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娘子不過三十出頭,言談舉止並不輸大家出身的女子。
馬車悠悠出了揚州城,馬車中的錦瑟娘子始終將目光放在黛玉身上,笑盈盈詢問著她在京城的生活。
黛玉最近經歷了不少事,驟然面對陌生人,警惕之心要比往常要多出不少。
自出發至馬車行至碼頭,一路上錦瑟娘子問出十句,黛玉至多不痛不癢的回覆有三兩次。
黛玉態度略微冷淡,可錦瑟一直眼含笑意與關切,並不在意黛玉的冷遇與戒備。
直到賈璉勒馬於前,與管家林福耳語幾句後,招呼眾人快速登上一艘客院,順著運河離開了揚州境內。
賈琮安排好船上的事情後,走進了氣氛略有些尷尬的船艙。
他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錦瑟之後,突然開口問了一句:「錦瑟娘子,我該這麼稱呼你還是該喊你一聲錦瑟姨娘?」
錦瑟愣了一眼,莞爾一笑:「若是夫人還在,你該喊我一聲姨姨。」
「姨姨?」
黛玉明顯沒有反應過來,賈琮撓了撓後腦勺,咧嘴一笑。
「那現在呢?」
「依照夫人臨終時的吩咐,我本該進府照顧姑娘的,可惜……」
錦瑟的腦海中回想起了當年從李嬤嬤手中接到的書信,那帶著斑斑紅點的書信,是夫人最後的留給自己的遺言。
可惜,她還未安排好卿華樓中的事情,榮國府的老太太就讓人帶走了夫人在這個世上僅存的血脈。
錦瑟微微嘆息:「不過一個稱呼罷了,錦瑟娘子也罷,錦瑟姨娘也好,都不重要了。」
「那還是叫姨姨吧,這樣親切些!」
賈琮悄悄給黛玉使了一個眼色,聰慧如黛玉,自然心領神會。
黛玉起身向錦瑟行了個萬福禮,盈盈拜下:「玉兒給姨姨請安!」
賈琮也婦唱夫隨,拱手拜道:「給姨姨請安,前次因故未能去拜訪姨姨,還望姨姨莫要見怪。」
任小胖子招人喜歡,人見人愛,可惜在錦瑟的眼中抵不過黛玉一根手指頭重要。
她伸手扶起黛玉,將其擁入懷裡,眼中泛起紅色,明顯是強忍眼珠,微微哽咽。
「上次見你竟然已經是三年之前的事了,若非老爺這邊離不開人,打死我都要跟著你一同入京,哪裡會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原本身子略有僵硬的黛玉,突然覺得新識的姨姨身上,有著記憶中娘親的薰香味兒,心頭猛然一震,聞聲放鬆了下來。
她好像見過抱著自己的人!
這時李嬤嬤端著茶水點心敲門走了進來,看到船艙中的情形,臉上的皺紋都舒緩了許多。
「錦瑟,這下可解了你的心愿?」
錦瑟就那麼攔著黛玉,任由眼淚滑落,笑著應道:「嬤嬤又不是不知錦瑟是為什麼活著?這三年熬得我好苦!」
唉!
又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啊!….
……
運河上南來北返的船隻絡繹不絕,秋風順著打開的窗戶驅散了船艙中方才的沉悶。
錦瑟一直拉著黛玉的手,一雙美眸從未離開過面前的人兒。賈琮搬了小板凳坐在一旁,聽著李嬤嬤講起了當年之事。
「那還是昭武四十二年,老爺剛剛從京城調任江南不久,那會夫人遲遲不孕,便尋了空暇前往寒山寺上香祈福。錦瑟便是那時,夫人從人販子手裡救下的……」
這時錦瑟插話道:「那會的錦瑟還不是錦瑟,只是一個遭了難的可憐小婦人。我家原本也是富裕之家,可惜父兄外出遭了倭患,緊接著母親鬱鬱而終。」
「可恨族親貪婪,竟然
為占錢財,將我強行許給了癆病之人。過門當日,夫家紅事變了白事,而我守著那冰冷的靈牌過了數年。直到昭武四十二年時,夫家有人打起了我的主意,僅用五十兩銀子就將我賣給了人販子。」
「世人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夫人救下錦瑟不久就有了身孕……」
嗯?
