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王乃是郡王之尊……」郡主斟酌著用詞,儘量客觀的闡述中山王的身份處境。
「中山王乃是康肅太子之子,康——安樂撫民,肅——武而不壯,康肅太子乃是太/祖原配嫡長子,早年跟著太/祖征戰四方,後期坐鎮後方,安撫民眾,實在是一位能文能武、智勇雙全的絕世之人。」郡主說起康肅太子,言語中自有濃濃尊崇之意。康肅太子已逝世多年,而今又是同父異母的弟弟上位,郡主與康肅太子嚴格說起來並不是一支,能有如此讚美,可見康肅太子深得人心。
「金陵城防一役,城中無大軍駐守,只得靠城池堅固、血肉之軀堅守,康肅太子親身披甲,帶領家人僕從與敵軍血戰,城頭來回奪了三回,小巷阡陌之中全是屍身,屍橫遍野,流血漂櫓,三月之後仍能從牆縫中洗出血色來,當真是……當真是……慘烈極了!」
「康肅太子身中數刀,左臂被箭矢射穿,身披三十餘創,無一在後背,最後長/槍支撐,立於城樓之上,閉目而逝……若不是康肅太子拼死力保,金陵城中三十萬人恐無一人得生,太子殿下等到了援軍才在城頭上死去……太子妃……太慘烈了!」
郡主幾度哽咽,那段往事除了慘烈不知還能用什麼來形容,我朝失了一個文武雙全、親政愛民的繼承人,軍民同悲,就是太/祖也被打擊得如同老了十歲,那可是王朝的繼承人啊!繼承人!
王朔給郡主擦眼淚,郡主結果帕子捂了捂眼睛道:「殿下殉國,山河同悲,可身後事卻是個大難題。當時太子側妃有孕,且御醫說了是男嗣。原本多少大儒上書請命殿下追封為帝,這是殿下該得的,可有男嗣,國家傳承怎麼辦?禮法如何維繫?所以,太/祖思前想後,選定了仁厚的當今繼位,並且把已經封為中山王的小殿下交給今上撫養。側妃娘娘看到兒子有了好去處,自己也怕礙著今上的眼……自盡殉情了。」
這段往事說起來,屋裡的空氣都鬱郁不安,王朔有些後悔讓郡主傷心感慨,卻也想弄清楚事情原委,問道:「中山王而今多大了?」
「十四,十四歲,距離金陵城防大戰已經十四年了。陛下而今遷都京城,金陵卻仍舊是陪都,金陵城仍舊有無數人供奉著殿下的長生牌位!」郡主對康肅太子推崇備至,稱呼一次比一次親近。
「那中山王如今還養在宮裡嗎?」王朔有些好奇,她對政治往往以陰謀論思考,比如為什麼當初沒有及時救援,為什麼康肅太子的子女都戰死了,成年女兒都沒有留下一個,若不是當初側妃聰慧忠烈,又如何能為康肅太子留下血脈?王朔被「探秘」「解密」「考證」洗腦過的腦子裡,全是陰謀。
「是啊,我也進宮見過中山王幾次,聽說陛下待中山王比諸位皇子還親近,待中山王及冠之後,陛下定會賜下親王爵位。如今皇子之中尚未有封爵之人,中山王也是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了。」郡主欣慰道,康肅太子壯烈殉國,他們這些金陵過戰亂卻能享受和平的對他分外感激,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照顧他的兒子,是很多人共同的心愿。也許就是為了這許多的「共同心愿」,陛下才如此厚待中山王。
王朔的思想已經跑偏到了「捧殺」「靶子」之類的去了。所以說皇帝陛下也不容易,做的好了有人說你捧殺;稍有疏忽御史就要上本,做皇帝難啊!
郡主如此推崇康肅太子,對中山王卻也諱莫如深,由此可見明哲保身和追憶先賢還是有些衝突的,郡主說了這麼多,最後還要打補丁道:「朔兒,這些陳年舊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訴別人,更不要可以打聽中山王的消息……而今,已經是陛下登基了。」
「娘,我明白。」王朔點頭。
郡主不知她是不是真的明白其中風險,但看王朔平日的表現,就是不明白,只要她答應了就不會說出去,郡主也放心。
說清河郡主卻扯出這麼一大堆破事兒,郡主也沒有心情說王朔生辰宴會了,吩咐王朔擬好名單給她看,就讓王朔回去了。
王朔走在迴廊上,腦中不斷浮現的是戰場狼煙和金戈鐵馬,是怎樣的經天緯地之才,才讓郡主娘這樣的異母兄弟之女都對康肅太子尊崇無比,還有那位中山王,可有繼承其父親遺志?
