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法子,能讓一個異類在眾目睽睽之下,顯得不那麼扎眼呢?
答案或許有很多,但出現更多的異類,肯定是其中之一。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就在孫紹宗單獨蒙受召見,又全須全尾而退之後,席上一些功利心重的官員,就已經盤算著,要同這位年輕才俊拉一拉關係了——他們方才之所以會刻意忽視孫紹宗,也有害怕被牽連的原因。
故而等到壽宴之上,出現更加異類的存在時,他立刻就被席上的諸位『君子』,當成了同仇敵愾的盟友。
而這所謂更加異類的存在,其實就是一群道士、方士。
雖說早在皇帝寵信方士之前,就已經有不少和尚、道士出入宮廷,成為太上皇的座上賓。
可在這等正式場合,方士們堂而皇之的登場,甚至還位列於公卿之上,就讓文武百官有些難以接受了。
尤其是某些言官出身的道德君子,看到這一幕更是難以接受,甚至忍不住開始嘟囔『可憐夜半虛前席』了。
嘖~
今兒可是廣德帝的五十五歲大壽,這要是搞出一場『當面直斥君王』的戲碼,那樂子可就大了。
心下轉著幸災樂禍的念頭,孫紹宗隨聲附和幾句,周遭同僚門的聲討與擔憂,便饒有興致打量著那些道士、方士們。
別說,這裡面還真有兩個熟人。
都是當初賈寶玉中毒癲狂時,曾被榮國府請去『降妖除魔』的法師。
和三年前比起來,這二位可是愈發的仙風道骨了,即便被廣場上百位公卿貴胄指指點點的,依舊是泰然自若。
不過最吸引眼球的,還是最上首那位衣衫單薄、袒胸露腹的中年術士。
聽旁人議論,這位乃是時下風頭最勁的妙一真人——這道號聽著十分耳熟,至於本名是不是齊漱溟,那就沒人知道了。
據說這位妙一真人,已然練就了寒暑不侵、刀槍不入的本事,故而在初冬時節衣不遮體的,卻仍是談笑風聲不見半點勉強。
也不知自己上前搗他一拳,會是個什麼結果。
孫紹宗正滿懷惡意的,打量那妙一真人的心口,忽見大太監裘世安懷抱著拂塵,走到了正中央的御座前,抑揚頓挫的叫道:「萬歲爺擺駕太和殿!」
呼啦~
甭管是方才義憤填膺的,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此時都急忙從座位上起身,躬身列隊在酒席之前。
緊接著又見四位親王打頭,眾閣老、皇親緊隨其後,分別站到了兩列隊伍前面。
直到這時,皇帝的龍輦才在廣場邊緣停了下來,然後又在十幾個太監的簇擁下,不緊不慢的步上台階居中而坐。
「禮~!」
隨著裘世安一聲吆喝,兩下里十二名鑾儀衛官利落的甩響了的『淨鞭』。
一時間廣場內外、迴廊兩側、戲台前後,無數人人翻身跪倒山呼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其實平常倒也用不著如此三呼萬歲,可今兒不是皇帝壽宴麼,總也該說些皇帝愛聽的。
而接下來也不是皇帝親自開口,說什麼『眾卿平身』之類的套話。
僅僅又是一聲鞭響,眾人便自覺的站起身來,準備聆聽聖訓。
然而皇帝卻沒有立刻開始長篇大論,而是環顧左右之後,徑自問道:「太子何在?」
副總管周無憂忙上前稟報:「太子殿下前往坤寧宮,恭迎皇后娘娘了。」
這次入宮賀壽的除了群臣之外,還有京中二品以上的命婦。
按例這些人會先由皇后負責接待,等到應付完最初的場面之後,才會轉由宗氏長輩代為照應,使皇后得以抽身出來,與皇帝同席飲宴。
而看那左右的空席,這次負責接見命婦,怕還要加上個賈元春。
這種做法,雖然也在禮法的允許範疇之內,可是就孫紹宗看來,還是有荒腔走板之嫌。
就算真有心要換掉太子,也該等到孩子降生,並顯出健壯成長的體魄之後吧?
只因為幾個術士的妄言,就這般抬舉賈元春,豈不是明擺著想要後宮不寧?
不過這份懷疑,在聽到廣德帝揚聲訓示的之後,就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答。
皇帝真的老了。
身子骨也似乎不怎麼康健。
因為他的聲音雖然還算洪亮,可每到句尾時,卻難掩的露出些氣短來。
依照孫紹宗私下裡推測,這應該是過度疲勞之後,身體被掏空了所致——景仁宮的播種大業,可是整整持續了兩年光景。
皇帝本人大約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近年來才會寵信方士、求仙問道;所以他眼下才會顯得如此急迫,壓根不管術士們的言論有幾分真偽,就忙著為賈元春腹中的胎兒鋪路。
這要是賈元春生出個女兒來……
想到這裡,孫紹宗的目光,悄然挪到了隊尾,一個身穿常服的俊俏少年,正面目恍惚的站在那裡。
真不知這件事,對榮國府到底是福是禍。
…………
「今日莫談國事只論風月,眾卿不妨開懷暢飲,與寡人同樂!」
卻說就在孫紹宗心不在焉之際,皇帝的訓示也到了尾聲。
「入席~!」
隨著裘世安第三次發出抑揚頓挫的吶喊,眾人這才各自躬身入席。
緊接著無數宮娥自兩下里走出,撤掉席上的乾果、點心,將一道道珍饈美味換了上來。
與此同時,戲台上悠悠樂起,又有數十名廣袖流雲、衣袂飄飄的舞女,自戲台後面湧出,扶風擺柳似的到了酒席中央,然後分成了前中後三個部分,隨著樂聲翩翩而舞。
這舞自是極好的。
可穿越以來,舞蹈看的比前世都多,實在是已經審美疲勞了。
要是趕上盛夏,孫紹宗說不定還會仔細看上幾眼。
至於現在麼……
還不如先填飽肚子再說。
故而孫紹宗也不管旁人如何,先撿著那實惠的狼吞虎咽起來。
當然了,這畢竟是在皇帝的壽宴之上,吃相多少還是比在家中收斂了不少。
可就在這當口。
一頂二人抬的肩輿,忽然也自那戲台後面轉了出來,而上面盤腿端坐的,卻是個丁點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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