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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氣未脫的嗓音呼喚了許久,洪九這才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半邊白生生的臂膀。
「什麼時辰了?」
洪九迷迷糊糊的問道,順勢將一條毛腿擠入少女的雙膝之間,肆意的摩挲著。
少女誤以為這是『晨練』的信號,忙把還在發育的胸脯往他左肋上一貼,嬌聲道「還早呢,都不到卯時三刻【早上5點45】。」
然而聽到『卯時』二字,洪九卻登時清醒了大半,也不顧隆冬時節的寒冷,猛地坐直了身子,不容置疑的喝令著:「來人,掌燈!」
早侯在外面的小丫鬟,忙舉了燭火進來,將屋內幾支蠟燭一一引燃。
就這麼短短的功夫,洪九卻已經等不及了,自顧自伸手從床頭扯下衣裳,便要往身上套。
這時一隻白皙的胳膊突然伸過來,劈手將那些衣服奪了過去。
卻是那少女也擁著被子起身,一面輕車熟路的伺候著洪九,一面嘟著小嘴埋怨道:「你說這是何苦來的?咱們安安生生過日子不好麼,非要累死累活的,去做個什麼芝麻綠豆的小官兒!」
「胡咧咧什麼!」
洪九斜了她一眼,肅然道:「這話別讓我再聽見你說第二遍,否則……」
他在山西巷做了兩年多的乞丐保長,手底下可是沒少見血腥,這一認真起來,那面目難免就猙獰起來。
又搭上那小丫鬟正巧提了燈籠過來,白森森的往上一映,愈發顯得陰冷滲人。
可那少女卻恍似未覺,雖不曾主動挑釁洪九,小嘴噘的卻幾乎能栓頭毛驢了,明顯是不服不忿。
洪九見狀,心下頓覺後悔不迭。
這少女不是別個,正是當初他做乞丐時,收攏的幾個孤兒之一,小名喚作妞兒的便是。
這妞兒原本就有幾分姿色,後來洪九做了保長,家中衣食不愁,便愈發的巧長了。
故而今年開春的時候,洪九一個沒忍住,就把年方十五的妞兒收入了房中。
當時倒沒覺得如何,現如今卻著實有些後悔。
蓋因這妞兒自打做了婦人之後,非但沒有成熟起來,反倒仗著洪九的寵愛愈發嬌慣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洪九隻是把她收房,並未娶她為妻,等到成親之後,自然有大婦幫著調教。
卻說妞兒雖養成了嬌慣的性子,服侍起洪九來倒還算盡心,不多會兒的功夫,就替他穿好了衣裳,又招呼著丫鬟伺候著洗漱了。
等一切收拾停當之後,原本洪九是想在後院用餐,然後直接乘車去大理寺當值。
不曾想這飯菜還沒端上來,就有婆子進來傳話,說是聾老大和小二爺到了,急著要見九爺。
那聾老大本是欺壓洪九的惡丐,後來被他借著官面身份給收服了,現如今又繼承了他乞丐保長的位置,也算是洪九的心腹之人。
而所謂的小二爺,則和妞兒一樣,也是洪九當初收容的小乞兒之一,因俗名喚作二子,便得了個二爺的稱呼。
不過在洪九這裡,這二爺就得降一級,變成小二爺了。
書歸正傳。
聽說聾老大和二子大早上的找上門來,洪九就先皺起了眉頭,心知這二人必是遇到了麻煩。
依著本心,他其實不想再攙和『山西巷丐幫』的事兒,可無奈這也不是想甩脫,就能立刻甩脫的。
故而也只能耐著性子去了前院。
等到了前院客廳,見聾老大和二子正熱鍋螞蟻似的團團亂轉,由內往外的透著慌張,洪九心下就更覺不喜。
於是也不理會兩人『九爺』、『九哥』的招呼,徑自往那松鶴延年圖下坐定,又招呼下人上了茶水,慢條斯理的捧著抿了兩口,這才迎著兩人急迫的目光道:「說吧,又捅了什麼簍子?」
聾老大和二子對視了一眼,方才幾次試圖插話不成,此時真讓他們開口了,兩人卻都有些畏縮起來。
洪九見狀,便作勢起身道:「要真沒事,我可就走了,這還急著去衙門點卯呢。」
「九哥,有事、有事!」
二子登時繃不住勁兒了,急忙打橫往中間一攔,搓著手,涎著臉道:「昨兒咱們幾個兄弟,讓順天府的官差給扣下了!」
