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遠隔千萬里,大德的局勢卻一直都在北海高層的關注之中。
賈珉等人了解大德局勢的渠道有很多。
一是那些來往於大德和北海的商人,二是從大德到北海的那些移民。三是他們這些人的親屬。
這些渠道可以得到一些信息,但是信息的質量其實不高。
一是難以接觸到一些比較高層的消息,有的信息甚至就是道聽途說。經過多人輾轉相傳,信息的失真程度也比較高,有的傳到了北海,已經與真相相去甚遠。
二是在時間上延後,許多消息傳到了北海,已經沒有什麼時效性了。
好在他們還有另外一條渠道,那就是卜奎的渠道。
從帝都到卜奎衙門的軍郵系統,目前還在正常運轉。一些比較重要的消息,傳到了卜奎,一般也就七八天時間,特別重要的消息,有五六天時間也就到了。
卜奎的內線,以前是何佳林,何佳林走之後,就是趙大海、馮奎和徐明濤三人了。
這三人得到一些重要的的消息後,就會交給北海留在卜奎的聯絡人,這種情況下,從卜奎到北海的消息,十多天也就送到了。
王子騰和賈元春先後身亡,以及賈府發生的事情,賈珉其實早就通過卜奎的渠道知道了一些。
隨後就是賈萍從帝都逃出來報信兒,再到馮紫英在通遠堡與賈家人見面,從賈璉哪裡得到了比較詳細的消息。
關於帝都其他家族,比如另外四家國公,以及天佑還準備清洗王家、史家、馮紫英、陳也俊、衛若蘭等各家的消息,北海方面現在已經掌握。
當然,關於三藩的情況以及朝政的主要狀況,也在掌握之中。
作為主管情報方面的衛若蘭,在進行了一個總的情況說明後,幾個人開始了討論。
「從現在的情況看,當初先皇叫各家成立府兵團,就是一個陰謀,目的就是為了藉此機會削弱各個世家的財力和人力。事實上,他這個目的也真的達到了。只是他沒沒想到,最後會出了我們這幾家這個例外。」
馮紫英現在說出的這個觀點,已經成為幾人的共識。
「我真是不明白,先皇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們又不想造反,從來都是忠於朝廷的,這樣做不是自毀長城麼?」
陳也俊的疑惑,其實也是很多人的疑惑。
「當皇上的,總是害怕別人起來推翻他,他連自己家父子兄弟都不放心,何況別人呢?所以,他不願意看見任何勢力坐大,有失控的趨勢。」
賈珉停了一下繼續說下去。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要為太子繼位掃清道路,害怕我們這些家不聽太子的話。其實,也不僅僅是我們這些勛貴之家,其他的大臣們,不也是如此?」
「是啊,季大學士,北靜王,劉長風,修同貴,楊奎等人,其實都是很不錯的官兒,最後一個個的都被掃地出門。」
陳也俊不僅感慨。
「就比如你舅舅王大人,一心為主,一聲東奔西走,那裡局勢危機,就到哪裡去,哪一次都力挽狂瀾。不僅是在卜奎,上次一到江南剿匪,三藩就不敢輕舉妄動了。如此重臣,中流砥柱,最後都沒逃脫毒手。這個天佑,也真是喪心病狂了。」
「這個天佑,當初從溫都拉山把他救出來的時候,我看他就不是個好東西。長安殿下為了救他,把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手下精銳喪失殆盡。最後他自己逃命,竟然叫長安一個女人,自己的妹妹給他斷後。」
「我們府兵團在二道江阻擊了韃靼人,收服了南溫都拉,最後被裁撤了。那個廢物孫同仁倒是一路高升,不僅當了錦衣軍統領,還當了九門提督。」
「不只是孫同仁,羅啟華,羅木生、賈雨村、李源、肖道宗之流,哪裡有一個好東西?宋寬、李乾、韓奇等人,竟然被天佑視為兄弟。三藩屢次要錢,朝廷都痛痛快快地給。最可恨的是,竟然跟我們各家要錢,拱手給三藩送去。」
「我就不明白了,三藩造反的意圖,幾乎人盡皆知,為什麼先皇和天佑就不明白呢?」
這些事情,其實他們以前也在一起探討過,現在說起來,仍是感到憤憤不平。
「唉,皇家行事,總是以為有自己的道理,為了他們自己,其實是不惜任何手段的。我姐姐元春,十幾歲就進宮,整天小心翼翼,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做錯一件事。安分守己,一心伺候先皇,就這樣的人,他們都不放過。」
「最後,竟然對我們賈家趕盡殺絕。幸虧賈薔他們拼死一搏,長安殿下出面周旋,才算逃了出來。」
「是啊,這件事情,倒是要感謝長安殿下,若是沒有她,我們幾家也被抄了。這皇家,也就長安殿下這麼一個好人了。」
「所以,三藩要反,就反他們的,反正這個朝廷也沒拿咱們當回事兒,那個天佑也是該死。大不了長安殿下來了,咱們收留她就是了。至於別人,咱們是不管的。」
