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易讀本 第120章 襲人唾絨＼/晴雯撕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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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襲人看到自己吐的鮮血，心裡就涼了半截，她記得別人說過：「少年吐血，活不久，即使能活，也可能成了廢人。」 想到這些，她之前那些想要將來出人頭地的想法一下就沒了，眼淚止不住流下來。寶玉見她哭了，也心酸起來，問：「你心裡感覺怎麼樣？」 襲人勉強笑著說：「沒事。」 寶玉想馬上叫人準備燙黃酒和山羊血黎洞丸來給她化瘀止血。但襲人拉住他的手，笑著勸他：「這一鬧驚動好多人，反倒讓人抱怨我輕狂。鬧得人都知道了，對咱倆都不好。你明天派人去問問王太醫，開點藥來吃就好了。這樣不會引起她們注意。「 寶玉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就作罷了。去給襲人倒了茶漱口。襲人知道寶玉心裡其實很不放心，如果她不讓寶玉照顧，寶玉肯定不同意；而且，如果拒絕寶玉，反而驚動了別人，不如由他去吧。所以，她就在床上讓寶玉照顧著。
早上4點一到，寶玉來不及梳洗，趕緊穿上衣服出門，把王濟仁找來，親自詢問情況。王濟仁了解了原因後，發現只是皮外傷，就說了個丸藥的名字，說明了如何服用和外敷的方法。寶玉記下了，回到園子裡按照方子進行治療。其他細節就不多說了。
端午節那天，家家戶戶在門上掛艾草、小孩們胳膊都要系上虎符香囊。正午時分，王夫人準備了豐盛的午餐，請薛姨媽和寶釵等來一起過節。
寶玉發現寶釵對他態度冷淡，不怎麼說話，想到可能是昨天自己說的話得罪了她。
王夫人見寶玉無精打采的，以為是昨天金釧兒的事，不好意思了，所以也不去搭理他。
林黛玉看到寶玉懶懶的，以為他是因昨天惹了寶釵的原因心裡難受，自己也跟著提不起勁來。
鳳姐因為昨天晚上就知道了寶玉和金釧的事情，知道王夫人也心情不好，所以她也不敢開玩笑，只能跟著王夫人的臉色行事，表現得也很冷淡。
賈迎春和其他姐妹看大家都沒意思，也都挺沒意思的。結果，大家坐了一會兒就散了。
林黛玉天生就不喜歡聚會，寧願獨自一人。她認為，人們相聚後總要分離，相聚時固然開心，但分離時更會感到寂寞難過。就像花開時美麗動人，凋謝時卻讓人惆悵，所以她覺得還不如不開花的好。因此，在別人開心團聚的時候，林黛玉反而會感到悲傷。
而賈寶玉呢，他恰恰相反，總希望朋友能一直聚在一起，害怕分離帶來的傷感。他希望花兒永遠盛開，生怕花謝了會讓生活失去樂趣。每到聚會終將結束，花兒凋謝，那個時候，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舍和悲傷，也無可奈何只能接受。
所以，今天的聚會大家沒興致就散了。林黛玉沒覺得有什麼，倒是寶玉心裡悶悶不樂，回到房間後一直長吁短嘆。這時候，晴雯進來幫他換衣服，不小心把扇子掉地上摔斷了。寶玉抱怨說：「蠢才，蠢才！以後可怎麼辦？等你以後當家做主了，難道也是這麼顧前不顧後的？」
晴雯不服氣，冷笑著說：「二爺最近火氣真大，動不動就給我們臉色看。前幾天打了襲人，今天又來找我們的茬。隨便爺要打要罵，不就是摔壞了一把扇子嘛，多大點事。以前那玻璃缸、瑪瑙碗不知道碎了多少個，也沒見你生這麼大的氣，現在為了一把扇子就這樣。何必呢！你要是嫌棄我們了，就讓我們走，再找更好的人來伺候。咱們好聚好散，不是更好？」
寶玉聽了晴雯的話，氣得渾身發抖，說：「你別急，總有一天會散的！」
