對手的最強者才能成為王。你機智有餘,可狠厲不足,王的威嚴是需要用鮮血來扞衛的,狼王的眼中也只有能夠挑戰它的狼,其他的就算死了也無足輕重,這是草原的生存法則,你明白嗎?」
塔速爾心中不斷猜測阿古金這番話的用意,他當然能聽得懂父汗這是在示他以恩寵,甚至於接近直白的告訴他對於那些挑釁他的兄長,可以放開手腳,哪怕死上幾個也無大礙,可關鍵是真心還是假意?
半響後,塔速爾在心中暗自搖頭,如果是真心就不用等到今日才說這番話了。
「兒臣明白了。」
見塔速爾面色平澹,阿古金眉頭微蹙,他這個兒子可一點都不隨他。
「這次夜襲乾營,我意左屠耆王部兵馬為先鋒主力,旁人不服你,你就用實力讓他們閉嘴,我給你這個機會,你當明白我的苦心。」
「這......」塔速爾下意識就想要拒絕,如果丟掉了手中的兵馬,恐怕他的那些兄長們會第一時間分食了他,說到底他的父汗還是有除他之心,可惜他不是蒙窩闊那等蠢貨。
可剛要開口,卻聽阿古金沉聲道:「嗯?你不願意?」
踩著兄弟的屍體上位的阿古金,眼光中露著危險的神色,讓塔速爾渾身汗毛直直豎起,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甚至聽到大帳四周的暗處傳來了刀兵出鞘的聲音。
「兒臣願意。」
縱有不甘,可形勢逼人。
「乾軍兩處營地相隔數里,互為犄角,我意先拿下賈瑛大軍,再調轉馬頭圍殲楊佑,你的左部三萬兵馬為先鋒,術兀都的一萬大軍也歸你調遣,作為攻打賈瑛大軍的主力,我率王庭主力為你策應。」阿古金順勢拍板道。
「父汗,賈瑛兵足將廣,又是出了名的善戰,只四萬人馬,兒臣怕是力有不逮,況且麾下多是臨時拼湊起來的老弱,如果楊佑大軍趁機攻我側翼......」
感受到濃濃危險的塔蘇爾,也顧不得害怕,竭力的想要挽回局面。
可阿古金卻並不給他機會,抬手止道:「我說過了,會率大軍為你策應,楊佑那邊我親自盯著,必然不讓你側面受敵。至於賈瑛勢大......我已派人看過,乾軍並和一處雖號稱四十萬,可賈瑛一部最多不會超過五萬人,我再掉蒙窩闊和滿達拉圖兩部人馬攻其側後兩翼,出其不備,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還是說,你有別的什麼想法?」
感受到冰冷的殺意,塔速爾忙說道:「長生天在上,父汗明鑑,兒臣絕悟他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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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金知道塔速爾有自己的小心思,卻沒想過他會投靠乾人,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高高在上的左屠耆王,乾人又能給他什麼呢?
見塔速爾應下,阿古金面色才變得和藹起來,輕輕拍了拍手掌,塔速爾一陣心驚肉跳。
卻見一名侍衛帶著一個女人從帳外走了進來,看清女人的面孔,塔速爾面色更是難看,心中祈禱著術兀都能及時出現。
「從此以後,娜仁托雅就是你的女人了,記得多生幾個兒子,總會有一個能繼承祖先榮光的。」阿古金拍了拍塔速爾的肩膀笑著說道,將自己的愛姬送給自己的兒子,就像隨手丟掉一件衣衫那麼簡單。
「父汗,這怎麼能......」
「我賞你的,不要拒絕,把人帶回去吧,大軍出發的時間,我會派人通知你。」
內心滿是憂慮的塔蘇爾帶著自己曾經為之瘋狂的女人離開了王庭大帳,對于娜仁托雅他是喜歡的,不是因為她的美貌,而是心中近乎畸形的對母愛的嚮往,他最喜歡的就是在兩人極盡狂歡之時喊著「額赫」兩個字,如今被像件物什的丟給他,反倒沒了新意。
看著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後,像只受驚了的小鹿的娜仁托雅,不可否認對方的美貌確實是草原少有。
剛出了營門,卻遇到迎面趕來的術兀都,在其身後還跟著數十名親信。
「怎麼回事?」儘管被塔速爾威脅不得不來,術兀都還是第一時間關心問道,這同樣事關他自己的命運。
「回去再說。」塔速爾沒有停下腳步,翻身上了馬背,隨手又將娜仁托雅抱在懷前。
看到這一幕的術兀都神色閃爍,也緊跟了上去。
......
