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榮街這種吵鬧聲,
傳得甚遠,
只要有人走在街上,
哪裡不會引起注意,不少暗探,混入其中,知道內里的,情有可原,混在人群中聽了大概,就晃了幾下,不見了身影,
東首街上的醉仙樓,
早有皇城司百戶,白干達,帶著人急促上了二樓,尋了千戶柳塵,喊道,
「大人,寧榮街那邊出事了,」
「什麼事?」
柳塵立刻警醒,之前督公有交代,勿要看好寧國府,寧榮街出事,定然是有賊子盯著寧國府,哪知道白百戶搖了搖頭,走上前,把街上弟兄們打聽來的事訴說了一遍,
一聽說是榮國府的事,還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蠢事,柳塵臉色陰沉,都什麼時候了,還能出這種閒言碎語,賈家的主家,也不安排人手安撫,還在關鍵時候出么蛾子,
忽然心底想到,賈家真的在走下坡路了,要不是聯姻王家,和洛雲侯掛著干係,恐怕賈家早就撐不住了,但是恰恰如此,說明榮國府史老太君的厲害,
「你剛剛說的這些,實情是不是真的,榮國府主家,怎會攔著族中子弟,不准參加恩科,結怨於整個賈家族人,豈不是自廢雙手的事嗎。」
柳塵還真的有些狐疑,會不會有人造謠,老太君不可能那麼短視的,話說一個宗族,要是出了好苗子,都有可能被抬為嫡脈,就是為了保證家族權利更替,不至於落下,尤其是通過科舉,發現那些讀書的好苗子,以老太君的精明,怎會犯下如此家族大忌諱,會不會是別人挑唆,然後嫁禍於賈家,就是為了寧國府治罪的事,
想到此事,覺得文官那裡,有些人選這個節骨眼上,也不是不可能,會是誰出手呢?
「回大人,卑職也覺得有些蹊蹺,就留在那停了一會,應該不是假的,今歲恩科,朝廷開恩,只要登記在冊,就能持簽領二兩銀子,這也不算少了,不管是能不能考的,只要夠條件,幾乎是報滿了,
屬下去查了一下,榮國府只有賈寶玉和賈蘭二人登記報名,而且其中賈蘭還是用工部郎中秦業給的推薦信,那叫寶玉也是走工部賈政的路子,榮國府的推薦名額反而沒用,這就奇怪了。」
白百戶查到此處,就覺得不對勁了,那些人說的話,未必不是真的,這樣想來,賈家的做法,要是傳出去,名聲可就沒了,
「什麼,竟有此事,」
柳塵自然也想到了這些,要是真的如他說的那樣,明日裡,那傳言可就散開了,當然,這些也不是傳言,想來賈家的名聲,就岌岌可危,
「此事,派人先盯著,順天府那裡,也讓暗探注意,此事咱們不插手,督公那邊,你親自去把此事,給督公匯報,榮國府,畢竟牽扯王家和洛雲侯侯府,此事難了。」
「是,大人,卑職明白。」
白百戶抱拳應聲,他也知道,此時的榮國府,乃至於賈家都是要安穩的,南下大軍剛走,王家不說,洛雲侯怎麼也有牽扯的,真有事也會被壓下去,畢竟已經動了寧國府,再動榮國府,勛貴可不會坐視不管,想到此處,白百戶轉身就此離去,
只剩柳塵坐在椅子上,不斷翻看各部送來的密信情報,不時地皺著眉頭,京城也太過安靜了。
五城兵馬司,東城衙門裡,
帶巡邏的校尉紀平,急匆匆帶著人馬回了衙門,進了大門的時候,喊道;
「快,快把門關上,今日巡邏到此,弟兄們先回去休息。」
「是,大人,」
見兵丁散去,紀平趕緊小跑進了內堂後院,
此時的東城兵馬司同知左安和,坐在後院裡,喝著茶水,自己兒子左方中,正在眼前換著衣服,承蒙何將軍開恩,讓自己兒子進了兵馬司,還給了兒子主簿的名頭,算是一個閒職,
