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
忠順王前面打頭,孫紹宗、秦明一左一右的跟在後面。
出了明德堂,就見那殿前的廣場上,十幾個打著燈籠、擎著儀仗的宮女太監,正簇擁著一架四人抬的肩輿拾階而上。
忠順王繼續向前迎,孫紹宗和秦明卻不好繼續再跟過去,於是都在那台階上站住了腳步,躬身等候皇后的到來。
直到那肩輿停在不遠處,兩人這才上前行大禮參拜:「臣順天府治中孫紹宗太醫院秦明,叩請皇后娘娘金安。」
那邊兒皇后還沒見有什麼反應呢,卻聽忠順王嘆道:「這兩個月沒見,皇嫂竟似老了幾歲——過會兒臣弟就去勸一勸陛下,這老夫老妻的,還有什麼化解不開的?」
依舊沒聽見皇后回話,腳步聲卻由近及遠,不多時,一雙素淨的薄底兒繡花鞋,便出現在了孫紹宗面前。
緊接著,一隻手又搭在了孫紹宗肩頭,試圖牽扯著他起身,同時一個慈祥中略帶沙啞的嗓音,也傳入了孫紹宗耳中:「好孩子,快起來讓本宮瞧瞧。」
這時候有資格開口的,而且還自稱本宮的,自然只有皇后一人。
雖說是等級觀念薄弱的穿越者,但被母儀天下的皇后親自攙扶,還是讓孫紹宗有些受寵若驚,忙順著那牽扯的力道站了起來,卻不敢抬頭直視,只好對蝦也似的弓著身子。
卻聽皇后又半是嗔怪半是鼓勵的道:「既是我大好男兒,緣何站都站不直?」
但凡能挺直了腰板,誰又願意在人前弓著?
因此聽皇后這般說,孫紹宗立刻挺胸抬頭,做出一副顧盼自雄的模樣。
同時他也終於看清楚了皇后的樣貌。
這是一個年過半百的婦人,論氣質倒和榮國府的老太太有些相似,只不過要顯的年輕些,舉止言談也更為從容。
只是她如今雖然和煦的笑著,卻仍是抹不去那眉心的一抹鬱氣。
想想也是,唯一的親生兒子成了太監,丈夫又興師動眾的想要二孩,面對這等情形,又有哪個女人能處之泰然?
就在孫紹宗打量皇后的同時,皇后也仔細端詳了孫紹宗一番,然後嘖嘖贊道:「果然不愧是將門之後,更喜的是還有一肚子韜略,怪不得年紀輕輕就坐到了正四品。」
「娘娘謬讚了。」
「是不是謬讚,本宮心裡有明白。」..
皇后左右是上了年紀的,也不避諱什麼,直接拉起孫紹宗的手,拍了拍道:「太子妃在我面前誇了你好幾回,我早就向見一見你了,可巧今兒聽說皇帝留你在宮裡,本宮也就順道過來瞧瞧。」
不等孫紹宗搭話,她又問道:「我聽說你最近要去南邊兒平叛?能為朝廷立下軍功自然是極好的,可若是想留下來造福一方百姓,這諾大個京城,難道還容不下你麼?」
聽到這裡,孫紹宗才終於明白,皇后為什麼會突然來永寧宮——原來是太子請來的救兵。
估計太子當真以為自己是被逼無奈,才不得不離開京城的,所以特地托母親出面給自己撐腰來了。
只是這樣一來,卻反倒讓孫紹宗進退兩難。
當著皇后的面,他哪好說自己是主動想要離京,好避開這奪嫡的紛亂局面?
可要是違心的說想要留下來,以皇后在朝堂上的影響力,自己最近幾年怕是壓根不會有外放的機會。
娘希匹的!
老子遲早有一天,要被這太子這個豬隊友給坑死!
心下腹誹著,孫紹宗卻又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慨然道:「回稟娘娘,臣不過是朝廷的一塊磚,是砌在牆上撐梁托柱,還是鎮壓院子裡的雜草,自然全憑聖上和閣老們做主!」
這時候,也只能用假大空的說辭來頂一頂了。
皇后聞言,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眼,隨即失笑道:「果然是個聰明的,怪不得那林家的小丫頭,說你是熊皮狐心。」
糟糕!