襲人一聽到動靜，趕緊過來問寶玉：「怎麼了，又出什麼事了？我剛離開一會兒就不行。」晴雯不屑地說：「姐姐既然這麼會說，就應該早點來，免得爺再生氣。一直以來都只有你在照顧他，我們可沒這本事。你照顧得好，昨天還被踢了一腳；我們這種不會照顧的，天知道明天會怎樣呢！」襲人聽了，心裡又氣又愧，想反駁幾句，又見寶玉已經氣的黃了臉，只好壓下火氣，推了推晴雯說：「好妹妹，你先出去走走吧，這次是我們不對。」
晴雯一聽她說「我們」兩個字，就知道是指襲人和寶玉，心裡酸溜溜的，冷笑幾聲說：「我不知道你們是誰，別讓我替你們害臊了！你們偷偷摸摸乾的那事，我也清清楚楚，還沒怎麼樣呢，就用上『我們』這個詞了。說實在的，連個名分都沒呢，跟我一樣，怎麼就好意思說『我們』了？」
襲人一聽，臉都羞紅了，意識到自己說話沒注意。寶玉這時插嘴：「你們不服氣，我明天就給她個名分。」
襲人連忙拉住寶玉的手，勸道：「她是個糊塗人，你何必跟她計較？再說，你平時挺大度的，多大的事你都不放心上，今天這是怎麼了？」
晴雯不屑地說：「我就是糊塗人，你哪配和我說話！」
襲人回道：「你這是在跟我鬥嘴呢，還是跟寶玉生氣呢？要是生我氣，私下跟我說就行；要是生寶玉的氣，也不該這麼大張旗鼓。我剛才進來勸架，是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結果你倒找我麻煩。既不像對我有氣，又不像對寶玉不滿，話裡帶刺的，到底想怎樣？我就不多嘴了，你繼續說吧。」說完，襲人就要往外走。
寶玉對晴雯說：「你也別生氣，我也猜到你的心事了。我去告訴太太，你也長大了，要不要送你出去？」晴雯聽了，心裡很難過起來，眼淚汪汪地說：「為什麼要我出去？嫌棄我，就算想方設法趕我走，也沒那麼容易。」寶玉說：「我從沒見過這麼鬧的，肯定是你想出去了。不如和太太說，打發你出去吧。」說完，站起來就要走。襲人趕緊拉住他，笑著說：「你去哪兒啊？」寶玉說：「和太太說去。」襲人笑著說：「好沒意思！真要去說，你也不害臊了？就算她真的想走，也得等氣消了，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回太太，何必這麼急，反而讓太太起疑心呢？」寶玉說：「太太不會懷疑的，我就直接說是她自己鬧著要走的。」晴雯哭著說：「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走了？你生了氣，還拿話壓我。你儘管去說吧，我就是一頭碰死在這兒也不走。」寶玉說：「這真奇了。你又不想走，那你鬧什麼呢？我受不了這樣吵，還不如走了清淨。」說著，他還是堅持要去說。
襲人看攔不住，只好跪倒在地。外面，碧痕、秋紋、麝月這些丫鬟聽見爭吵聲，都靜靜地聽著裡面的動靜。這時，她們聽到襲人跪下懇求，就一起進來跪下了。寶玉趕緊拉起襲人，嘆了口氣，在床上坐下來，讓其他人起身離開。他對著襲人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呢！我的心都要操碎了，卻沒人能理解。」說著，眼淚就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襲人見到寶玉哭了，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晴雯正哭著，看到林黛玉來了，就離開了。林黛玉笑著問：「大過節的怎麼哭了？難道是因為爭粽子吃，爭的惱了不成？」寶玉和襲人噗呲一笑。黛玉接著說：「二哥哥如果不告訴我原因，我問襲人就知道了。」她說著，拍了拍襲人的肩膀，開玩笑地說：「好嫂子，告訴我吧。肯定是你倆吵架了。告訴妹妹，我幫你們調解調解。」
襲人推開黛玉，說：「林姑娘，你別鬧了，我只是一個丫頭，你別亂說。」黛玉笑眯眯地說：「就算你是丫頭，我也把你當作嫂子看待。」
