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家/首/發, 購買率達40%可直接看更新。 袁姨娘笑著點點頭道:「大姑娘怎的一個人?也沒有丫鬟婆子跟著。讓我說啊, 那些個做奴婢的,看著姑娘好性兒,愈發不將姑娘看在眼裡。姑娘也該拿出主子的款兒來,好好的懲治一下她們才是。」
林慧玉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道:「倒不是她們的錯, 是我想要一個人走一走,倒讓姨娘費心了。姨娘看起來身子挺重啊……」
林慧玉的話還沒說完, 袁姨娘便臉帶傲色的挺了挺肚腹, 高高隆起的肚子愈發大得像個西瓜一般:「就是這幾天臨盆了,大姑娘就要看到小弟弟了呢……」說著,便是一陣嬌笑。在寂靜的園林裡面, 聽起來十分的刺耳。
林慧玉臉上的笑容差不多完全收了起來,微微垂下眼皮, 遮住了眼中一絲憐憫。袁姨娘自顧自笑了一陣,見林慧玉不答話, 自個兒也覺得沒意思了。她抽出袖口裡掖著的一方銷金點翠穿花鳳的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斂了笑容道:「怎麼這大冬日裡的太陽, 也還是這般的毒辣, 曬得我頭都暈了。春兒,我們走, 回去歇著了。」說罷, 看也不看林慧玉一眼, 扶著肚子徑直擦過林慧玉的肩膀,朝著前面走去了。跟在她身後的名□□兒的小丫頭低垂著頭顱,忙忙的跟著上去,嘴裡還喊著:「姨娘,慢一些,慢一些,小心身子啊……」
林慧玉站在柳樹底下,轉過身子看著那兩人離去的背影。直到她們消失在太湖石畔,她才回過頭,慢慢的離開了。
聽這個身體的母親說過,林慧玉的母親是從前林老夫人的大丫鬟,而這個袁姨娘,卻是賈敏從賈家帶過來的貼身丫鬟。在林慧玉的母親被賜給林如海做通房後不久,這個袁姨娘就被賈敏開了臉,成為了林如海婚後的第二個通房大丫鬟。因此,她們兩個人總有點不對付。也是,如果她們對付了,該煩惱的就是賈敏了。抬舉身邊的丫頭跟婆母賜下的丫頭打擂台,本就是許多正妻都會做的事。
林慧玉記得,母親說過,賈敏曾經在她的靈前說過「多年之氣,今日終於可以紓解」這樣的話。想來,林老夫人曾經借著林慧玉的母親,給了賈敏不少的氣受。林老夫人故去了,賈敏便把一腔怨恨,全部放在了林慧玉母親的身上。所以,賈敏才要一再的跟她們母女過不去。否則,對於在她手底下討生活的小妾庶女,她為何不高抬貴手放她們一馬呢?又不是兒子,礙不著她什麼。無非,是咽不下這口氣罷了。
對於賈敏這個人的觀感,林慧玉的內心頗為的複雜。毫無疑問,她是個稱職的大家主母。在面子情兒上,對待自己這個庶女簡直可以說是無可挑剔。私底下,那就另當別論了。儘管賈敏做了好些損害林慧玉母女的事,但是站在她的立場之上,這樣做是無可厚非的事情。正妻和妾室,本就是勢不兩立的。倘若這個身體母親的死真的是賈敏下的手,要不要報復,要怎麼報復。如果要報復的話,將妹妹黛玉置於何地……這些,都令林慧玉有些煩惱。何況,據她所知,賈敏的命,也不長了。袁姨娘會生下一個兒子,但這個兒子養不了多久就會死去。兒子一死,賈敏也就快了……這樣的話,還用得著自己動手嗎?
林慧玉沒有想到,這一次與袁姨娘的第一次見面,也是她們兩人最後一次見面。在這次見面之後的第三天晚上,她坐在廂房裡的一盞宮制紗燈底下,手裡拿著繡繃,正在試著繡一朵百合花。穿針引線這樣的事她前世從來沒有做過,所以現在學習起來,頗為艱難。學習刺繡的時間不短了,卻仍是有些捉襟見肘。正當她好不容易繡完一片葉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面,遙遙的亂了起來。大晚上的,出什麼事了?她禁不住蹙起了眉頭。不多時,外面的小丫鬟來報,原來,是袁姨娘臨盆了。
姨娘生產這樣的事,是不會叫她這樣未出閣的閨女去的。林慧玉制止了外面小丫鬟們的喧鬧,關門閉戶,像平常一樣洗漱歇息了。可是躺在床上,聽著外面遙遠的喧鬧聲,她翻來覆去,一夜沒有睡好。早上剛起身,便聽丫鬟們說,袁姨娘昨夜掙命一樣生下了個兒子,自己卻沒福,已經因產後大出血而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林慧玉正在彎腰捧水的手一抖,將手裡面的熱水又都傾倒進了盆里。她坐直身體,心中感到有些悵然。
前不久還活生生的人,現在竟然說去就去了。想起那日袁姨娘臉上驕傲的笑容,鮮活的聲音,林慧玉禁不住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生命,真的是太脆弱了。
是真的產後大出血嗎,還是,賈敏動的手?