王朔心生感慨,回去找了一本描述戰場狼煙的書來看,可惜文人春秋筆法,無甚詳細記載。王朔腦子裡想著「烈馬奔騰、殺聲震天」幾個詞,滿腹思緒得進入夢鄉。
第二天早上起來,王朔上完早課,就纏著王子騰要去演武場看他們上課。昨晚上王朔的夢裡出現的全是戰場的景象,冷兵器熱武器交替上場,全無邏輯,但那震撼人心的嘶吼聲總是敲擊著王朔的心扉。
「你去做什麼?刀劍無眼,會傷著的。」王子騰可不敢帶她去。
「哥,你放心,我就去看看,娘都答應我了!真的!」王朔臉不紅心不跳的扯瞎話,又保證給王子騰繡新荷包,保證給郡主娘求情讓他能多出門玩幾天,簽訂了一系列不平等條約才讓王子騰答應。
王家是武將之家,演武場寬闊平整,有跑馬的、有練習兵器的,場上還有府中護衛操練,著實讓王朔開了眼界。在京中城裡的宅院裡居然能跑馬,王朔對自家的財力、地位又有了直觀認識。
和幾位早就等著上課的堂兄弟相互見禮,王朔自覺的留在一旁,看武師傅上課。
等到武師傅讓幾位堂兄跑圈活動開身體的時候,王朔也跟著上場了。她早有預謀的換了騎馬裝,頭上除了一根髮帶別無裝飾。
武師傅看見了,也沒管她,估摸著就是來「體驗生活」的;王朔求之不得,她被康肅太子的事跡震撼得不得了,一心想效仿軍人鐵血。當然,也就三分鐘熱度,估計等會兒肌肉酸痛的時候,她就不震撼了。
王朔跟著堂兄們混了半天,被王子騰架著回了東院。
王朔一到屋裡,如同剛從沙漠出來的旅人一般,抱著茶壺就是三大杯下肚,有氣無力的軟癱在椅子上,心裡再也想不起什麼戰場,什麼烽火來了。
「喲,這不是咱家小英雄嗎?演武場上大展拳腳回來啦?」郡主帶著劉嬤嬤和幾個丫鬟出來,王子騰起身行禮,王朔拖著半死的身子請安,不等郡主發話,自己又軟在椅子上。
「娘,妹妹跟著我們圍著演武場跑了十多圈,又和五弟一起扎馬步半個時辰,早就累壞了。」不用王子騰解釋,郡主早就知道了。
王朔假借她同意的口號自己跑去演武場的,王家能上演武場的男丁,最小的就是老五王子期,就是王子期都是調節了小半月才有今天的運動量,王朔突然□□去逞英雄,可不就遭罪了嗎?
「活該!」郡主罵了一句,還是不忍心的揮揮手,示意丫頭們給她揉一揉,熱水早就吩咐人燒好了,讓人伺候著王子騰和王朔分別沐浴。
兩個小搗蛋剛走,孔姑姑就進來了。昨晚的一席談話,受影響的不止王朔一人,郡主也感慨萬千,邀了孔姑姑過來說話。
「怎麼了,老遠就聽到你在發火兒。」孔姑姑柔聲笑問。
「還不是五丫頭,不讓人省心。」郡主笑著招呼孔姑姑,侍女上茶後魚貫退下。
「可是又發奇談怪論了?」孔姑姑問道。
「已經進步了,直接動手了。」郡主沒好氣道:「中午借著我的名義跑去和兄弟們一起習武了,腰酸背痛的回來,被我打發去洗漱了。」
「朔兒有心鍛煉,你成全她又何妨?聽你說來,能堅持半天,已經是不易了。」孔姑姑安慰道。
「一個女孩兒,舞刀弄槍的像什麼樣子。」郡主一心把王朔培養成淑女。
「你不也不愛紅裝愛武裝。」
「唉,時候不一樣了。咱們那個時候是迫不得已,不學點兒東西,命都保不住。現在日子太平了,我就盼著他們幾兄妹順順利利、安享富貴。」郡主的思想就是長輩吃苦,兒女享福,不然她這麼拼死拼活的幫著丈夫建功立業做什麼?
「往常朔兒就愛在園子裡散步,身子骨本就比一般閨秀結實,完全看不出小時候的虛弱。要我說,人還是要多運動才康健,同齡孩子,出生農家總比出生富貴要結實,不就是動得多嗎?我看朔兒的病就是因此好的,你別拘了她。」
所以王朔喜歡自個兒師傅呢!這一字一句完全說到她的心坎兒上啊,要是王朔在此,非要抱著孔姑姑大嘆知己。
「得,你就護短吧。」郡主笑罵。
「是啊,我的短。」孔姑姑溫柔小道:「她是就今日一時興起,還是打算跟著練啊?」
「不知。」郡主搖頭,「我倒希望她一直練下去。」郡主聽孔姑姑一提醒,反而該注意希望王朔健康,技多不壓身嘛。
「那倒好辦,朔兒臉皮子薄,激將准成。」孔姑姑對自己的徒弟非常了解,「這天也不早了,沒事兒我就先回了。」
「唉,等等,還沒說正事兒呢,你先坐,今天行健不回來,你陪我用膳吧,晚了我讓衛隊送你回去。」郡主可是有衛隊的土豪。
「成,聽你的。」孔姑姑應聲,和郡主細細說起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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