洪九聽說與順天府有關,心下先就鬆了口氣——他和刑名司的趙無畏趙檢校,那也是老相識了。
於是重新坐了回去,不咸不淡的問道:「怎麼扣的?為什麼扣的?」
「這……」
二子偏頭去看聾老大,但聾老大卻是俯首帖耳,完全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沒奈何,他只好又賠笑道:「兄弟們閒著沒事兒,跑城外災民營……」
「說實話!」
洪九的聲音猛然高亢起來。
二子渾身一哆嗦,訥訥的卻是欲言又止。
這時一旁的聾老大反倒開口了:「九爺,蘇老根那堂子您應該曉得吧?最近弄來十幾個遭了災的小娘們,生意好的一塌糊塗,小二爺合計著,這發財的買賣別人做得,咱們自然也……」
「做你xxxx!」
洪九一躍而起,揪住二子的脖領子,反正就是兩個大耳帖子抽了上去,嘴裡罵道:「孫大人在順天府時,抓什麼抓的最緊,你特娘心裡難道沒個數?!」
二子頓時慌了,支支吾吾的強辯道:「九哥,我……我也是想給兄弟們弄……弄條財路,再……再說蘇老根那堂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能做得,咱們兄弟怎麼就做不得?」
初時他還吞吞吐吐的,可越說越覺得自己理直氣壯,尤其想到洪九先是把自己最喜歡的妞兒收房,後又把保長的位置傳給了聾老大,心下就有些不服不忿。
於是口氣也變得強硬起來:「再說了,這你情我願的事兒,又不是逼良為娼,更不是強虜人口,哪裡就能牽扯上孫大人了?」
這一番狡辯,讓洪九臉上的惱怒漸漸消弭,但眼中的警惕與冰冷卻在飛速增長著。
把保長的位置,交給聾老大繼承之後,他就一直擔心聾老大亂來,把自己拖下水,所以才讓二子跟在聾老大身旁。
原本準備等自己這裡切割妥當了,再把這小兄弟引入正途不遲,那曾想到率先按捺不住的,竟是自己從小拉扯大的二子!
半晌,洪九緩緩放開了二子的衣領,淡然的問:「說的倒是輕巧,那我問你,你手裡可有教坊司的花牌?」
二子只當他是退縮了,更認定自家這位九哥,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否則又怎會放著富貴逍遙的日子不過,非要跑去做什麼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兒?
於是大咧咧的道:「先張羅齊了人手,再想法子去弄花牌也不遲——再說了,這私娼也不是一家兩家,旁人能撐的住,咱們自然也……」
「好了。」
洪九忽然喝止了他的歪理邪說,貌似不耐煩的問:「先說正事兒,既然是你情我願,你們派去的人,又怎麼會被官差給扣下?」
「不知道啊!」
一說起這事兒來,二子頓時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皺著一張豬腰子臉,頓足道:「昨兒稀里糊塗就被抓進去了,咱們找門路疏通,也沒個准信兒傳出來——聽說不止咱們的人,那災民營左近抓了不老少呢!」
「如此說來,這不是針對咱們一家?」
「應該不是吧?」
「我曉得了。」
洪九點了點頭,起身到門外把管事叫了進來,揚聲道:「你拿著我的貼子,去刑名司找趙檢校……」
後面的話,卻是壓低了嗓音。
那二子聽這開口,便以為洪九是要幫自己出頭,於是得意的橫了聾老大一眼,心下又盤算著,老是指望洪九也不是個事兒,等自己這窯子賺了錢,少不得也要去走一走趙檢校的門路。
屆時自己再把聾老大踢出局,這山西巷的丐幫,還不就是自己說了算?
二子是越想越美,然而他卻哪裡知道,洪九壓低了嗓音,向那管事說的其實是:「請趙檢校幫著起一起二子的案底——別要了性命,充軍發配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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