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平陽賦 第七百五十四章 輕浮之徒何用

    含元殿內,

    依舊是平穩,

    一眾巡考官員,皆坐在高台上,時不時有官員下去,四處查看,其餘的人,則是坐在那喝茶休息。

    當然,高台正中央,坐著的幾人,就是洛雲侯幾位主考官,

    也不知張瑾瑜是沒睡好,還是沒吃飽,裹著毯子,依舊是懶洋洋的半躺在高台上,也不知哪裡多拿了一個毯子墊在腰下,要是腿下再放個凳子在那,不就成了一個床板了,周圍的官員,就算是沈中新見此,都熟視無睹,那些言官好似也是眼瞎了一般,只管著輪換下去監考和喝茶休息,並未過問。

    至於三位皇子為何不見身影,定還在大帳中呼呼大睡,並未醒來,只有殿內,諸多考生整齊坐在那,研墨拿筆,書寫八股文,

    場下考試的學子,不動筆的人少之又少,一抬頭就能看到高台上的眾官員,洛雲侯的模樣自然是映在眼裡,不少世家子弟,書院子弟有些感慨,今年恩科座師,竟然會是洛雲侯,說不得乃是天下變化的開始,

    只有徐長文,不慌不忙,拿起昨日寫的解題,細細看了一遍,覺得無誤後,這才拿起毛筆寫了下來,

    至於所書寫的,筆鋒凌厲,有些話甚至是尖銳,所謂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於內於外皆有定數,大部分考生,所述策論,皆是防守於外,鎮壓關內,以保持朝廷安穩,

    只有徐長文反其道而行,需要施仁政於內,懲戒貪官污吏為首要,吏清則官清,官清則朝堂清,朝堂清則天下安穩。

    徐長文安穩的寫著,路過的考官也隨之掃視一眼,眼神一亮,好文章。

    復又繼續往前走去,一來一回,半日已過,盡皆答卷大半,可見考生文筆功底,當然也有混日子的考生,半日已過情況下,答卷不足半數,

    迷迷糊糊,張瑾瑜算是醒了困,打了哈欠,睜開眼,眯著眼睛瞧了四周,眾人都在,底下考生還在聚精會神的寫著,那股子勁頭,看的張瑾瑜都不住點頭,

    「寧邊,什麼時辰?」

    「回侯爺,如今已經過了晌午了。」

    「呃,這麼快,」

    張瑾瑜聞言一愣,記得早晨來殿內時候,不就是精神困頓,稍微眯了一會,半日就過去了,早飯還沒吃,午膳就到點了,

    「殿內可有情況?」

    「侯爺,並未有,各位大人按照規矩,一切安穩,」

    寧邊俯下身子,小聲說道,他站在高台上,底下情況一目了然,

    「嗯,那就好,」

    四下瞧著三位皇子還未來,必然是賴床了,日頭還不著急,畢竟諸位考官都還沒去用膳,自己可不能太急了,

    「嗯,再等一會,本侯醒困了再說,」

    「是,侯爺,飯食都是熱的,晚一些也不怕。」

    寧邊只得再留下,陪在侯爺身邊。

    剛躺下,

    坐在殿後的一人,忽然舉手,

    就有巡考官嚴從,瞧見,這一排,乃是他負責的,起身走過去,只見這位學子有些耳熟,凝神一看,這不是那日跪門而進的考生,靖南侯府的那一位蘇文良嗎。

    「你有何事要說?」

    「回大人,學生答完題了,要交卷,」

    蘇文良早已把面前桌子收拾完畢,只留下宣紙摺子兩章,所謂的一題目一章摺子,昨日交了一個,今個,剩下兩章也只能疊在一起放好,臉上還略帶有興奮之色。

    卻不見眼前的巡考官嚴從,臉色有些難看,此人怎會這樣莽撞,恩科的規矩都不懂,提前交卷不是不可以,卻不能如此,規矩就是規矩,豈能次次破了。勸道;