「查!」
「戴權,你親自去,不管是誰,都給朕查清楚!」
宛若一條垂垂老矣的龍,嘉德揮泄著他最後的帝威,雙眼之中透著要殺人的目光。
戴權應聲而去,元春則緊緊的抱著楊倬待在一旁,生怕下一刻被人搶走一般,顯然是受了驚嚇,怡貴妃在一旁輕聲的安慰著,眼底卻閃過一絲擔憂。
嘉德的視線從兩名妃子的身上掠過,當看到元春懷裡的楊倬時,目光微微停頓了片刻,可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頗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朝局危機四伏,沒有人比他更看的明白,後宮不能再亂了。
難得湖塗一回。
繡衣衛指揮使公房。
「大人,宮裡戴總管傳出話來,讓咱們徹查八殿下遇刺一桉。」
趙全早已知曉了此事,眉間有化不開的愁緒,轉而問道:「王府那邊可有傳什麼話過來?」
屬下回道:「方才長史官來過一次,說王爺留一副字請大人品鑑。」
「快取了來。」趙全匆忙從椅子上起身,接過屬下手中的捲軸。緩緩打開,只見素白的宣紙上寫著「大道無為」四個墨字。
看過之後,趙全略作沉吟道:「回了宮裡的話,就說知道了。」
「那......咱們查嗎?」屬下不解的問道,連他也能看的出這件事如何燙手,不明白大人為何反而應了下來。
正當屬下不解之時,只見趙全一個巴掌拍了下來,罵道:「查什麼查,先看看你有幾個腦袋,夠不夠那些大人物砍的。」
「告訴下面的弟兄,打今兒起,咱們吃齋念佛。」
京城外不遠,一輛馬車從城內轆轆而來,駛入了一處莊院內。
才從馬車上下來的楊景一眼就看到了站立在不遠處,身披素色裘氅,短須白面的王子騰,臉上浮起笑色遠遠的抱拳說道:「子騰久別無恙否?」
「可惜,趙光北昨日還在邸報中說,總督行駕才出了山西,老夫不能為子騰擺宴接風,功奏凱旋。」
說到此處,楊景也不得不佩服王子騰的手段,能在趙光北的眼皮子地下行金蟬脫殼之事,也不知趙光北傻乎乎的守著的那個又是誰?
大概是替身吧。
眾說紛紜,王總督歸京途中染了風寒,有重病難醫之象,可看如今筆立挺拔的九變總督,哪裡就是病入膏肓的模樣。
只是對於楊景的話,王子騰卻沒有過多回應,大家都屬狐狸的,自己不過裝病一時,眼前這位可是裝孫子裝了半輩子。
「我以為穆鴻也會來,看來他是不敢見我了。」王子騰冷笑一聲道。
對於王子騰一見面就拋出的詰問,楊景並不感到意外,只是笑呵呵的說道:「便是擔心平白生了誤會,東平侯和禮親王才讓我來打前站的。」
「誤會?」
卻見王子騰眉毛一挑,不怒自威道:「今日對八皇子動手,明日是不是就要拿賈王兩家開刀了?楊佋還不是儲君呢,就做翻臉不認人的買賣?」
「誤會了,天大的誤會。」楊景連連說道:「禮親王今後若想成事,豈會少了勛貴的鼎力支持,又怎會做下那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你我也都是見慣了朝中風雨的,這等嫁禍於人的手段,子騰會看不明白?」
「是不是誤會,楊閣老心裡清楚,只請轉告那兩位,莫要忘了就算沒了我這個九邊總督,北邊還有手握二十萬虎狼之師的三邊總督呢。」
賈家和王家的事情,外人看不明白,賈瑛和自己之間的齟齬,更是難說個清楚,王子騰是有自己的私心,可並不妨礙他借賈瑛這招棋來為自己增添分量。
楊佋和楊倬之間更親近哪個,這自無意外,怪只怪金陵四家的路前期走的太過艱難,欠下了別人的債,更想不到元春會如此順利的誕下皇嗣,還有如今的局面。
聽王子騰口中提到賈瑛,楊景同樣一副唏噓的神色說道:「不愧是簪纓世族,閥閱之家,有後輩如此,足慰寧榮二公在天之靈啊。」
卻聽話音一轉道:「若從嘉德四年算起,胡亂已經持續了四年多了,如今總算看到了靖平的曙光,聽說陛下給肅忠王爺去了密旨,春庭親自加蓋的大寶,秘令王爺扼守大同偏關兩地,以防胡人降而復亂。岑平南領京營去了薊州,配合遼東宋律著手應對東胡。」
楊景不緊不慢的說著朝中軍國大事,王子騰聽來卻是醉翁之意,分明就是對他方才用賈瑛威懾對方的回應。
什麼「緊防胡亂」,這天下若還有敢作亂的胡人,那他這個九邊總督豈不是白往邊關走了一趟。分明就是防備賈瑛勢大而為,用楊佑看住賈瑛,用岑平南堵住關外的宋律,也不知是皇帝生個忌憚,還是有人別有用心。
「這些暫且不論,眼下那位東來公才是咱們最大的威脅。」
對楊景的這句話,王子騰卻再沒有否認。
說到底,他與賈瑛的分歧就是他信不過傅東來,更看清了新政,對他們這些舊勛貴下手也是遲早的事情,可賈瑛偏偏與他們走的太近,讓他不敢交心。
「裡邊敘話吧,請。」
對於京中的這些富貴人家,宮中哪有什麼秘密可言,而此時的賈家確實另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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