陳也俊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行,這事兒不能就這麼完了。」
馮紫英提出了反對意見。
「首先,這些壞事雖然是天佑出面乾的,但是,三藩和羅啟華之流也是推波助瀾,助紂為虐之流,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們。」
「其次,賈貴妃、王大人被害的真相還沒有查明,兇手還沒有得到懲罰。」
「第三,我們還有一些家人在帝都沒有撤出來。現在天佑已經控制了他們,我們必須把他們救出來,否則,落在他們手裡,早晚還得遭到毒手。」
「第四,三藩一旦造反成功,得了天下,將來控制了卜奎乃至大德東北,對於我們北海也是個威脅。我們不能如此被動。」
「第五,戰亂一起,天下黎民蒼生必將陷入苦難當中,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
馮紫英說著,站了起來,顯得慷慨激昂。
「珉長官,你是什麼意思?」
「我原則上同意馮幕僚長的意見。過去的事情,必須得到清算。那些害死舅舅和姐姐,以及想對我們這些家下手的人,必須得到清算。」
「這些人,根本就沒有什麼節操,這些年來,他們就跟三藩內外勾結,乾的儘是禍國殃民的事情。一旦三藩成功,他們就會搖身一變,給新朝賣力,繼續禍國殃民。有了這些人在,不僅對咱們各家在帝都的人是個威脅,即使是對於北海,他們也不會懷有什麼好心。」
「若是將來北海富庶起來,他們更加不會放過。三藩本來就掌握著大德的精銳之師,若是他們得了天下,必定會征討我們。大德地大物博,人口眾多,一旦恢復元氣,就將成為我們的巨大威脅。」
「如果我們出兵,我們打誰?是打朝廷,還是打三藩?」
衛若蘭提出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他們兩家都不是好東西,其實都該打。」
陳也俊說的也很有道理。
「難道我們兩家都打?這可要費點兒勁兒了。」
「不,我們目前誰也不打。坐山觀虎鬥。他們目前還沒有精力來顧及我們。等到他們斗出個上下來,我們再出手。」
賈珉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打完之後怎麼辦?難道我們去坐天下?」
這也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珉長官,你想當皇帝嗎?」
「不想,當皇帝是個苦差事,很沒意思的。」
「那我們打完了之後怎麼辦?」
「我們可以找一個順眼的,對我們友好的,明白事理的人當皇帝。」
「不過,這還只是我們的一廂情願,將來到底怎麼樣,還很難說呢。」
「珉長官,朝廷和三藩若是打起來,誰會贏?」
「按理說,朝廷應該會贏。三藩雖然掌握了一些精銳之師,但他們造反,名不正言不順,不得人心。很難支持長久。」
「但是,這需要有一個前提,就是朝廷起碼要有一定的威望和號召力,能夠把人心凝聚起來,動員各方面的力量,頂住三藩的兵鋒,時間一久,局勢就將朝著對朝廷有利的方向轉變。」
「這個朝廷再不好,老百姓也不願意改朝換代,況且先皇和以前的皇帝,對於百姓大致上還算仁慈,人們總體上還是認可朝廷的。」
「但是,現在的情形,就有些不好說了。」
「還請珉長官詳細分說。」
「我就不詳細說了,還是你們分析一下吧,如果朝廷戰敗,會敗在何處?這對於我們也是個借鑑?馮幕僚長,你先說。」
「首先是朝中大臣沒有賢能之輩。有德有能,敢於直言進諫的人,都被貶黜。剩下的多是羅啟華之類阿諛奉承,一心弄權,只顧撈錢和個人榮華富貴之流,真正的忠君愛國之人,少之又少。」
「對,這是非常重要的一條,陳訓練長。你認為呢?」
「其次就是這個天佑,純粹就是個好大喜功,眼高手低的無能之輩。他不明是非,不分敵我,做事沒有輕重緩急,遠君子,親小人,心胸狹窄,鼠目寸光。在軍事上外行,在用人上任人唯親,對於經濟事務也是一竅不通。」
「嗯,說的也中肯。衛軍情長。」
「天佑已經在帝都失去了民心。各大世家已經對他很失望,否則也不會紛紛逃離帝都。對於六家國公府的查抄,已經讓四王八公為核心的勛貴體系崩潰,根本不可能再有人支持他。」
「原來的太監體系,已經被他撤換,新的太監體系,對他很難談的上忠誠。」
「外戚集團,因為修給省親別院,紛紛陷入困境,也對皇家怨聲載道。」
「文官們大多被羅啟華之類的門生系統控制,幾乎唯門閥之首是瞻。」
「總之,在帝都在之內,天佑已經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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