    「蘇公子,你可要想好了,要不然再檢查一番,萬一漏做,少做,那不是白白浪費機會。」

    嚴從善意勸誡,就差明說,你要等一等,留著卷子坐在那,

    誰知,蘇文良卻搖了搖頭,

    「回大人,學生檢查過了,並未有漏題,一首詩詞,兩篇策論,全都寫完了。」

    「蘇公子,距離恩科結束,算下來還有一日半的時間,忍一忍就過去了,三年一次科舉,近乎八年一次的恩科,機會難得,可要好好答題。」

    嚴從並未贊同,伸手拿起蘇文良桌子上的答題摺子,翻開一看,寫的文章,整齊順筆,字是有功底的,至於文章,四平八穩,寫太多也不能細看,整體偏上,鄉試是穩了,可是這般做派,卻是難了。

    卻見蘇文良拱手而拜,回道,

    「大人,學生確實寫完了,此地抬不了頭,伸不開腿的地方,學生待在此處,渾身難受,不瞞您說,學生帶來乾糧,也只夠一天之用,您看,都空了。」

    說完,還把身下的包裹拿出來打開,只見有半個饢餅在裡面,其他的啥都沒有,盛水的東西,就是桌上的一個碗,裡面還剩半碗水,

    嚴從瞄了一眼,確實是什麼都沒了,既然勸說不了,也只能交卷了,

    「那成,你先坐下,本官給你匯報一聲,萬不可打擾其他人考試,」

    「是,大人,學生不敢。」

    蘇文良點頭落了座,嚴從無法,拿起此人兩張考卷摺子,回身返回自己位子,讓替補巡考官接替自己,這才沿著大殿側面,去了高台,尋了儲年大人,小聲道;

    「大人,有考生要交卷,」

    :「嗯,這個時候,他可寫完了?」

    儲年大人正在位子上喝茶,瞧見巡考官嚴從的匯報,端在手中的茶碗抖了一下,心中頗為不喜,龍門三日不得開,怎會提前交卷。

    「回大人,下官巡查時候,此人舉手匯報,要交卷,查看一番,確實寫完了,雖知不合規矩,但是恩科規定,沒說不能提前交卷,所以下官就把此人答卷收來了,」

    微微彎腰,就把考卷摺子遞了上來,儲年無法,說的倒是不假,接過來翻開大致一看,確實寫完了雖沒細看,但是有此功底,鄉試算是穩了,拿捏不定,準頭瞧了眼洛雲侯,還在那躺著,本不想打擾侯爺,可是僅此一例,還需要主考官拿主意,

    「嗯,嚴從,隨我去見洛雲侯,問一問此事,」

    伸手指了指還在高台上面,酣睡的侯爺,嚴從頓了一下,拜道;

    「聽儲大人的。」

    二人隨之一前一後,往高台走去,到了高台之上,儲年抱拳稟告,

    「侯爺,下官有事稟告,有考生要提前交卷,這是答題摺子。」

    還躺在那的張瑾瑜,也不知想些什麼美事,忽然被打擾,心下一驚,什麼考生交卷,這麼快?隨口就說出來,

    「交卷?抽風了吧,這才一天半,」

    忽然睜開眼,又罵了一句;

    「不懂規矩的人,讓他交,拿來給本侯看看。」

    無奈,張瑾瑜起身,順手讓寧邊搬椅子過來,給他們二位坐下,這才抹了把臉,接過答題摺子,隨手打開,只見上面寫著,蘇州吳中縣蘇文良,嗯?蘇文良,不就是那個跪著進來的人嗎?

    「這個蘇州吳中縣,蘇文良,可是那一日,自稱是什麼京南靖南侯府蘇家的人,可對?」

    「回侯爺,卻是他。」

    嚴總落了座,一抱拳回道,心中猜測,侯爺當如何選擇?