賈琮將目光轉向紅著眼睛的黛玉,李嬤嬤點點頭繼續說道:「沒錯,夫人當時懷著的正是大姑娘。」
世間因果果然奇妙無比,原來姑姑賈敏、錦瑟與黛玉三人之間還有這樣奇妙的緣分。
錦瑟用絲絹輕輕擦去了黛玉臉上的淚水,笑說:「你剛生下來時,像只孱弱的小貓。夫人跟我說,我與你之間是神佛賜下的緣分,非要讓我當你的乾娘。後來陰差陽錯,乾娘沒當成,倒是成了你的姨姨。」
「姑娘喊你一聲乾娘倒也合適,就連夫人臨終前還跟你叮囑過……」
李嬤嬤剛說了半句,錦瑟就輕輕搖頭,制止了她繼續往下說。
只見錦瑟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芒,隨後又恢復了笑容。
正巧艙外傳來賈璉的聲音,眾人也就停下了這個話題,尋聲看去。
賈璉沒有進屋,只是出聲將賈琮喚了出去。
「十三爺遣人過來,再往前半個時辰,於邵伯鎮匯合!」
「不是說直接往淮安漕運總督衙門去嗎?怎麼會在邵伯?」
賈琮愣了一下,詫異的問道:「忠順王該不會又在搞什麼么蛾子吧?」
賈璉苦笑一聲:「十三爺的心思誰能猜的到?既然他讓咱們去邵伯,肯定有他的道理。父親既然說讓咱們聽王爺的話,那咱們就乖乖聽話便是。」
「這倒是……」
賈琮看著兩岸不住後退的山水之色,凋零的枯葉、蕭瑟的秋日之景讓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一句話脫口而出:「總覺得要出什麼大亂子,二哥,我這心跳得厲害!」
……
邵伯鎮是淮安往揚州最為忙碌的中轉碼頭之一,船行此地,大多會停留一日,補充物資或是短暫休息。
賈琮是在一條巨大的水師戰船上見到劉恪的,看著滿船的披甲之士,他心裡的不安之感更加強烈。….
劉恪上下打量了一番賈琮,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胖臉:「喲,這不是咱們賈千戶、賈將軍、賈神將嘛。來,給爺變個三頭六臂出來!」
賈琮苦笑一聲:「王爺莫拿我開玩笑了,坊間流言罷了……」
劉恪哈哈大笑,圍著賈琮不住的轉圈兒打趣:「不不不,爺可聽說了,賈神將在淮安府手提御刀,殺得妖魔鬼怪丟盔棄甲。快快變身,爺活了三十年,還沒見過三頭六臂的神將呢!」
賈琮無奈的看著劉恪打趣自己,一個屁股蹲就坐在了甲板上,任由劉恪這戳戳,那捏捏,玩的不不亦樂乎。
「好了好了,不玩了!」
劉恪見賈琮一臉的無奈,將其拎起放在了椅子上。
他回坐後說起了正事:「是不是好奇本王將你喊來邵伯?」
賈琮點了點頭:「王爺不是與我爹商議好了,咱們在淮安府匯合嗎?」
「那是本王應付你爹的話!」
劉恪光棍的承認了他忽悠人的事兒,直言不諱的說道:「你爹太謹慎了,深怕讓你陷入了危險之中。本王打算帶你去干一票大的……嘿嘿嘿!」
咯噔!
賈琮立馬感覺脊背生寒,心中疑惑未等問出,便聽劉恪說道:「甄家給老十四訓練有兩千人馬就藏在邵伯湖中,小胖子,可敢陪著本王去剿滅他們?」
這廝真是個瘋子!
「可
是王爺,咱們只有這麼不到一千人馬,邵伯湖附近河網密布,想要剿滅這兩千人,談何容易?」
劉恪呵呵一笑,跟賈琮擠了擠眼睛:「本王剛到江南時,便聽說松江水師提督戚北正在江都至高郵一帶進行操訓。想來他這個先榮國舊將,聽到榮國府小三爺被邵伯湖中的水匪綁了,應該會出手相助吧!」
嘶!
賈琮感覺自己的腦袋瓜快裂開了!
怪不得就是老爹這樣的渾人都會罵劉恪是個渾不吝,這他娘的真是個瘋子。
「王爺,私自調兵超過三千,是要掉腦袋的!」
聽到賈琮的提醒,劉恪啪的一聲打開了手中的紙扇,一臉無辜的說道:「本王知道啊,可本王沒有私自調兵。先榮國的親孫子出了事,想來父皇會原諒戚北的違規之舉。」
說到這兒,劉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衝著賈琮哈哈一笑:「再說了,出了事不是有你爹頂在前面嘛,本王在你來之前,已經給京城去了密信。榮國府一等神威將軍賈赦南下期間,偶然發現邵伯湖有數千水匪,與操訓水師的戚北商議後,當機立斷,決定夜襲水匪所在之地邵伯湖……」
賈琮是苦著臉從劉恪所在的戰船上下來的,他回到自家客船上時,黛玉等焦急的等待著。
一見到賈琮,她就連忙迎了上來:「琮哥兒,璉二哥不見了!」
「二哥是被忠順王爺派出去了,這會應該在松江水師提督戚北將軍處!」
賈琮苦笑說道:「王爺把咱們都耍了,他突然出現在邵伯鎮,是打算借著姑父爹爹與我爹攪亂江南局勢之機,剷除甄家給忠信王劉忭訓練的兵馬。」
嗚嗚嗚……
號角突然響起,賈琮連忙牽著黛玉的手回到船艙中,將其交給錦瑟和李嬤嬤等人。
他向錦瑟與李嬤嬤拜道:「姨姨、李嬤嬤,林姐姐就暫時交給你們了。我得隨王爺去邵伯湖剿匪,你們就安心呆著船上,王爺留下了五百護衛,安全有足夠的保障,一切等我與二哥回來再說。」
?月票??推薦票?.
橘貓不是貓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s 3.7175MB