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挽天傾林悅南兮 第四百七十六章 兩害相權取其輕

    翌日

    昨晚一場春雨,屋檐、迴廊、軒室上方的黛瓦上,都覆上一層細密雨水,黛青鬱郁,青牆高立圍攏的四方天空,還飄蕩著細細雨絲。燃字閣 www.ranzige.com

    寧榮二府,在辰正時分,就有了動靜。

    今日正是賈赦、賈璉父子流放的日子,賈赦父子雖然為榮國之恥,但賈母、賈政、邢王二夫人,還是送了二人最後一程。

    賈珩從寧府出發,而賈政、賈母、邢夫人、王夫人,鳳姐,迎春、元春,甚至薛姨媽也領著寶釵,一同乘上馬車,向著城外十里亭駛去。

    迎春作為賈赦之女,賈赦流放,迎春勢必要過來相送,至於寶釵則是陪著薛姨媽一同過來。

    此刻,十里亭外,道旁種植的楊柳,翠芽新發,瘦細枝葉在料峭春風中迎風搖動,伴隨著陣陣涼意撲面而來。

    賈家的許多僕婦、嬤嬤,在十里亭四周圍攏著,以為避諱女眷。

    此刻,涼亭之中,賈赦與賈璉二人頭上都戴了重枷,身後跟著幾個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內廠番役,臉色都不大好看,顯然不想接這趟活兒。

    無他,大漢有律,對這等被奪了爵位,流放偏遠之地的欽犯,都要一路跋涉至流放地,以示懲罰之意含。

    事實上,一般抓捕犯人送交有司推鞠,彼時還未定罪判罰多少,官府才會給予坐囚車的待遇。

    故流放並非沒有性命之憂。

    而對流放貴州的賈赦、賈璉二人而言,這一去,山路崎嶇不平,迢迢路遠,說不得光趕路就是大半年。

    沿路住宿,雖一應皆為官府供給,但待遇是別想著了。

    隨行的番役,又要全程跟隨,又要保護犯人安危,心情可想而知。

    這會兒,賈赦雖在囚牢坐了沒多久,可已是蓬頭垢面,身上囚服衣衫破爛,臉頰凹陷,雙眸無神,遠遠見著賈政,以及為鴛鴦、琥珀攙扶過來的賈母,哭道:「母親,二弟。」

    「老祖宗,二叔。」

    賈璉也遠遠招著手,雙眼濕潤,撕心裂肺地喚著,往日那俊美無儔、顧盼多情的神采也早已不見,只有惶恐無助。

    昨日雖恐慌不已,但還沒有切膚之痛,此刻真的要上路,賈璉也徹底慌了神,尤其重枷在頸,更覺負累重重,混身上下都為之酸痛。

    賈母這會兒已是老淚縱橫,由身旁的王夫人和鴛鴦攙扶著,近前喚道:「赦兒!」

    說來,當初賈珍被流放嶺南,賈母並未相送。

    但眼下賈赦與賈璉不同,賈赦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而賈璉也是賈母看著長大,如今二人落得如今下場,賈母如何不為之傷心。

    好在畢竟經過幾天的情緒「稀釋」,此刻的賈母雖淚流滿面,但還未至悲痛欲絕。

    賈政則與林之孝以及幾個小廝,支起小几,準備著酒菜,為著賈赦父子送行。

    邢夫人則在王善保家的陪同下,近前而來,面色悲戚,目中噙淚地看著賈赦。

    至於其他幾個年輕姑娘,如寶釵、元春、迎春,則還留在馬車中,或與身旁的丫鬟敘話,或是挑著馬車窗口的竹簾觀瞧,神色不一而足。

    內緝廠派來押送的四五個番子,這邊兒正與賈珩敘話,拱手說道:「賈大人,人等會兒就行啟程。」

    賈珩點了點頭,叮囑道:「人要好生押送,安全到達貴州。」

    番子笑道:「大人放心,一定完完好好送到地方。」

    賈珩也不再多說其他。

    涼亭之中,石桌上各式菜餚連同酒壺,擺放的琳琅滿目,色香味俱全。

    賈政輕嘆了一口氣,落座在石凳上,面色悲戚道:「兄長,此去貴州,還望一路保重,這些酒菜,好生吃些,等會兒也好啟程。」

    賈赦面色蒼白,忽而看向涼亭不遠處,正與番子交談的賈珩,憤恨說道:「母親,二弟,珩哥兒口口聲聲寧榮兩府同氣連枝,現在我被流放,他卻袖手旁觀,二弟丟官罷職,他也坐視不管!如今您看,現在只他一人為官作宰,封爵享祿,好不快活現在分明是寧家獨大,以庶凌嫡,母親,二弟以後可要多多提防他才是。」

    可以說,賈赦臨走之前,仍不忘給「賈珩」上著眼藥。

    賈母聞言,臉色微變,作惱道:「事到如今,你怎麼還這般糊塗?」

    邢夫人臉色變幻,心思不定。

    王夫人面色冷漠,捏了捏藏在衣袖中的佛珠。

    這一點兒,她早就發現了。

    現在的賈家,西府個個倒霉,她大女兒封妃失敗、兒子臥床不起、璉哥兒父子流放,唯有那位珩大爺的東府蒸蒸日上,而且在朝中的權勢越來越大,這裡面定是有著蹊蹺!