「你小子,也不適合舞刀弄槍的,就留在衙門裡,整理賬冊就成,萬事不要出頭,你爹的面子,能用一次,兩次,可不能用三次,」
「知道了爹,兒子早就說不去禁軍那裡,是你分讓兒子去的,要是早來兵馬司,哪裡有那些事,」
左方中有些埋怨,理了理官服,湊到近前,滿臉笑意,這不來不知道,一來就是悔不當初,四下里孝敬自己的,還有那些商戶,給送的銀子,沒幾天,就吃的胖了許多,早知道,誰在禁軍受苦了,
「爹,你不知道,兒子剛來,那些人就天天給兒子送禮,不要都不行,真是太好了。」
「哼,沒出息,小小不言也就罷了,送的多了你可要留心,別是別人下的套,」
左安和躺在那,眯著眼睛,嘴上叮囑道,
讓坐在身旁的左方中撇了撇嘴,不願意回道;
「知道了爹,兒子心頭明白,什麼能收,什麼不能收,另外的,有個消息,前幾日,東城市坊里,不少商鋪,被一伙人給買了,其中就有洛雲侯府,有些人不願意,私下尋了兒子過來,說是想讓咱們牽個線,把那些產業再買回去,爹,您說?」
「說什麼說,說個屁啊,什麼叫那伙人,那些鋪子,就是洛雲侯府買的,其餘的,或者是堪比洛雲侯的,能從內務府買下來鋪子的,你說,還能是誰,他們找說和,怎麼不自己去找內務府大公公訴說,明顯是買不來,你怎麼回的。」
左安和忽然坐起身,張開眼睛看了過去,心頭想到市坊那邊的事,都是皇城司的人在裡面一手操辦的,督公要是不點頭,誰能動他們,御馬監的人都出來了,想來陛下也是首肯的,這樣一來,他更不能有絲毫意見了。
「爹,您放心,孰輕孰重,兒子心中分得清,哪裡敢應了他們,隨便找了藉口就給打發了,不過有一點奇怪的,東市最大的一處酒樓,被一個年輕女子買去,僅僅還買了周圍連著的幾個鋪子,就沒有再買,不像洛雲侯府一般,買了那麼多,兒子覺得蹊蹺,那個人沒見過啊。」
左方中也派人去查了查,可是查無所獲,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哼,你小子,別沒事找事,你爹能安穩坐在這個位子上,就是靠著睜眼瞎,什麼事該問,什麼事不該問,什麼事問了又當沒問,這裡面學問大著呢,你就在衙門裡好好待著,哪裡都不要去。」
「是,爹,」
左方中重重點了頭,還是爹說的明白,要是早知道這些,也不至於被洛雲侯毒打一頓,丟了顏面。
正在父子二人敘話的時候,
屋外,
就衝進來一個人,喊道;
「大人,寧榮街出了事了,還好卑職帶人跑得快,不然就麻煩了。」
中年將領氣喘吁吁的立在那,說話說的不清楚。
左安和眉毛一挑,心裡嘀咕著,寧榮街,不會是賈家又出了什麼事吧,一想到賈家那邊,左安和頓感頭疼,出了事,既不能問,又不能不問,示意兒子,給紀校尉喝口茶水,左方中瞧見了,趕緊倒了一碗茶水,遞了過去;
「紀叔,喝點茶水歇口氣。」
紀平見了,拜謝道;
「謝過大公子,」
接過茶水一飲而盡,氣息也就平緩下來,
左安和沒好氣的輕聲斥責;
「什麼大公子,給他臉了,在衙門,就叫他主簿,紀平,那邊出了什麼事?」
紀平把茶碗放回去,把在寧榮街看到的事訴說了一遍,尤其是那些賈家子弟,喊了一句,我等讀書人,報國無門的話重複了一遍,還把順天府衙門的人,比他們早一步過去的事也說了,
「大人,卑職就慢了一步,到寧榮街口,見到江捕頭他們,臉色極為難看,立刻感到不妥,就帶人直接撤回衙門,走的時候,卑職看到,江捕頭抓了不少人回去。」