    張瑾瑜頓時就沒了好印象,當日幫他,乃是為了陛下名聲,現如今這麼不守規矩,說明此人鋒芒畢露,不知進退,也可能如此作為,標新立異,就是為了吸引我等,可惜啊,官場沒有實力的人,這樣賣弄,取死之道。

    打開摺子看了一番,字跡還可以,文章太多字,不想看,合上摺子,問道;

    「儲大人,答題摺子可看了?寫的咋樣,這麼多字,本侯懶得看,既然敢提前交卷,不是本人想要驚天之舉,就是寫的文章另闢蹊蹺,有驚天之作,」

    這也是張瑾瑜固執認為的,想著前世追的劇情,什麼科舉考試,總有幾個人寫的文章,驚天地泣鬼神,號稱有傳世之才,更有甚者好似什麼狂生一般,來一套醉酒狂言,震驚世人,這靖南侯府的蘇家人,從一開始就跪著入內,確實震驚不少人啊,有意思。

    儲年大人忽然笑了笑,搖搖頭,侯爺怎可有這種想法,真有傳世文章,必須要細細斟酌不說,立意之深,必須要發人深省,直入主題,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歷來驚天之作,都是抨擊朝廷和皇室之人的,那樣才能引起天下讀書人和百官的共鳴,但是此篇文章,並不是寫的這些,就文章而言,中規中矩,四平八穩,毫無精巧建樹,僅僅是甲等文章,怎可大言不慚要交卷呢。

    「侯爺,千古傳世之作,可不是這點時間能寫出來的,字字斟酌也不為過,更多的發人深省,見解獨到,此篇文章的,就是闡述朝廷穩之政策,關內派兵平叛,關外重兵固守,又是尋了老路,至於如何消減這百年的心腹大患,草草幾筆帶過,按照規矩,算是甲等文章,可過。」

    「哦,竟然那麼水,還甲等文章?」

    張瑾瑜睜開眼,坐起身,拿著答題摺子翻開看了一下,上面寫的,就是朝廷當前做的事,他倒是會取巧,忽然想到那一日,陛下隱含的態度,好像今歲恩科有些不一樣,自己倒是忘記問了,

    「儲大人,你可不能放水啊,這樣,凡是此等文章,全部列為乙等,而甲等文章,則是按照會試規矩來,嚴格一下,至於乙等以下的,全落榜,」

    「侯爺,您這會不會太嚴格了,那這樣說,本該是乙榜的文章,豈不是沒有幾人?」

    儲年有些不可置信,洛雲侯會不會太嚴格,這樣一來學子怨言定然有之,

    「儲大人,你換個想法,這一千多人能寫出文章者占了九成,能上榜者又占了九成,書院官宦子弟盡在我等殿內,你說,貢院那邊,有那麼多嗎。」

    這也是張瑾瑜剛剛想到的,同樣卷子,一樣的分數,有的人考得上,有的人考不上,原因就在錄取名額,好像這一點,被張瑾瑜忽略了,

    儲年臉色也是一變,倒是侯爺說的沒錯,國子監的學生,書院的學生,還有各大世家族學子弟,可比那些寒門子弟強多了,這樣一來,上榜者多為世家子弟,

    那這樣算來,問題還是有,侯爺意思就是嚴格審閱文章,減少上榜人數,也只能如此了。

    「幸虧侯爺提醒,下官險些誤了大事,監考不過是最簡單的,閱卷才是難得,侯爺,您這次最後批閱名額,更是難上加難,」

    「為何?」

    張瑾瑜瞧見儲年不像是開玩笑,不就是點上榜名單,如何難了,下筆一勾,就成了,

    「侯爺,按照規制,鄉試恩科,考生戶籍名稱,可以不糊名,所以閱卷的時候,考官都會看見,名錄。」

    儲年苦笑了一聲,這都是歷來的規矩,也只有洛雲侯不知道罷了,

    「什麼。竟有此事,」

    忽然想到手中的答題摺子,翻開第一頁,就是考生戶籍姓名所在,一目了然,果真如此,倒是不好辦了,官官相護可不是說著玩的,但是如果這樣,

    張瑾瑜把摺子攤開,然後把第一頁直接翻過去不看,只留下寫的文章,放在桌上自然是看不到,既然如此,巡考官也可以閱卷,至於原本閱卷的,就作為最後審核人員,誰也看不到誰,

    「儲大人不著急,本侯自有法子,巡考官那麼多,也該是用一用了。」

    儲年看到侯爺胸有成竹,雖然不知侯爺有什麼法子能夠避開這些,但是侯爺既然說了,定有辦法解決,不再多問,反而是一指其手上的答題摺子,問道;

