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英蓮只謙恭道:「在兩位姑姑跟前,墨玉不敢撒謊。所以,若說此次來沒有這等心思,那是騙人的假話。」
尉遲芳略抬了抬眼:「那你方才說的話,卻是何意?」
英蓮不慌不忙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小心翼翼用雙手呈上去:「兩位姑姑,我爹爹抱病,許多話不能親臨相告,只能以信陳情,特意囑咐我必得親手交由姑姑親啟!」
尉遲姐妹略遲疑了一下,卻還是接了過來。
只見尉遲芳拆了信,面上卻是跟著凝重起來,看完後又將信遞給了尉遲芳。
英蓮垂著頭,偷偷抬眼打量她二人神情,心中暗暗覺得有戲。
說來,這封信還是昨日在馮淵的提醒下叫林如海新寫的。馮淵素來心思縝密,凡事自是都會做好兩全的準備。這信,便是為兩個嬤嬤不答應出府而備的。
那尉遲姊妹原就是宮中的老人,算來是真正見過大世面大排場的人,只因慕耀的情分和林家的地位,邀請她們出府做黛玉的貼身嬤嬤,到底還是不夠的。
其實,那封信的內容,大抵也不過是陳述林如海的暮年愛女之情,然他是前科的探花郎,文采情思自是不必說的。信之末尾,還特意言明,若是二位嬤嬤不便出府,便允黛玉時常來園中拜會,聆聽教誨。
那信極盡謙卑,字裡行間皆是老父憂思,尉遲姊妹到了如今的地位,錢財珍寶早已不屑,然她二人深居簡出多年,一心記掛逝去的長公主,可見也是仁心長情之人,自是尤能體會林父的舐犢之情!
尉遲芳讀罷,也是深有感觸,看向英蓮道:「倒也難為你父親,重病之中還惦記著你妹妹的教養!」
不想英蓮聞言,卻是深深福了福身,再抬眼時卻是紅了眼眶道:「二位姑姑,詳情種種,我父親信中皆有細述。我早年被拐子擄走,不曾在父母跟前盡過一天孝,也不曾相伴妹妹成長,才教她離了故鄉,投奔到神京的外祖家去。如今我有幸重回家門,卻是爹爹病重、妹妹懵懂,想來都是我的罪過。現下唯有求二位姑姑垂憐,依了我爹爹,一來叫他能夠安心養病,二來也能教妹妹好生習禮,不負大家閨秀之名。」
尉遲芳緩緩,卻是扶了她起來:「你倒也是個有孝心的。」
接著只朝榻上望了一眼,只見黛玉雖受了些暑氣,體虛氣喘,卻依舊是靈氣逼人,見之忘俗。
片刻,又與尉遲華對望了一眼,嘆道:「罷了,念在你們父女三人情深的份上,我便應了這樁請求。」
英蓮心中一喜,忙叫了海棠、紫鵑扶了黛玉起來,口中道謝不迭。
不想尉遲芳聞言,眉頭一皺,卻道:「日後,你們莫要姑姑、姑姑的稱呼了,我二人做了教習嬤嬤多年,只叫芳嬤嬤、華嬤嬤便可。」
幾人忙應了。
俄頃,只聽尉遲華看了一眼胞姐,擔憂道:「姐姐,現下雖說應了她們,然我二人幽居在這隱芳園裡已近十年,向來不與外人親近。如今忽放了黛玉進來,若沒有個合適的名頭,只怕傳將出去,到底不好。」
那頭英蓮心中一緊,卻聽尉遲芳笑道:「妹妹且不用擔心,只是要個名頭而已,也容易得很。想來這十年來,我姐妹二人一直深居簡出,在這院中為玲瓏公主燒香禱告,抄經祈福。只如今年紀大了,眼睛也花了,抄起經文來越來越吃力了。」
尉遲華會意,也笑道:「是了,我竟忘了。前幾日我還說呢,這經文是為先長公主抄的,也不能輕易假手於下人,倒是個難事呢?」
那頭黛玉聞言,已下了榻,快步走到英蓮身旁,又向二人行了禮道:「二位嬤嬤,黛玉雖愚笨,寫的幾個字卻勉強還能入眼。承蒙二位嬤嬤不嫌棄,黛玉願每日為先長公主抄經,祈禱她芳魂永安!」
見尉遲姐妹一齊點頭,臉上神情得意,英蓮一顆心總算安穩了。
從隱芳園回來,英蓮忙命人送黛玉回憶竹軒休息,自己帶了海棠直奔林如海處去了。
且說林如海聞得尉遲姐妹果如馮淵所言未得來府,不由嘆道:「幸得你夫婦伶俐,事先備下了那封信來,好歹不曾落空。」
英蓮因道:「爹爹這下可放心了,雖說二位嬤嬤不能跟隨妹妹左右,然她二人的資歷擺在那裡,慕少爺曾說過,便是現下皇宮裡最得意的幾個教引嬤嬤,也都曾是芳嬤嬤、華嬤嬤□□出來的。妹妹既得了她二人的指點,憑這個日後旁人也是不敢小覷她的!」
林如海如何不懂,直喜得捋須不迭:「很好!很好!」
英蓮見狀,也笑道:「雖說如此,妹妹身邊還是得有幾個貼身的教習嬤嬤的,如今既隱芳園這二位出不來,少不得要再請旁人的。」
林如海見她的模樣,似已有了對策,因道:「你這丫頭,有話便直說好了,何苦還要為父費心猜去!」
英蓮見瞞不過,噗嗤一笑道:「爹爹英明神武,自是什麼都瞞不過您的。這也是我前日從慕少爺處聽來的,原來的揚州知府何有為不是被調走了麼,新來的這個叫霍約,可是巧了,他原是旭國公府里的一個幕僚,因才能卓越,得了旭國公的賞識,才謀了這個好官職。不想他一上任就喜得千金,聽說他愛女心切,正打算往京中旭國公府遞信,求幾個上好的教養嬤嬤回來!」