    不遠處的賈璉,則要老實許多,嚷嚷了一陣,見無人理會,遂住了喊嚷,抬眸看著正在給自己擺著飯菜的鳳姐,壓低了聲音,叮囑道:「鳳兒,可別忘了」

    鳳姐手中擺著的碗筷忽然一頓,瓜子臉上翻湧著怒氣,丹鳳眼剜了一眼賈璉。

    賈璉面色悻悻然,不敢再多作言語。

    元春與迎春兩人一輛馬車,車廂中,元春輕輕嘆了一口氣,拉過迎春的手,寬慰道:「二妹妹,等會兒送別之時,你也下去送送。」

    用罷送行飯,迎春終究還是要下車送上一送的。

    迎春凝腮新荔的臉蛋兒上,見著些微蒼白,向元春輕輕點了點頭,坐在車轅前的司棋則挑開帘子,代為應了一聲,道:「大姑娘,一會兒我扶著我們家姑娘下去。」

    另外一輛馬車,寶釵與鶯兒相坐,挑開帘子,水潤杏眸好似穿過陰雲籠罩的空間,落在正在說話的幾人身上,時不時將盈盈如水的目光,投向那油紙傘下,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身上。

    而就在賈赦與賈璉飲酒敘話時,忽地打神京城城門洞處,幾個衣衫奢麗的扈從簇擁著馬車,迅速駛來。

    接近涼亭,裝飾精美、車轅高立的馬車頓停,隨行扈從分列左右,前呼後擁。

    馬車之畔的周長史,面色晦暗,陰雲密布,冷冷看著涼亭周圍的賈家眾人。

    賈珩給一旁的錦衣府調撥而來扈從保衛的千戶官劉積賢,使了個眼色,頓時其人領著一眾錦衣府衛士圍攏過去。

    忠順王下得馬車,身旁的僕人連忙撐著一把大傘,打量著涼亭中的幾人,笑道:「本王當這是誰?怎麼這般大的排場,原來是寧榮二國的賈家?這不是軍機大臣賈子鈺嗎?這般興師動眾,卻是為何?」

    說著,看向一旁臉色陰沉,冷眼旁觀的賈雨村,問道:「雨村先生,你可識得此人?」

    賈雨村雖為忠順王這種「沒品」行為暗暗皺眉,但原是隱忍之輩,只是硬著頭皮,拱手道:「回王爺,是前一等神威將軍賈赦。」

    忠順王輕笑一聲,作恍然之色,說道:「原來賈子鈺是來相送族人的。」

    旁人以為他睚眥必報,但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唯有如此,才可報當初賈代化和代善兩兄弟的折辱之仇!

    眼下,還僅僅是收著一些利息!

    此言一出,不僅是賈母與賈政,都齊齊看向那位鬍鬚微白的老王爺,面色都不大好看。

    這都騎到頭上了!

    而後,賈母、薛姨媽、王夫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那按劍而立的蟒服少年。

    賈母眉頭緊蹙,欲言又止。

    馬車中,寶釵眉眼間浮起一層擔憂,眺望著遠處正在敘話的幾人,抿了抿粉唇。

    「姑娘,這忠順王爺好生厭。」鶯兒捏著一角手帕,嘴唇嘟起,目中湧起惱怒。

    寶釵「嗯」了一聲,妍美如梨蕊的臉蛋兒上,也有幾分慍色。

    此刻感同身受,更多是為那蟒服少年。

    他如今為賈家的當家人,想來不會視而不見,如是衝突起來,也不知

    賈珩看著忠順王,皺了皺眉,卻在思考一個問題,賈代善和賈代化究竟做了什麼,讓忠順王如此仇恨賈家。

    當然,這種挨打之後的「規訓反思」沒有絲毫意義。

    或者說,之前就有料到這忠順王會過來看賈赦父子的笑話。

    賈珩心存此念,披風之下的手掌按劍,向著忠順王而去。

    而與此同時,就在眾人觀瞧賈珩應對時,神京城中城門洞兒,同樣駛來一輛雕花寶瓔馬車,周圍同樣是侍衛扈從,打著儀仗,浩浩蕩蕩。

    馬車倏停,在道旁一株柳樹候著,扈從於左右警戒。

    撐著傘的齊王府長史官竇榮,行至車駕近前,微微躬身,蒼聲道:「王爺,前面忠順王爺的馬車攔住了去路。」


    齊郡王陳澄,這時從馬車中伸出一個肥乎乎的大手,挑開織繡精美的綢緞車簾,宛如「鑫」的肥大身軀一下子擠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絲好笑,道:「這可真是巧了,伯父竟也在。」