說完,心底竟有些爽快的意味,
可是這些話,
嚇得左安和心裡直罵娘,什麼時候了,還能亂說,
「此事,你做得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順天府的人既然接手了,就沒咱們兵馬司的事了,以後巡邏的時候,多看看,哪裡人多,避開哪裡,尤其是那些比較事多的地方。」
所謂事多的地方,左安和就差明說是寧榮街上了,從寧榮街口,到東市坊,幾乎三天兩頭的出事,避開那裡就成,有事,先讓順天府衙門頂上,
「是,大人,大人的話,卑職銘記於心。」
紀平順勢拍了馬屁,左大人的官威是越來越重了,
「嗯,方中,給紀校尉十兩銀子,回去喝點酒歇歇。」
「是,爹。」
左方中聽見父親發話,就從衣袖中掏出十兩銀票,遞了過去,
紀平把銀票拿在手裡,頗有些受寵若驚,
「大人,都是卑職分內的事,怎敢要大人銀子呢。」
話雖然如此,但是兩隻手,死死捏著手中的銀票,
左安和伸手拍了拍紀平的肩膀,勉勵道;
「都是自家弟兄,哪裡什麼應該不應該的,今日的事,做得好,回去好好歇著,明日裡,恩科開考,龍門大開,還有得忙。」
「謝大人,卑職謹記在心。」
紀平又是躬身一拜,收了銀子,轉身離去,
人走後,
只有左方中看的迷糊,都說是下官給上官孝敬,哪裡見過,上官給下官銀子的,還想出聲問詢,
卻傳來父親的問詢,
「你可看明白了?」
左方中一愣,什麼看明白了,給銀子的事?好像不明白啊,一時間愣在原地,本想再躺下的左大人,見兒子迷茫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罵道;
「你個逆子,這都看不明白,恩威並施,御下之道也,你要是看不明白,你爹後半生豈不是毀在你手裡了,氣煞老夫,」
嘴上罵著還不過癮,不知從哪裡抽出來的錦布,拿在手裡,就抽了過去,誰知左方中一低頭躲了過去,嘴上連連求饒,
「呃,爹,別打了,別打了。兒子,看明白了,」
「明白個屁,滾,氣死老夫了。」
左安和順手抄起喝茶的茶杯,對著兒子跑的方向砸了過去,「砰」的一聲,茶碗砸在門框上,摔個粉碎,本以為左大人會氣壞了,誰知,看不見人影之後,左安和反而露出笑容,躺在躺椅上,眯著眼睡了起來。
順天府衙門。
依舊是安靜如常,
本該是用完膳,清淨休息的時候,如今早就被喧鬧聲,吵得里外不安寧,江捕頭苦著臉,押著一眾人進了衙門,到了大殿內堂,先把抬來的人放在堂內地上,就讓身後跟隨的郎中,上前診治。
「都散開,散開,那個郎中呢,先過來,看看人怎麼樣了,可別死在這了。」
賈家那邊叫的郎中,也被江捕頭給帶來了,抬著的人,在路上昏迷不醒,好在還能哼哼,應該沒事,
「是,捕頭。」
就在順天府的大堂里,衙役幫著把人給放在地上,郎中走過來,伸手把把脈,又摸了摸鼻息,這才打開藥箱,拿出銀針,對著二人的頭上扎了幾針,又從箱子中拿出一瓶丹藥,倒出兩粒,一人餵上一顆,
要了兩盆清水,給二人擦拭頭顱,順便拿出白色錦布,給二人纏上,弄好後,二人也不再哼哼,臉色好看了許多,
「捕頭,人沒事,就是被打暈了,小的給上了藥,包紮好了,養養身子,不成問題。」
「那就好,怎麼人還沒醒呢?」
江捕頭此時心煩意亂,也不知大人回了會怎麼訓斥自己,看這一圈人,恨不得上去一人踹上一腳,
「捕頭,這二人頭部受傷,人昏迷需要休息,恢復元氣,貿然叫醒,恐傷身子,痴傻也不是不可能,」