聽這意思,皇后貌似已經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不過
看皇后的樣子,又不像是要拆穿自己。
孫紹宗忐忑之餘,忍不住又有些納悶,那林黛玉當初在揚州時的評價,怎麼就傳到宮裡來了?
大約是看出了孫紹宗的狐疑,皇后又微微一笑道:「賢德妃剛進宮時,是分在本宮哪裡的,後來她雖然進了嬪位,卻也常去陪我說話。」
原來是從賢德妃那裡聽來的——不用問,把這話傳進宮裡的,肯定是賈寶玉無疑!
這小子貌似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賈元春寫信,而且事無巨細都要掰扯一番。
話說,他不會是個姐控吧?
呃
考慮到林黛玉的存在,他應該屬於『姐妹控』。
正思緒胡亂發散,想些有的沒的,皇后又和煦的交代道:「既然你有欽命差事在身,本宮也不好多做打擾——若在宮裡遇到什麼不順遂的,不妨讓人去坤寧宮知會一聲。」
說著,她倒退了兩步,在兩個宮女的攙扶下重新上了肩輿。
「恭送皇后娘娘皇嫂。」
眾人齊聲高呼中,那肩輿被四個太監穩穩噹噹抗在肩頭,在一眾宮女的簇擁下漸行漸遠,最後完全掩映在夜色之中。
而直到再也瞧不見半點燈火,忠順王才鐵青著臉轉回頭,大步流星的回到了明德堂里。
顯然,他在為方才的自討沒趣而惱羞成怒——自始至終,皇后都沒看過他一眼,或者回應過他半句。
不過這也難怪,誰讓他頭一個獻策,讓皇帝同妃嬪們生二胎取代太子呢?
孫紹宗心下隱隱有些幸災樂禍,同時又有些為難,方才皇后沒來之前,場面就已經很尷尬了,眼下忠順王又憋了一肚子悶氣
唉
好端端的奉旨查案,按理說是百無禁忌才對,誰知偏惹來這麼個喪門星!
暗嘆了一聲,孫紹宗正待招呼秦明一起跟進去,就見台階下影影綽綽又來了不少人。
眯著眼睛,接著燈光一打量,卻是去押運犯人的內衛回來了。
這下總算不用在裡面乾瞪眼了!
孫紹宗舒了口氣,忙快步迎了上去,誰知到了近前,就見那為首的內衛身上沾了許多血跡,不由狐疑道:「你這是」
「回千戶大人。」
那內衛忙把腰板彎成了六十度,恭聲道:「回來的路上,有兩個死囚想要趁機逃走,還意圖拿百姓做人質,卑職無奈之下,只得將其就地正法。」
原本內衛應該是隸屬南鎮府司所轄,可眼下這局面,廣德帝哪敢用南鎮府司的人保護自己?
所以眼前這些內衛,也都是北鎮撫司的人馬。
既然是自己人,又聽說不過是殺了兩個要逃跑的死囚,孫紹宗也便不以為意的跳過了這茬,直接問道:「你們統共帶了幾個過來?」
「原本是選了十個死囚,十個私娼。」
那就是說,眼下還剩八隻小呃,還剩八隻老白鼠,應該也湊合夠用了。
再說那豹胎易筋丸,也不過才有幾十粒存貨,真要是人太多了,都未必夠分的。
於是孫紹宗立刻下令道:「你們先在這裡候著,等我稟明了王爺,再把人押送進去。」
說著,匆匆到了明德堂前,喊來當值的太監,名他去御膳房傳菜,又讓留守的太醫和內衛,準備好了脂粉香料。
等這一切都安排好了,孫紹宗這才進到了裡面,將前因後果向忠順王稟報了。
忠順王倒沒覺得如何,反倒是那陳半夏,忍不住又跳出來質疑道:「孫大人,您難道是要在明德堂里,讓他們試驗藥性吧?這這可是宮中嬪妃的居所,如此公然銀亂宮廷怕是不合適吧?!」
「要不怎麼辦?」
孫紹宗兩手一攤,無奈道:「這要試的東西太多,也不好都搬到宮外去——再說了,陛下特許我在永寧宮查案,只要是為了查明真相,些許小節又算的什麼?」
而忠順王本就是開慣了無遮大會的,又怎麼會在意旁觀一場活春宮?
當即不耐煩的道:「墨跡什麼,趕緊把人叫進來摞一塊,本王倒要看看,你們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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