    說著,挑開帘子,這時頓時幾個內侍,抱著腳凳在馬車前放好,而另一旁,力士撐著一把青色油紙布的大傘,為齊郡王遮擋著稀稀落落的雨絲。

    齊郡王落在地上,其人一身蟒服郡王袍服,向著忠順王而去。

    前方的忠順王,也聽到下人稟告齊郡王過來,轉眸看去,蒼老面容上現出笑意,招呼道:「齊王侄,你也過來了。」

    齊郡王在府中典客許紹真的陪同下,領著一眾扈從,快步來到近前,哈哈大笑幾聲,寒暄道:「今個兒天氣不錯,小侄就出來踏踏青,怎麼伯父也在?」

    忠順王手捻鬍鬚,想起先前賈雨村的提議,面上笑意不由熱切幾分,道:「本王也是出來轉轉,這不碰巧看到了賈家?這般興師動眾,不知道的,賈家不是流放了一人,而是都被流放了呢。」

    這話說的,幾乎「聲如洪鐘」,穿透雨幕,目的自是為了賈母等人聽見。

    賈母臉色微變,目光驚疑不定地看著那位老王爺。

    賈政眉頭緊皺,一時無言。

    至於邢夫人、王夫人、鳳姐等眾人臉色都不好看,怒目而視。

    馬車車廂中的元春、迎春、寶釵等人都挑開竹簾,看著忠順王一行,沒有什麼比今日更能直觀明白朝堂險惡,宦海沉浮八個字。

    事實上,這等程度的公然奚落,賈家眾人,雖然心頭惱怒不已,但卻無可奈何。

    不是誰都有膽量與一位國家親王理論分說,賈母倒是可以,但賈母年歲大了,萬一被忠順王不說類似「夫人獨立,孤憤獨居,兩人不樂,無以自虞。」之類的話,就是一兩句難聽的話,那賈家的臉就丟盡了。

    賈珩面色淡漠,目光幽沉,這一對兒藩王,狼狽為奸。

    念及此處,賈珩在錦衣府衛士的扈從下,面色冰冷,問道:「忠順王爺,都齊郡王不在府上,來此何事?」

    「賈子鈺,本王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管得著嗎?」忠順王笑了笑,譏諷說道。

    賈珩面色淡漠,沉聲道:「王爺是不是忘了年前,白蓮逆黨謀刺王爺,也不知王爺屁股上的傷勢好了沒有?」

    忠順王:「」

    齊郡王在一旁聽著,臉上的肥肉挑了挑,笑而不語,只是偷偷瞥了一眼忠順王的屁股,方才他看著王叔似行動不怎麼便利。

    「至於想去哪兒去哪兒?王爺難道不知我大漢律令,國家宗藩,無聖上諭旨,不得離京半步,忠順王爺究竟想去哪兒?」賈珩道。

    「你」忠順王冷哼一聲,譏笑道:「牙尖嘴利,黃口小兒!」

    「錦衣衛士何在?」賈珩面色一沉,冷喝一聲。

    「在!」

    北鎮撫司的新近提拔的千戶劉積賢,七尺魁梧身形,一躍而出,拱手說著,身後「呼啦啦」的一群錦衣府衛士湧來。

    忠順王勃然色變,厲喝道:「你放肆!」

    這人難道還要拿了他不成?

    簡直豈有此理!

    賈珩望著一眾錦衣衛士,徐徐道:「白蓮逆黨謀刺國家宗藩,忠順王爺先前就受其害,傷勢至今未愈,兇手仍在緝捕,隨時有不測之險,爾等即刻護送忠順王爺回府,不得有誤!」

    望著一眾過來的錦衣衛士,忠順王面色陰沉,咬牙切齒道:「賈子鈺,本王要不回去呢?」

    賈珩道:「王爺,白蓮兇手尚未緝捕歸案,還請王爺配合錦衣府的翼護,來人,送忠順王爺回府。」

    忠順王身旁的賈雨村,目光閃了閃,暗道,這賈子鈺還真是寧折不彎,一點兒虧都不肯吃。

    周長史臉色也不好看,勸了一句,說道:「王爺,看也看了,不若回去罷。」

    看笑話雖然解氣,但與賈珩小兒直接衝突起來,也極為不智。

    官司打到御前,除了各打五十大板,也難占上風。

    看著手執繡春刀圍攏過來的錦衣衛士,忠順王面色變幻了下,袖子一甩,沉喝道:「賈珩,你仗著錦衣都督的勢,肆意妄為,拿著雞毛當令箭,本王不與你黃口小兒一般見識,只是奉勸你一句,囂張跋扈,不能長久!」

    他老陳家的一條狗而已,竟敢屢屢朝他呲牙!