    「侯爺,此人當如何?」

    「把人叫過來,問一問,」

    「是,侯爺。」

    張瑾瑜還真有些生氣,給了你機會進場考試,還不把握住,淨搞這些沒規矩的,雖然他自己沒規矩慣了,可不代表能忍受別人沒規矩,不講規矩的人,官場可容不下他。

    嚴從心中一個咯噔,看來侯爺和儲大人都不喜此人,也不知會怎樣,起身抱拳答應,復又折返回去,走到蘇文良身邊,只見此人竟然趴在桌子上打了瞌睡,竟然還睡著了,真是無知者無畏,

    伸手在桌上敲了敲,正在睡覺的蘇文良,聽到動靜趕緊起身,見到是巡考官來了,臉色一喜,

    「大人,是不是交完卷子了?」

    「哼,交完卷子,看你的造化了,隨本官過去。」

    嚴從冷著臉,就把蘇文良叫起來,一前一後,去了殿內高台之上,拜見主考官洛雲侯。

    到了近前,嚴從一抱拳,稟告,

    「侯爺,考生蘇文良帶到,」

    「嗯,過來吧!」

    張瑾瑜把此人答題摺子拿在手裡,攤在桌子上鋪開,見到蘇文良小心謹慎的走了過來,故意說道,

    「你就是蘇文良?」

    「回侯爺,學生是,」

    蘇文良趕緊走出來,躬身一拜,也沒了剛剛內里的傲氣,也算是個有眼色的,

    「寫的一手好字!你怎麼來著?」

    張瑾瑜故意看了一眼,誇讚道。

    蘇文良臉色一喜,又是一拜,

    「侯爺讚譽,愧不敢當,學生交卷,請大人恩准!」

    「嗯,文章寫的不錯,是為捷才啊,他日要是高中,就當本侯是提前道喜了!」

    張瑾瑜好話連篇,說的自己都信了,更遑論他人了,

    「多謝大人,學生交完卷子,可否離開?學生連晚膳都不夠了,僅有開水充飢!」

    此話一出,瞬間冷場,本不想和他一番見識的張瑾瑜,都楞在那,這是早有預謀的,好傢夥,心眼都用在這個地方了,只有儲年大人看不下去了,呵斥道;

    「蘇文良,誰告訴你能在科舉時候出去的,龍門一落,不到時間,就是一個蒼蠅都飛不出去,不論是誰,上一屆考試,有位考生心痛熱證死了,也只能拿了蓆子,裹起來立在牆邊,只等著開龍門時候,才能處理,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如何敢改。」

    周圍的人顯然都被這邊的話語吸引過來,蘇文良眼見是出不去,可吃食真的沒了,硬著頭皮說;

    「大人,學生魯莽,可是吃食僅僅只夠一頓,實在是不能充飢了,」

    「來人,把本官帶來的飯食,給他。」

    「是,大人。」

    身邊的巡考官,把儲大人一直未動的食盒遞了過去,蘇文良接在手裡不知所措,那儲大人如何吃,

    儲年毫不在意,這幾日都是跟著洛雲侯吃肉,自己帶來的飯食,一動未動,倒是有些浪費了,

    張瑾瑜見此笑了笑,擺了擺手,

    「既然如此,卷子交了,你拿著東西,回後殿休息,萬不可多話,要不然按照科舉舞弊論處,」

    「謝,侯爺,謝大人。」

    蘇文良大喜,躬身又是給諸位大人一拜,提著食盒,高興地離去,等此人收拾完之後,嚴從這才領著他去了後殿,一路上,只在心中嘆了口氣,

    而張瑾瑜盯著眼前卷子,沉下心思,想了一番,靖南侯府和長公主那邊,蘇家的臉面還是要的,可是此人,太狂妄了,

    「侯爺,您打算是?」

    「呵呵,哎呀,不中啊,此人輕浮,留之禍害,殿下有知,說不得還要謝謝本侯呢,拿筆來。」

    一聲冷笑,向儲年要了毛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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