寶玉趕緊插話：「你何必給她招來罵名呢？就這樣，還有人背後議論呢，你還說這些。」襲人笑著對黛玉說：「林姑娘，你不懂我的心思，有時候真想乾脆一口氣不上來死了算了。」
黛玉打趣道：「你要是死了，別人怎麼樣我不知道，反正我會先哭死的。」寶玉接茬：「你死了，我就去當和尚。」襲人笑回：「你呀，還是安分點吧，別再說這種話了。」
黛玉伸出兩根手指，抿嘴笑著說：「這都兩個和尚了啊。我以後給你記著當和尚的次數呢。」寶玉聽出她是在提之前的話，自己也笑了笑。
黛玉走後不久，有人來通知說「薛大爺請」，於是寶玉不得不前往。到了那裡發現是喝酒，不能推辭，只好參加直到聚會結束。
晚上喝完酒回家，寶玉有點醉醺醺的，踉蹌的走到自己的院子裡，看到乘涼的床已經準備好了，上面還躺著個人。以為是襲人，就坐到床邊推了推，問她：「疼的好些了嗎？」沒想到那人翻過身來說：「有意思嗎？又招我！」寶玉仔細一看，發現是晴雯。就把一把把她拉到自己旁邊，笑著說：「你真是越來越嬌慣了。早上摔了扇子，我就說了兩句，你就發那麼大火。沖我說也就算了，襲人好心來勸架，你也把她牽扯進來。你自己想想，這麼做對不對？」晴雯回道：「天這麼熱，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子！被人看見了怎麼辦？再說，我哪有資格坐在這裡。」寶玉笑著逗她說：「你都知道，那怎麼還躺下了呢？」晴雯被問得沒話說了，只好笑了一聲，說：「你不在的時候我躺著就沒事，你一來我就不配了。起來，我要去洗澡。襲人和麝月都洗過了，我去叫她們來陪你。」寶玉笑著說：「我剛又喝了挺多酒，也確實需要洗個澡清醒一下。既然你還沒洗，讓人拿水來我們一起洗吧。」
晴雯笑著擺手說：「算了，算了，我可不敢惹你。你還記得那次碧痕幫你洗澡，花了四五個小時，也不知道幹什麼。我們也不方便進去。等洗完了，我們進去一看，地上水都漫到床腿了，連床墊上都是水，也不知是怎麼洗了，惹得大家笑了好幾天。我可沒那時間收拾，也不用跟我一起洗。今天天氣涼快，現在洗了澡，晚上就不用再洗了。我給你打盆水來，洗洗臉、梳梳頭。剛才鴛鴦送了好多水果來，都放在水晶缸里冰鎮著，讓她們拿給你吃。」
寶玉笑著說：「既然這樣，那你也不用洗澡了，洗洗手，直接拿水果來一起吃吧。」
晴雯笑著說：「我幹活不穩當，把扇子都摔斷了，哪裡配送水果。要是再摔了盤子，更不得了了。」寶玉笑答：「你想怎麼打就怎麼打，這些東西本來就是給人用的，你喜歡這樣，我喜歡那樣，大家習慣不同。就像扇子，本是用來扇風的，你想撕著玩也是可以的，只是別在生氣時拿它出氣。盤子杯子這些，本是用來裝東西的，如果你想聽破碎的聲音，故意摔了也行，但別在生氣時拿它出氣。這樣才是珍惜物品。」晴雯聽了，笑說：「你真這麼說，那就拿扇子來，給我撕。我最喜歡撕扇子了。」寶玉笑著把扇子給了她，晴雯接過來，嗤的一聲，扇子被撕成了兩半，接著又是幾聲。寶玉在一旁樂道：「響的好，再撕響些！」
正在這時，麝月走過來說：「少作些孽吧。」寶玉連忙上前，搶過麝月手裡的扇子遞給晴雯。晴雯接過扇子，也笑著撕成了幾片，兩人都哈哈大笑。麝月說：「這是什麼意思，拿我的扇子尋開心？」寶玉笑著說：「打開扇子盒隨便挑去，當什麼好東西。」麝月說：「要這樣，不如把盒子搬過來，讓她倆撕個夠，怎麼樣？」寶玉笑道：「那你就去搬。」麝月說：「我才不造這個孽。她又沒折了手，讓她自己搬去。」晴雯靠在床上，笑說：「我也有點累了，明天再撕吧。」寶玉笑道：「古人說『千金難買一笑』，這幾把扇子算得了什麼！」說完，寶玉就叫襲人。襲人換好衣服出來時，小丫頭佳蕙幫忙收拾了破扇子，大家便繼續乘涼，其他細節就不多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