林如海大為驚詫:「旭國公府的教養嬤嬤,自然也是極好的!難不成……」
英蓮點頭道:「正如爹爹所想,慕少爺已經派人遞信給他了,央他多帶兩個教習嬤嬤回來。因那霍約是旭國公心腹,是知道慕耀的身份的,此事定能辦妥!」
林如海道:「有這種事,你怎地不早些告訴我?」
英蓮輕笑,其聲清脆若腕間銀鈴:「早些說又如何?這一來一回少說也得大半年的功夫,隱芳園那二位,爹爹就能抿了心思了?」
&如何能相提並論?」林如海竟是脫口而出,京中再好的嬤嬤來,身份地位怕也是敵不過那二位半分的,轉眼又抬眼望英蓮,卻也是忍俊不禁,只得搖頭嘆道,「你這丫頭,如今竟知道戲弄爹爹了!」
此時卻見思煙掀了帘子送了藥進來,見到此番情狀,也十分欣喜,只道:「自老爺病後,許久不曾如此歡喜了!」
林如海卻是望了英蓮一眼,臉上笑意更深:「我兩個女兒都回來了,我自是歡喜的!」
英蓮笑而不言,只端了藥仔細餵了林如海喝下。平心而言,前世她自七歲後便再無享受過父母之愛,如今有了林如海爹爹,雖說動機不純,然日日相處、時時牽掛,感情卻也不是假的。這一刻,英蓮很想說,她也很歡喜。
晚間,清荷苑。
彼時,英蓮命人傳了晚飯,一眨眼卻不見了馮淵,因問擺碗筷的玉竹道:「爺去哪兒了?」
玉竹因回:「哦,才奶奶不在,老爺那邊派了人來,請了爺過去。爺吩咐了,奶奶先吃,無須等他。」
然英蓮看著滿桌飯菜,頓時胃口全無,悶悶道:「先撤了吧,等爺回來再吃。」
玉竹愣了一愣:「可爺不是說……」
那頭海棠卻是笑著推了她一把:「好了,奶奶叫你撤你就撤了罷。爺不在,便是再好的美味珍饈,我們奶奶也是食不知味的!」
玉竹會意,忙笑道:「明白!」
英蓮又羞又惱:「你們兩個,還不閉嘴!再胡說,晚上不許吃飯!」
海棠、玉竹相視一笑,匆匆端著盤逃了。
不多時,被派去憶竹軒的紫蘇回了房裡來,向英蓮道:「奶奶,我去時二小姐已睡下了。紫鵑叫我回奶奶,二小姐吃了藥好多了,隻身上乏得很,才早早歇下了。」
英蓮忙道:「那就好,她身子弱,是要好好歇著的。」俄頃又問道:「小何那邊怎麼樣了,聞蘭閣可收拾好了?」
紫蘇笑道:「還沒呢!原本小何少爺聽說要搬去聞蘭閣,很是高興的,連包袱都收拾好了。去了之後卻嫌聞蘭閣布置得太女氣了,不願意住,這會子詹管家正命人往外搬東西呢!」
英蓮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苦笑道:「這個小何,那聞蘭閣原是為兩位嬤嬤準備了,自然素雅別致些。他既嫌女氣,便等聞蘭閣收拾妥當了再搬進去也不遲,何必急在一時?」
紫蘇道:「聞蘭閣離我們清荷苑近,小何少爺又愛往這兒跑,想必這才急著拉慕少爺搬過來吧。」
英蓮聞言,不禁搖頭嘆道:「罷了,由他去吧。」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馮淵才重回了清荷苑,進屋時,手裡卻抱著一個木盒子。
英蓮因好奇道:「這裡頭裝著什麼?」
馮淵只將盒子放下,徐徐道:「林府外頭田莊、商鋪的契約賬簿之類。」
英蓮恍然:「爹爹將這些交付於你了?」
如此看來,林如海對她夫婦應是放心無疑了。
那頭馮淵點頭坐下,面上卻有一絲無奈:「原想著離了金陵,終於能過幾天清閒日子。這下好了,竟是逃也逃不掉!」
英蓮心裡卻是十分高興,忙繞到他身後,一面伸出雙手與他捶背,一面恭維道:「自是阿淵能幹,爹爹才肯將這些交於你打理的!如今爹爹病著,雖詹管家是個能幹的,然府里人多事雜,他管著府里的賬已是不易,外面的哪裡還有心思打理,少不得要請阿淵幫忙的!」
馮淵聽她一口一個「阿淵」,親親熱熱,心裡自是十分受用,所幸這會兒房中無人,只伸手一拉,便將她從後頭拽到身前,圈在自己腿間,笑道:「你自認了這爹爹,這哄人的功夫漲了可不止一點半點!」
英蓮抿唇輕笑,卻是將頭搖個不迭道:「怎麼會?我這張嘴,除了會哄我家相公,再不會哄旁人的!」
馮淵聞言,忽垂頭與她額頭相抵,眉眼間只湧起溫情無數:「如此最好,若你天天這般哄我,為夫此生足矣。」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突然多了好多事情,昨天忙到完全忘記更新這回事,真的非常抱歉。
接下來這段時間,更新可能會不穩定,我也無法預知哪天不能更新,只能請大家諒解。
熬過這段時間,我會加油更新,快速完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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