    遲早,他要打爛小兒狗頭,剝了狗皮!

    說著,忠順王拂袖而去,主要是出來之時,帶得人有些少,等會兒衝突起來,可能會吃虧。

    賈珩擺了擺手,沉聲道:「劉千戶,派人保護,不得讓歹人傷了王爺。」

    劉積賢連忙拱手應是。

    賈珩轉而看向正在吃瓜的齊郡王,問候道:「王爺,別來無恙?」

    齊郡王肥胖的臉盤兒,皮笑肉不笑,道:「賈子鈺,本王可不怕什麼白蓮逆黨,本王就是出來透透氣,你也別拿什麼藩王不得離京糊弄本王,或者你現在就去大明宮參劾本王一本?就說本王要看你賈家的笑話,然後被你攆了回來?你賈子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相比忠順王的,齊郡王此刻渾不吝一般,對賈珩毫無畏懼。

    「王爺,聖上下的禁足令,現在解了嗎?」賈珩面色淡漠,問道。

    齊郡王目光就有幾分躲閃,冷笑道:「與你何干?」

    當初,崇平帝讓齊郡王好好在府上讀書,閉門思過,但當初除夕以及上元節,還是讓其到宮中請安,後來倒也沒明確說沒解,但內衛卻漸漸撤去。

    賈珩懶得搭理齊郡王,對一眾錦衣衛士,道:「齊郡王,現在白蓮逆黨潛伏京中,襲殺國家宗藩,齊郡王逗留城外,於人身安全多有不利,左右何在,護送齊郡王回府。」

    按說,讓這幾個人看笑話似沒有什麼,他可以選擇忍一下,但問題在於,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至於是否有些過於剛強?

    他如今與忠順王、齊郡王二人關係冰冷,天子不會不知,如以帝王制衡之術考量,或許樂見其成的心態更多一些。

    因為,從目前而言,天子根本就沒有攢過哪怕一個局,比如讓忠順王和楊國昌以及他共坐一桌,以大局為重,和衷共濟,所以有些東西,真是不經細品。

    至於請二王回去,會不會被認為跋扈?

    其實在天子眼中,反而更多會付之一笑。

    多少有點兒孩子氣。

    真要忍了,最後謀算二王時,就有些老謀深算,陰柔詭譎。

    「一代版本一代神,天子對我的容忍度正在上升期,可以說還是處在熱戀期,而東虜未平之前,囂張跋扈,其實配都不配。」

    什麼時候需要韜光養晦?

    平定東虜,挾大勝歸來,封無可封,這時候任何一個不謙虛的舉動,都是在刺激皇帝敏感的神經。

    齊郡王見到那天子劍,臉上橫肉跳了跳,似乎被勾起了往日宮門,少年執劍斬自家僕人一耳的難堪回憶,冷笑道:「賈子鈺,你又拿天子劍壓本王?」

    賈珩根本不想多廢話,道:「你們護送王爺回去。」

    齊郡王目光陰沉,厲聲道:「算你狠!本王不用護送,本王自己走,你如此橫行無忌,本王等著看你被流放的那一天!」

    說著,重又返回馬車,在王府僕人的扈從下,返回神京城。

    賈珩目送著二王車駕離去,臉色幽晦,如同頭頂的天色,密雲不雨。

    賈母這時見著忠順王和齊郡王,二王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不由嘆了一口氣。

    當年,她的夫君代善在時,也是這般寧折不彎,誰也不敢輕辱。

    賈政卻臉色微白,低聲喃喃道:「雨村他竟投靠了忠順王府?」

    分明方才看到了賈雨村在忠順王跟前兒侍奉,心頭有些不是滋味,他當初對其人推崇備至。

    賈赦臉色蒼白,低聲道:「母親,他如今抖了威風,可人家連咱們賈家都恨上了,得罪了兩位王爺,只怕以後府上日子愈發難過了。」

    賈母被說得心頭煩躁,惱怒道:「吃你的酒菜,等會兒趕緊啟程罷。」

    賈赦:「???」

    賈政抬眸看了一眼天色,嘆了嘆道:「兄長,等會兒天就要下雨了,不要錯過了宿頭才好。」

    就是王夫人也淡淡瞥了一眼賈赦,暗道,兩害相權取其輕,只是可惜了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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