當天在給賈敏問安的時候,林慧玉見到了這個註定不長命的小弟弟。他小小的身軀被一個大紅色緞面襁褓包裹著,抱在精心挑選的奶娘懷裡。哭起來的聲音像只小貓似的,弱弱的,聽得人心顫。賈敏看起來倒是很疼愛他的模樣,滿臉的笑容,慈愛無比。林如海也很高興,摸著下頜的鬍鬚直道林家終於有後了。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到死去的袁姨娘。
人命不如蟻。
夜晚,儘管感到身體非常的疲累,但林慧玉卻絲毫沒有睡意,心裡只覺得十分的不安穩。她拿起一件暗紅色猩猩氈的大氅披在肩上,隨手拎起一盞羊角風燈,抬腳往院子外面走了出去。碧雲跟在她身後叫道:「這麼晚了,過一會子就該洗漱歇下了,大姑娘這是往哪裡去?」
「我隨便出去走走,你們不要跟來。」林慧玉一邊說著,一邊頭也不回的往抄手遊廊那邊走去。碧雲等幾個丫鬟無奈,只得隨她去了。雖然跟著姑娘的時間不算長,但她們都知道了,姑娘年紀雖小,卻是個說一不二的脾氣,容不得下人違逆她的話。因此,碧雲心裡雖有些擔心,卻聽話的沒有跟上去。但願姑娘真的只是隨便在附近走一走,快些回來吧。
沿著寂靜無人的迴廊,林慧玉漫無目底的朝前走著。手裡的風燈,搖搖晃晃,地上的光暈也隨著搖晃不定。冷風嗚嗚的吹刮著,刺骨的寒意無處不在,她卻絲毫不覺得冷。放眼望去,偌大的院落重重疊疊,仿佛無窮無盡一般。也不知道,在這個府邸之中,埋葬了多少人的青春年華,和鮮活生命。燈光的暗影里,茂密的草木深處,黑黢黢的一片接一片,像是藏著鬼魅一樣,隨時會撲上來露出獠牙,吞噬掉不甘的人們。
茫茫然的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林慧玉在一個小巧玲瓏的院落前面停下了腳步。不為別的原因,只因為在這裡,她聽到了一陣哀泣之聲。仿佛,是袁姨娘的聲音。
怎麼回事,難道袁姨娘沒死嗎?
那女聲哀怨的哭個不停,一邊哭泣,一邊說道:「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太太,你好狠,好狠啊……」
莫非,自己又一次聽到了鬼魅的聲音?原本自己以為只是能夠聽到這個身體故去母親的聲音而已,難道說,其實其他鬼魅的聲音,自己也能聽到嗎?
林慧玉壓下心中的幾絲恐懼,試探著開口說道:「是……袁姨娘嗎?」
那女聲停止了哭泣,仿佛愣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大姑娘?大姑娘你能聽到我的聲音?」
林慧玉點了點頭,將肩上的大氅壓了壓,擋住不斷襲來的絲絲寒意,開口說道:「正是如此。」
「大姑娘……」袁姨娘聞言仿佛找到了發泄的渠道,頓時嚎啕大哭起來,「大姑娘,我死得冤枉啊!請你,請你一定要告訴老爺,老爺知道了,必不會輕易饒過太太的……」說著說著,她泣不成聲:「老爺,我捨不得老爺……還有我的兒子,他還那麼幼小,怎可以沒有親娘在身邊呢……」
講完了過去的事情之後,蘇氏便一直小聲啜泣著,哀嘆著自己命途多舛。林慧玉則看著微弱的燭光,想著那位表面功夫做得無懈可擊的賈氏太太。究竟是不是她對蘇姨娘下的手,林慧玉覺得,在她想來,大約已經有五成的把握了。只是,她不會輕易的下決斷。人命關天,要講究切實的證據才行。
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暗自思忖了好半晌,蘇氏仍然還在抽抽噎噎的哭泣著。忍了又忍,林慧玉終於忍不下去了,開口道:「母親,別哭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哭又有什麼用?還不如好好想一想,我們能做些什麼。」
蘇氏停下了哭泣,哽咽著問道:「玉兒,娘如今已是孤鬼兒一個,只要能常伴我兒身邊,就已經心滿意足了。還要做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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