聽郎中說的這樣嚴重,這他奶奶的還怎麼審,也不知怎麼安排,正為難的時候,治中宋大人,從裡間屋子走了出來,不耐煩問道;
「怎麼回事,吵吵鬧鬧的,」
看著地上還躺著二人,頭上纏著錦布,看樣子傷得不輕,又問道;
「何人打架。」
賈薔本想向前述說,可是江捕頭先人一步,走上前,拉著宋大人到了一旁,小聲耳語道;
「宋大人,是賈家子弟相互打的,下了死手,還爆出了不少事,卑職怕事情做大,就先把人扣住了,」
「哦,賈家,可是榮國府那邊?」
宋大人心中頓時就想到了榮國府,京城賈家,現在算來也只有一個了,那就是榮國府,寧國府那邊還不知以後成了什麼樣子,所以,在京城,都知道榮國府,就代表了賈家,
「是啊,宋大人,就是榮國府的事,說是主家不讓族中子弟科舉,族中子弟鬧事,稱報國無門,而且,還說主家那個珠大爺,中舉後死的蹊蹺,您說,這些事,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鬧起來嗎,現如今,寧榮街那邊,還有許多人吵鬧呢。」
宋昌平還不以為意,一聽說是恩科的事,身子不由一抖,又聽說報國無門,臉色直接慘白下來,瞪著眼看向江捕頭,好似要把他吃了一樣,
「你真是膽大妄為,什麼事都要往衙門帶,這些人,你把他們帶回來幹什麼,不要命是嗎,你也是老人了,怎麼做事呢。」
嘴裡埋怨的話雖然說著,內心又在快速想著辦法,現如今也不知能不能瞞著,按下心思,可是一想到在東城市坊,還未撤離的皇城司近衛,又是一陣頭疼,這些人在那,哪裡能瞞著他們,狗鼻子都沒他們那麼靈敏呢。
還是需要找大人好好商量一番,
「江捕頭,先把他們看著,至於這些人,也別讓他們亂跑,我去後院尋大人商量一番。」
「是,宋大人,」
江捕頭一抱拳應道。
至於宋大人,臉色難看的走下了台階,往後院而去。
話說順天府尹的徐大人,愈發的沒有精神了,這些日子是借酒消愁,一心思的記掛著那個北地逃亡女子,好好地女子,怎麼在府上說丟就丟了呢,一直打不起精神,幾乎足不出屋,之前還想著,尋個良辰吉日,就納她為妾,
早知道這樣,還尋什麼時間,直接納入房中該多好,忽然想到了洛雲侯,會不會是他見色起意,出手把那女子給私下奪走了,想到此女子從北地而來,會唱北地小調,定然是勾起了洛雲侯的思鄉之情,
明著不會來,暗地裡可就不知道了,但是轉念一想,洛雲侯雖然好色如命,但喜歡的都是絕色佳人,這女子如此普通,哪裡能入眼,即使入眼,也是看中了她的嗓音,想到這,徐大人就坐不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怎麼才能探一探侯府虛實呢。
正想著此事,
聽見外頭吵鬧聲,更是怒不可恕,帶著酒氣,氣哼哼的起身,就去了前殿,想要看看出了什麼事,
剛出了屋子,
小路上,
遇上疾步而來的治中宋昌平,一見面,就喊道;
「大人,大人,不好了,寧榮街的賈家,出了大事了,榮國府竟然攔著族人,不讓參加科舉,被族人子弟一鬧,還動了手,照死里打啊,現如今都傳開了。」
本以為是天大的麻煩事,
誰知,
徐加慶徐大人,忽的猛然驚醒,眼神一亮,天無絕人之路,想什麼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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